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站在卧室的门口,手心里全是汗。屋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丈夫正靠在床头看报纸,镜片后的眼睛疲惫而专注。我深吸一口气,喉咙干得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那儿。
"老李,我...我有事要和你说。"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足以让他放下报纸,疑惑地看向我。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
我的手紧紧攥着衣角,二十年了,我一直瞒着他一个秘密,一个足以毁掉我们婚姻的秘密。儿子刚考上大学,家里终于有了点安稳日子,可那个电话,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把我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了。
"是关于...关于小军的事。"当我念出儿子的名字时,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丈夫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我知道,是时候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必须说出那个埋藏了二十年的真相。
"你到底要说什么?是不是小军在学校出事了?"李刚的声音里带着紧张,他已经坐直了身子。
我摇摇头,走进房间,在床边坐下。窗外,小区里几声狗吠打破了夜的寂静。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那狗吠还响亮。
"老李,小军...他不是你亲生的。"
话一出口,整个房间仿佛凝固了。李刚的脸上先是一片空白,接着慢慢涌上一丝惊愕,最后变成了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
"二十年前,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你出差去东北半年,记得吗?"我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尽管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那时我在百货商店上班,认识了一个推销员,他...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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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刚猛地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我。他的肩膀紧绷着,我能感觉到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屋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显得那么孤独。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二十年了,二十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那个人找到我了。他说他得了重病,想见见小军,说是...临终心愿。"
李刚转过身,眼里满是痛苦:"小军知道吗?"
我摇头:"不知道,我一直把他当成你的儿子抚养。李刚,这些年来,我每天都活在愧疚中,每次看到你对小军那么好,我就恨不得自己去死。"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个雨夜,我在商店值班,那个叫陈明的推销员送我回家,然后...一切就这样发生了。我本想瞒一辈子,可那个电话,那个该死的电话。
李刚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个旧皮箱,开始往里面胡乱塞衣服。我惊慌地跑过去:"你干什么?"
"我需要冷静,一个人冷静。"他的动作很粗暴,像是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那些可怜的衣服上。
"你要走?"我抓住他的手臂,可他用力甩开了。
"二十年的婚姻,二十年!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个事实?那个我视如己出、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孩子,竟然不是我的血脉?"他的眼里闪着泪光,"我需要时间,王芳,给我点时间。"
他拎起行李箱,大步走出卧室。我跟在后面,哭喊着求他留下,可门还是关上了,把我的哭声和悔恨都关在了屋里。
我蜷缩在沙发上,望着墙上那张全家福,小军站在中间,笑得那么灿烂。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父亲的突然离去。电话铃突然响起,是李刚母亲打来的,问为什么儿子大半夜拎着行李去了她家。我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挂了电话后,更深的绝望淹没了我。
第二天,我请了病假,无法面对同事们的关心和询问。下午,门铃响了,我以为是李刚回来了,急忙去开门,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眼神中带着期待和怯懦。
"王芳...好久不见。"
是他,陈明,那个毁了我婚姻的男人。二十年过去,他已经两鬓斑白,脸色蜡黄,只有那双眼睛还和当年一样炯炯有神。
"你来做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我就是想见见孩子,他现在一定很出色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我冷笑一声:"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出现,我丈夫昨晚离家出走了。二十年的婚姻就这样完了,你满意了吗?"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但我真的时日不多了,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我就想见见他,哪怕一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小军放学回来了。
我慌张地看着陈明,而他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盯着门口的方向。
"妈,我回来了。"小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接着他看到了陈明,疑惑地问,"这位是?"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尴尬的瞬间,门又开了,李刚站在门口,眼睛红肿,像是一夜未眠。
小军虽有疑惑,但也没多想,放下书包就去了自己房间。客厅里只剩我们三个人,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我们出去谈。"李刚说着,已经拿起了外套。
三十分钟后,我们坐在小区附近的一家茶馆里。李刚沉默地喝着茶,陈明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到底想要什么?"李刚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明抬起头:"我只是想见见孩子,我没有别的要求。"
"然后呢?告诉他你是他亲生父亲?破坏他的生活?"李刚的眼神锐利如刀。
我坐在一旁,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般疼痛。
"不,不是那样的。"陈明急忙解释,"我只是...我真的病得很重,我没打算打扰你们的生活,只是想见他一面,知道他过得好就足够了。"
李刚看向我,眼里有太多我读不懂的情绪:"昨晚,我想了一夜。二十年了,小军就是我的儿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抱着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我的骨肉。"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老李..."
李刚摆摆手,继续对陈明说:"你可以见他,但不能告诉他真相。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陈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谢谢,谢谢你。"
回家的路上,李刚走在我前面,背影比往常更加佝偻。我鼓起勇气问:"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二十年了,我们的生活早就融为一体。小军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我也舍不得放弃这个家。"
他转过身,眼里既有痛苦也有坚定:"但我需要时间,王芳,给我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那天晚上,李刚回到了家,虽然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像隔着一条河。接下来的一个月,陈明偶尔会来家里,以李刚同事的身份和小军聊天,了解他的学习和生活。李刚总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表情复杂。
三个月后,陈明的病情恶化,住进了医院。小军因为和这位"叔叔"聊得来,主动提出要去看望。在病床前,陈明虚弱地笑着,眼里满是欣慰。李刚站在一旁,允许他们有那短暂的告别时光。
陈明走后,我们的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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