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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结婚三年未怀孕,被婆家嫌弃,我陪她去医院检查后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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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医生把那张写着“双侧输精管梗阻”的诊断书递给我时,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这不是我女儿晓静的报告,是我那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女婿,陈建军的。

为了这一天,我陪着女儿晓静熬了整整三年。

三年里,我们喝了多少碗苦得掉眼泪的中药,听了多少亲家母明里暗里的指责,受了多少邻里街坊异样的眼光。我一直以为,是我们母女欠了陈家一个孩子,却从没想过,我们从一开始,就背上了一口天大的黑锅。

思绪拉回到那个闷热的午后,一切,都要从亲家母王秀兰打来的那通电话说起。

第1章 不会下蛋的鸡

“桂芬啊,我是建军他妈。”

电话那头,亲家母王秀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强势,像是村口广播站的大喇叭,隔着听筒都能震得我耳朵疼。

我正戴着老花镜,在阳台上给一盆君子兰浇水。这盆花是女儿晓静结婚时从娘家搬过去的,前阵子又被她蔫头耷脑地抱了回来,说是怕养不好。我一看,叶子都有些发黄,根也闷了,就像我女儿那张日渐憔悴的脸。

“哎,亲家母,你好你好。建军和小静都好吧?”我把水壶放下,客客气气地应着。

“好什么好!”王秀兰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我问你,晓静这肚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个动静?这都三年了!三年!村里跟她一块儿结婚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们陈家三代单传,总不能到建军这儿就断了根吧?”

她的话像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在我耳边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子,燎得我心里发烫。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亲家母,这事儿急不来,得看缘分。小两口也一直在努力,前阵子我还让他们去看了中医,正喝着药调理呢。”

“调理,调理,又是调理!那药是水做的吗?不要钱啊?我跟你说桂芬,我们老陈家可没那么多闲钱给她喝药玩儿!我们家建军身体棒得很,从小到大连感冒都少有,问题出在哪儿,你我心里都有数!你当妈的,也该好好劝劝你女儿,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扮、上班,正经事儿一件不干!女人家,不会下蛋,那跟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不会下蛋的鸡”……这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能想象得到,这样的话,我的女儿晓静在这三年里,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

我的手紧紧攥住电话,指节都发白了。我叫张桂芬,退休前是个小学语文老师,自认一辈子与人为善,讲道理,也重体面。可这一刻,我真想隔着电话线,把所有难听的话都回敬过去。

但我不能。

为了晓静,我得忍着。

“亲家母,话不能这么说。晓静也是你的儿媳妇,是一家人。她心里也苦,压力也大。你这么逼她,不是更怀不上了吗?”我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我逼她?我还不是为了他们好,为了我们陈家好?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告诉晓静,我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今年年底,要是肚子还没动静,就让她跟建军把手续办了。我们陈家,可养不起一只不下蛋的母鸡!”

“啪”的一声,电话被重重挂断。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窗外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搅得人心烦意乱。我看着那盆了无生气的君子兰,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的女儿晓静,是我和老林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她从小就乖巧懂事,性格温婉得像一汪春水。大学毕业后,在一家设计公司做助理,工作不累,人也单纯。三年前,她嫁给了我们都觉得老实可靠的陈建军。

陈建军是晓静的大学同学,农村出来的,人很勤快,话不多,但对晓静是真好。谈恋爱那会儿,每天早晚接送,风雨无阻。晓静胃不好,他就学着煲汤,变着花样地做给她吃。我和老林都觉得,这孩子虽然家境普通,但胜在人品踏实,女儿嫁给他,不会受委屈。

结婚前,我们也曾担心过他那个强势的妈。可陈建军拍着胸脯跟我们保证:“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妈那边我来搞定。我们结婚是我们俩过日子,以后我绝对不会让晓静受半点委屈。至于孩子,我们顺其自然,有没有都行,我爱的是晓静这个人。”

