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冬,张学良获准踏出台北草山寓所,这是他被囚五十多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呼吸”。晚风拂面,他却一句“孩子们都走在我前面了”说得极轻,像怕惊扰夜色。外人听来唏嘘,他自己更清楚,每一个儿子的离去都与那段跌宕岁月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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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带到1928年6月4日,皇姑屯的爆炸将张作霖炸成重伤,也把年仅二十八岁的少帅推向风口浪尖。从那天起,张学良的命运脱离了父辈的庇护,随之受冲击的还有他的子女。长子张闾珣最先显露异样,在北平香山求学时,他常蹲在林荫下同青草“对话”。老师以为是顽皮,后来越来越不对劲——医学诊断:早期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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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张闾珣随母亲于凤至赴伦敦。牛津大学录取通知书让全家短暂振奋,可“西安事变”引爆蒋介石的报复后,他日日焦虑,精神几近崩溃。1941年伦敦大轰炸,防空洞里传来爆响,他失声大叫“别炸我爸”,病情急转直下。次年,被送往纽约精神病院,治疗无果。张学良只能远隔重洋写信:“别怕。”可纸短情长,终究留不住他。1944年,张闾珣弥留,连母亲赶到病床前也只听见一句低喃:“爸爸安全了吗?”随后心跳停摆。
如果说长子的病源于惊惧,次子张闾玗则栽在欲望。少年留英,球场英姿勃发,信用卡刷得更潇洒。父母被囚后,资金链断,他向银行、同学四处举债。宋子文看在张家的面子上替他埋单,并送去生活费,可奢靡习惯根深蒂固。1947年的纽约大雪夜,张闾玗驾车飞驰,弯道打滑冲出护栏,车辆散架,人当场不治。警方记录只有一句评语:超速。有人质疑死因与烟瘾诱发心疾有关。真相已无从追索,张学良听闻噩耗,沉默良久,只说:“他太爱自由。”
三子张闾琪从小聪颖,背诵诗经不在话下,却偏偏体弱。1929年,他咳血,高烧不退,诊断为肺结核。张学良四处延医,用尽民国第一家底,仍未挽回。张作霖旧部探望时,张学良第一次在人前掉泪。小闾琪临终前抓着父亲袖口:“别怪医生。”话音刚落,手掌垂下。那年,张学良才三十而立,却已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痛。
三个儿子接连离世,于凤至深夜常坐佛堂,一遍遍拨佛珠。夫妻感情原本淡漠,这场接力悲剧让二人陷入无言对视。也就在这段时间,赵一荻的身影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少帅视线中。于凤至不肯让步,张学良退而求其次,只能以“秘书”名义将赵一荻留在身边。1946年,赵一荻诞下一子张闾琳,身份尴尬,只能称私生。
时代快速更迭,1964年张学良与赵一荻在台北补办婚礼,儿子却早已远走他乡。张闾琳高中毕业后获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录取,主修航空航天。课堂里,他鲜少提起父亲是谁,只埋头模型、公式。70年代,他进入NASA喷气推进实验室,参与“旅行者”探测器热控系统设计。美国同事好奇他家世,他笑言:“家里故事太长,不说也罢。”
2000年,张学良在檀香山去世前几个月,见到久别的张闾琳。老人握着儿子手,眼角湿润,只挤出一句:“你还好吧?”张闾琳点头。现场再无更多对白,却像完成一次迟到的父子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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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张家的兴衰曲线与近代中国同频:张作霖掌东北,家族显赫;皇姑屯爆炸后,分崩离析;“西安事变”掀起国共合作序幕,子女命运被战争阴影笼罩;新中国成立,家族旧影响归零;冷战年代,唯一幸存的儿子却在美国航天事业留下名字。试想一下,如果没有那一系列历史拐点,张学良的儿子们会不会写出另一条轨迹?
遗憾的是,历史没有如果。长子因精神疾病客死他乡,次子命丧车祸(或心疾),三子病殇幼年,唯独私生子活到九十四岁,看尽太空新篇章。家国跌宕映照私人悲欢,少帅晚年常叹:“欠他们太多。”一声轻叹,飘散在檀香山的椰风里,再无人能替他补这份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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