那天晚上,我刚哄睡女儿,窝在沙发里给男闺蜜周正打电话。
周正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爸妈都认证过的“编外亲儿子”,我们的友谊比我跟我老公陈默的爱情长跑还要久。电话里,我正为一件事感激涕零,说到动情处,忍不住脱口而出:“周正,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爱死你了!”
话音刚落,我感觉背后一凉。
一回头,陈默就站在我身后,手里还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那是他每晚雷打不动要为我准备的。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比窗外十二月的寒风还要冷。
“啪嗒”一声,他把牛奶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书房,并且反锁了门。
那一晚,他没有回卧室。
从那天起,陈默就再也没跟我讲过。
起初,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们结婚七年,他知道我跟周正的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为这点陈年老醋生这么大气,至于吗?
我试着去解释。敲书房的门,他在里面不出声。给他发微信,长篇大论地解释我为什么会对周正说那句话,发出去的消息像石沉大海。我在家做好他爱吃的糖醋排骨,等他到深夜,他却干脆不回来了,只在凌晨时分发来一条冷冰冰的短信:“公司有事,不回。”
冷战持续了一个星期,我的耐心和委屈也到了极点。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三岁的女儿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
我抱着女儿,心里的酸楚一阵阵上涌。我开始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陈默不是个小气的人,七年来我们不是没吵过架,但从没有一次像这样,他选择用密不透风的沉默来惩罚我。
他像一座孤岛,把自己和我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更让我不安的是,我渐渐发现了他越来越多的“反常”。
他开始每天深夜才回家,以前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木质香的洗衣液味道,现在却总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我问他是不是去医院了,他不看我,只含糊地“嗯”一声,说是拜访客户。
可哪有客户住在医院里,需要天天拜访到半夜的?
他的财务习惯也变了。陈默是做工程的,收入不错,但我们家的钱一直是我在管,他对数字不敏感,总说有我在他放心。可最近,我好几次在半夜醒来,都看到书房门缝里透出亮光,有一次我悄悄走过去,竟看到他戴着老花镜,在台灯下用计算器一遍遍地算着什么,面前摊着的是我们家所有的银行账单。
那个背影,疲惫又佝偻,像一块被生活重压到即将开裂的石头。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我意识到,那个“爱你”的误会,或许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引爆这场家庭风暴的,是另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秘密。
我们家,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我的心脏。我不再纠结于他的冷漠是不是因为吃醋,而是被一种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到底一个人在外面,承担了什么?
我决定不再被动地等待。
我先给周正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陈默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电话那头的周正沉默了几秒,语气有些犹豫:“嫂子,你和陈哥……是不是吵架了?”
“何止是吵架,他快一个月没跟我说话了。”我苦笑着,把那晚的事情说了出来,“就因为我跟你说了句‘我爱你’,那天是谢谢你帮我爸弄到了专家号,我一激动就……”
“我知道,”周正打断了我,“陈哥那天半夜就给我打电话了,他问我,咱爸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我愣住了。
我爸半年前查出心脏问题,一直在保守治疗。周正的舅舅是心外科的权威专家,我求了他好久,他才终于帮忙安排上了床位和手术,所以我才会感激到语无伦次。
可陈默为什么半夜打电话问周正这个?他不是应该质问周正和我到底什么关系吗?
周正叹了口气,说:“嫂子,陈哥当时在电话里声音都哑了,他没提你半个字,就反复问我,这个手术的费用、风险,还有后续的康复……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压力特别大。”
挂了电话,我心里更乱了。消毒水味、深夜算账、对我爸病情的过度关心……这些线索像散落的拼图,我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雅,你快来中心医院一趟吧,你爸他……他不肯做检查!”
我脑袋“嗡”地一下,第一反应是我爸的心脏病恶化了?可我爸明明是在省人民医院住院,怎么会跑到中心医院去?
“妈,您慢点说,我爸不是在人民医院吗?什么检查?”