就是这句“我爱的是晓静这个人”,让我和老林彻底放了心。

可谁能想到,婚姻的柴米油盐,和那个抱孙心切的婆婆,硬是把当初的信誓旦旦,磨成了一把戳人心的刀子。

第一年,王秀兰还只是旁敲侧击,送些核桃红枣,说些“谁家媳妇怀孕了”的闲话。

第二年,就开始明着催,三天两头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晓静的“不争气”。

到了第三年,也就是现在,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威胁了。

而那个曾经承诺会保护晓静的陈建军呢?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开始还会替晓静说几句话,到后来,被他妈念叨得多了,也开始唉声叹气,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他嘴上不说,但那份沉默,比指责更伤人。

我擦干眼泪,给晓静拨了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听就是哭过。

“妈……”她只叫了一声,就哽咽了。

“静静,别哭。妈都听说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有力量,“你婆婆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身体是你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

“妈,我……我觉得我快撑不下去了。建军他……他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这个家,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

听着女儿的哭诉,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强打起精神,“你听妈说,收拾一下东西,今天就搬回家里来住。咱们不受那个气。还有,明天妈陪你去医院,咱们去做个最全面的检查。到底是什么问题,咱们自己心里得有个数。有病,咱就治;没病,咱就挺直腰杆,谁也别想欺负咱们!”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世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可我心里却是一片昏暗。

我知道,明天去医院,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但无论结果如何,我这个当妈的,必须成为女儿最坚实的后盾。那个家,她可以没有,但她不能没有我。

第2章 沉默的丈夫

当天晚上,晓静就拖着行李箱回了家。

开门的一瞬间,我差点没认出她来。才几个月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蜡黄,眼窝深陷,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怯懦,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我什么也没说,上前接过她的箱子,拉着她冰凉的手,把她带到饭桌前。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还有我炖了一下午的乌鸡汤。

“快,趁热吃。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了。”我给她盛了一碗汤,推到她面前。

晓静看着满桌的菜,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她抽噎着说。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我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家就是你的港湾,什么时候累了,倦了,就回来。天大的事,有爸妈给你顶着。”

丈夫老林也走过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叹了口气:“静静,别想太多。说得对,先把身体养好。陈建军那边,我去跟他谈。”

晓静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爸,没用的。他现在……他现在已经不听我说话了。他妈说什么,他就是什么。我今天跟他说我要回家住几天,他什么也没说,就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我走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这就是他当初保证的“不让晓静受半点委屈”?这就是他说的“我爱的是晓静这个人”?

男人的承诺,在现实的压力面前,原来真的可以这么不堪一击。

这顿饭,晓静吃得很少,多数时候都在发呆。吃完饭,她就躲回自己房间,再也没出来。我推门进去过一次,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在无声地哭泣。

我轻轻关上门,心里堵得难受。

我和老林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电视开着,声音很小,但谁也没心思看。

“老林,你说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老林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一脸的愁容:“还能怎么办?先按你说的,明天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如果真是咱们静静的问题,那咱们就砸锅卖铁也得给她治。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他没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如果不是晓静的问题,那事情就更复杂了。陈建军和他那个妈,会承认吗?他们会不会反咬一口,说是医院搞错了?

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合眼。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亲家母那句“不会下蛋的鸡”,和女儿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我叫醒晓静,简单吃了点早饭,就带她去了市里最好的妇产医院。我特意托了以前的学生,挂了专家号。

去医院的路上,晓静一直很沉默,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看得出她很紧张。

“静静,别怕。不管结果怎么样,妈都陪着你。”我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力量。

她对我勉强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妈,你说……如果真是我有问题,建军他……他是不是就真的不要我了?”

我心里一酸,嘴上却说:“不会的。建军只是一时糊涂,被他妈逼的。夫妻嘛,总要共患难的。再说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什么治不好的病。”

话是这么说,可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问诊。专家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姓王,看起来很和善。她详细地问了晓静的月经周期、生活习惯,以及备孕三年的情况。

“从你描述的情况看,问题应该不大。这样吧,你先去做个妇科B超,再抽血查一下激素六项。让你爱人也去查一下,做个精液常规分析。夫妻双方都查,才能找到问题所在。”王医生开了几张单子,递给我们。

听到要让陈建军也来检查,晓静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犹豫着说:“医生,可不可以……只查我一个人的?他……他工作忙,可能没时间。”

我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她怕伤了陈建军的自尊心,更怕检查结果万一真是陈建军的问题,他们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会彻底崩塌。

王医生看出了她的顾虑,温和地笑了笑:“小姑娘,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不孕不育,男方因素占的比例也很高,差不多一半一半。不查清楚,你们俩都跟着瞎着急,吃再多药也没用。这是对你们两个人都负责。”

我拉了拉晓静的胳膊,对她说:“医生说得对。给建军打电话,让他现在就过来。这是两个人的事,他必须来。”

我的语气很坚决,不容置疑。晓静拗不过我,只好拿出手机,走到走廊尽头去打电话。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在婚姻里,一味地退让和妥协,换来的不是体谅,而是得寸进尺的伤害。

过了好一会儿,晓静才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妈,他……他说他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走不开。他说让我先查,他下午再来。”

我冷笑一声。重要的会?我看是“重要的面子”吧!

“行,那咱们就先查咱们的。”我压下心里的火气,拉着晓静去缴费、排队。

B超室里冰冷的仪器,抽血室里尖锐的针头,都让晓静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我全程陪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

一上午的检查做完,我们拿着B超单和一堆化验单回到王医生的诊室。

王医生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微笑:“从目前的结果看,你女儿的子宫、卵巢形态都很好,内膜厚度也正常,排卵功能也没问题。激素水平也都在正常范围内。可以说,从女方这边看,生育条件是非常好的。”

听到这话,我和晓静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头三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搬开了一半。

晓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妈,你听到了吗?我没问题!我没问题!”

“听到了,听到了。”我也很激动,眼眶都湿了,“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是好好的。”

王医生笑着说:“别高兴得太早,现在只是排除了女方大部分问题。下午让你爱人过来,把他的检查做了,我们再综合判断。”

我点点头,心里却已经有了底。既然晓静没问题,那问题,很可能就出在陈建军身上。

我拿出手机,直接给陈建军拨了过去。这次,我没让晓静打。

电话接通了,我开门见山:“建军,我是阿姨。晓静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她一切正常。医生让你下午必须过来做检查。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陈建军有些慌乱的声音:“阿姨……我……我下午还有事……”

“陈建军!”我厉声打断他,“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吗?晓静为了给你家生孩子,受了多少委屈,喝了多少苦药,你不知道吗?现在让你来做个检查,你就推三阻四?你到底还想不想跟晓静过日子了?”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过严厉,电话那头的陈建军彻底没了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阿姨,你别逼我了……我……”

“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马上到医院。否则,你就再也别想见到晓静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第3章 一张旧的诊断书

一个小时后,陈建军还是来了。

他出现在诊室门口的时候,我和晓静都愣住了。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拉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颓废又狼狈。

他不敢看我,只是低着头,眼神躲闪地看着晓静。

“静静……”他声音干涩地叫了一声。

晓静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头转向了一边。

我站起身,把男科的检查单塞到他手里,面无表情地说:“去吧,把该查的都查了。”

陈建军捏着那张单子,手指都在发抖。他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晓静,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最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我和晓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谁也没有说话。医院里人来人往,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和各种嘈杂的声音,但我们周围的空气,却像是凝固了一样。

晓静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妈,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的丈夫都搞不定。”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一阵刺痛:“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是妈当初看错了人。”

“不,妈,你别这么说。建军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晓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维护,“他对我很好的,真的。可能……可能他压力太大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他说话。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她是善良,还是说她傻。

一个多小时后,陈建军回来了,手里捏着一张化验单。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像一张被水浸透的纸。

他走到我们面前,把化验单递给晓静,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静静,对不起。”

晓静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我也凑过去看。单子上的专业术语我看不懂,但最后结论那一栏,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几个刺眼的字:无精子症。