“不是你爸,是你公公!你公公他……”婆婆在那头泣不成声。
我如遭雷击。
公公身体一向硬朗,每天还在公园里打太极,怎么会突然住院?陈默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我疯了一样地冲出家门,打车直奔中心医院。在路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整理陈默换下来的衣服,从他外套口袋里掉出过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废纸就收进了抽屉。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立刻打电话给家里的保姆,让她去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那张纸,念给我听。
保姆很快找到了,电话里传来她迟疑的声音:“太太,这是一张……缴费单。抬头是市中心医院,神经内科,病人姓名是……陈建国。”
陈建国,是我公公的名字。
“金额呢?”我的声音在发抖。
“金额是……二十万。”
二十万。
我家的活期存款,一共就二十五万。我前几天查账,发现少了整整二十万,还以为是陈默背着我做了什么投资。
原来,是给公公交了住院费。
那一刻,所有的碎片都拼凑完整了。
他深夜不归,是因为守在公公的病床前;他满身消毒水味,是因为穿梭在医院的走廊里;他偷偷查看账单,是在计算着高昂的治疗费还差多少;他对我爸的病情刨根问底,是想知道面对一个重病的亲人,这个家需要付出多少。
他不是在生我的气,他是在独自扛起一座即将倾塌的大山。
而我,在他最艰难、最需要支撑的时候,我做了什么?我只顾着自己的委屈,抱怨他的冷漠,甚至怀疑他的反常。那句被他听见的“我爱你”,就像在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又压上了一根稻草。
那一刻,他该有多孤独,多绝望?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住院部。在神经内科的走廊尽头,我看到了婆婆,还有站在一旁的陈默。
他比一个月前瘦了整整一圈,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灰的胡茬,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微微弯着。他正低声劝着什么,而病房里传来公公固执又混乱的喊声:“我不治!我没病!你们都想害我!”
婆婆一看到我,眼泪就下来了,拉着我的手说:“小雅,你可来了!你公公他……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症,现在连我都不认识了,非说我们是骗子,要拔掉针头回家……”
我看着陈默,他也正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慌乱,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脆弱。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来。
我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着。这一个月来的隔阂、冷漠、误解,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我心中翻江倒海的心疼。
我没有哭,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瞒着我。
我只是慢慢地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着汗水和消毒水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让我无比心安。我闷声说:“陈默,对不起。”
他没有动。
“对不起,我不该只顾着自己委屈。”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发现你的不对劲。”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久。”
我每说一句“对不起”,都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在一点点地软化。一双疲惫不堪的手臂,缓缓地、却无比用力地回抱住了我。
我听到他压抑了一个月的、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不怪你……是我没用。”
,七个字,他坚守了一个月的防线,轰然倒塌。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我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颤抖起来。
我抬起头,看到他满脸泪痕。
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他不是不爱我,而是太爱我,太想保护这个家。他的公司去年年底接连丢了两个大项目,资金链断裂,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他一边要想办法拯救公司,一边又要面对父亲的突然倒下,他怕我担心,怕我跟着他一起受苦,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扛。
那晚的误会,只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是嫉妒,而是觉得自己失败透顶,连给家人安稳生活的能力都失去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我的爱。
“傻瓜,”我踮起脚,用手擦去他的眼泪,一字一句地告诉他,“陈默,你听着。从我们领证那天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你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你的公司,我们一起想办法。钱没了可以再赚,家不能散。”
我拉着他的手,转身推开病房的门。
公公看到我,眼神很陌生,警惕地缩在床角。我笑着走过去,像哄女儿一样,轻声说:“爸,我是小雅我给您削个苹果吃,好不好?”
陈默站在我身后,看着我耐心地哄着已经不认识我的公公,眼神里百感交集。
从那天起,书房的门不再上锁了。
我们把公公接回了家,请了专业的护工。我把我名下的一套婚前小公寓挂了出去,卖掉的钱一部分用来给公公做后续治疗,另一部分,投进了陈默的公司,解了燃眉之急。
我辞掉了清闲的工作,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帮陈默跑业务、谈客户。
生活比以前苦了很多,忙到我们俩几乎没有时间说一句闲话。但我们之间的沉默,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是冰冷的隔阂,现在却是默契的支撑。
他会在我深夜做完方案后,递上一杯热牛奶;我会在他应酬喝醉后,默默地为他煮好醒酒汤。我们会在送完女儿上学的路上,在车里牵一下手;会在睡前,看着对方疲惫的脸,说一句“辛苦了”。
有一天晚上,我们俩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万家灯火,谁也没说话。
过了很久,陈默突然开口:“小雅,那天晚上……你对周正说的话,我听见了。”
我笑了笑:“我知道。”
“我当时就在想,”他看着远方,轻声说,“我真没用,自己的家都快撑不住了,你还得去求别人。”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陈默,夫妻是什么?不是谁去保护谁,而是在暴风雨来的时候,一起撑着同一把伞。你淋湿了,我帮你擦干。我走不动了,你背我一段。伞破了,我们就一起淋雨。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天就不会塌。”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然后把我紧紧地搂进怀里。
我知道,我们家最难的日子,或许才刚刚开始。但我也知道,我们俩最好的日子,也已经来了。
那一句无心的“我爱你”,差点摧毁了我的婚姻,却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们之间那扇紧锁的门,让我们看清了婚姻最真实的模样——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同舟共济的担当。
从“我”和“你”,到“我们”,这中间隔着的,不过是一场风雨,和一句“别怕,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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