无精子症……

我和晓静都懵了。

这个结果,比我们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更具冲击力。

晓静的身体晃了一下,要不是我扶着,她差点摔倒。她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这三年的委屈、指责、自我怀疑,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出口。

原来,问题从来都不在她。

原来,她一直背负着不属于她的罪名。

我扶着摇摇欲坠的女儿,心疼得无以复加。同时,一股滔天的怒火在我胸中燃烧起来。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建军。

“陈建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陈建军“噗通”一声,竟然在我面前跪下了。

他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涕泪横流:“阿姨,静静,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他的举动引来了走廊里其他人的侧目。我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强忍着怒气,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哭什么哭!跟我去医生办公室,把话说清楚!”

我们再次回到了王医生的诊室。

王医生看了陈建军的化验单,眉头紧锁。她又问了陈建军一些关于他身体状况的问题。

陈建军支支吾吾,答非所问。

王医生似乎看出了什么,她叹了口气,对陈建军说:“小伙子,你这种情况,以前做过检查吗?”

陈建军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随身的包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被揉搓得皱巴巴的牛皮纸袋。他把纸袋递给王医生,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王医生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诊断报告。

她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变成了然。她把那张旧的诊断书推到我面前。

“张老师,您看看这个吧。”

我疑惑地接过来。这是一张三年前的诊断书,来自市里另一家大医院。诊断结论和今天这张一模一样:无精子症。

而诊断书上的日期,清清楚楚地写着,是他们结婚前一个月。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结婚前……

他竟然在结婚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问题!

他不仅知道了,他还选择了隐瞒!他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儿,因为这个他一手造成的“不孕”罪名,被他母亲羞辱了整整三年,被那些苦得难以下咽的中药折磨了整整三年,被无休止的自我怀疑和痛苦压垮了整整三年!

这是欺骗!是彻头彻尾的、蓄意的欺骗!

我气得浑身发抖,血液直往头顶上涌。我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陈建军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诊室里回荡。

陈建军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但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打。

晓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建军,又看看那张旧的诊断书,眼神从震惊,到心痛,最后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为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陈建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4章 尊严的代价

面对晓静的质问,陈建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瘫坐在地上,抱着头,痛哭失声。断断续续的哭诉,拼凑出了一个荒唐又可悲的真相。

原来,陈建军在上大学时,因为一次意外受过伤,当时没太在意,但后来总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临近结婚,他心里不踏实,就偷偷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就是那张诊断书上的“无精子症”。

拿到结果的那一刻,他感觉天都塌了。

他出身农村,家里观念传统,传宗接代是天大的事。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那个强势的母亲。他怕一旦说出来,他妈会崩溃,他会在村里抬不起头,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绝户”。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告诉晓静。

“我太爱你了,静静。”他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看着晓静,“我怕我跟你说了,你……你就不会嫁给我了。我不敢赌,我真的不敢。”

所以,他选择了隐瞒。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或许是医院搞错了,或许结婚后慢慢调理就好了。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只要他对晓静足够好,有没有孩子,或许真的不重要。

婚后,晓静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催促和逼迫,像一把渐渐收紧的绞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每一次,当他妈指责晓静时,他都心如刀割。他知道错在自己,可他没有勇气站出来说出真相。那个所谓的“男人的尊严”,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着他。

每一次,看着晓静默默地喝下那些苦涩的中药,他的内心都在备受煎熬。他想阻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就这样,在懦弱和自私的泥潭里越陷越深。他用沉默,默许了母亲对妻子的伤害;他用谎言,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入了痛苦的深渊。

“建军,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晓静的声音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滑落,“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我身体有病,是不是我不配当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说的那些话,就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割我的心。而你呢?你就站在旁边看着!你明明知道真相,却一句话都不肯为我说!”

“对不起,静静,对不起……”陈建军除了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他爬过来,想要去拉晓静的手,却被晓静惊恐地躲开了。

那个她曾经无比信任和依赖的丈夫,此刻在她眼里,变得无比陌生和可怕。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里的怒火已经被巨大的悲哀所取代。

我扶起浑身发软的晓静,对王医生说:“王医生,今天谢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王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背,低声说:“张老师,别太激动,注意身体。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从医学上讲,他这个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以考虑做穿刺取精,然后尝试试管婴儿。但……前提是,你们这个家,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我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女婿,心里一片冰凉。

一个建立在欺骗之上的婚姻,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我没有再看陈建军一眼,搀扶着晓静,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诊室,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回家的路上,晓静一言不发,只是靠着车窗,默默地流泪。我知道,她的心,已经碎了。

回到家,老林看到我们俩的样子,就知道出事了。

我把医院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老林听完,气得脸色铁青,一拳砸在茶几上,震得杯子叮当响。

“混账东西!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一辈子温文尔雅,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爸,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晓静说完,就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我和老林坐在客厅,心乱如麻。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里一看,是陈建军。他身后,还站着他母亲王秀兰。

我本来不想开门,可转念一想,这件事,必须当面说清楚,做个了断。

我打开门,冷冷地看着他们。

王秀兰一见我,就换上了一副笑脸,手里还提着一篮水果:“亲家母,我听说晓静回家了,特地来看看她。小两口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显然还不知道医院发生了什么。

我没让她进门,只是堵在门口,冷冷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秀兰,你知不知道,你那宝贝儿子,是个骗子!”

王秀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转身对屋里喊,“陈建军,你自己跟说,到底是谁‘不会下蛋’!”

陈建军跟在后面,脸色惨白如纸。他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这次是跪在他妈面前。

“妈,对不起……是我,是我身体有问题,生不了孩子。跟晓静没关系。”

第5章 迟来的真相

王秀兰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她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懂儿子的话,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建军,嘴巴张了几次,才发出干涩的声音:“你……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妈,是我生不了,结婚前就知道了。”陈建军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平静,仿佛说出这个秘密,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王秀兰的身体晃了晃,扶着门框才站稳。她那双一向精明厉害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茫然和震惊。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从小身体那么好,怎么会……”她猛地转向我,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是你!是你们!是你们串通好了骗我!你们看我家建军老实,就想赖上我们家是不是?”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想到的,竟然还是倒打一耙。

我被她气笑了:“王秀兰,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诊断书白纸黑字写着,是你儿子三年前就查出来的!三年来,你是怎么羞辱我女儿的?‘不会下蛋的鸡’?这话是你说的吧!现在真相大白了,你反倒咬我们一口?你们陈家的脸皮,是铁做的吗?”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王秀兰最后的防线。

她不说话了,只是浑身发抖地看着陈建军。突然,她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对着陈建军的后背又捶又打。

“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啊!我的孙子……我的大孙子啊……”

她一边打,一边嚎啕大哭。那哭声,尖利又绝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只剩下了一个农村老太太梦想破碎后的崩溃。

陈建军跪在地上,任由母亲捶打,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这场闹剧,就发生在我家的门口,邻居们已经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

我不想让别人看我家的笑话。我深吸一口气,对王秀兰说:“行了,别在这儿哭了。要哭回家哭去。你们陈家的事,我们林家管不着,也不想管了。”

说完,我看着陈建军,一字一句地说:“陈建军,你起来。我女儿晓静,当初是明媒正娶嫁给你的,现在,我们也要明明白白地把她接回来。你们的婚姻,到此为止。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离婚”两个字,像一道惊雷,把陈建军和王秀兰都炸蒙了。

王秀兰停止了哭嚎,猛地抬起头,冲我喊道:“不能离婚!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冷眼看着她,“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你儿子骗婚,你虐待儿媳,我们没去法院告你们,已经是看在晓静跟了他三年的情分上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王秀兰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态度软了下来,开始打感情牌,“亲家母,你消消气。建军他……他做错了事,是他不对。可他也是因为太爱晓静了才犯糊涂啊!我们认错,我们改。以后,我再也不逼他们了。晓静,我给她当亲闺女一样疼。求求你,别让他们离婚,行吗?”

她说着,竟然想给我跪下。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同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不是她这三年的步步紧逼,或许陈建军的谎言还能以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被揭开,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是她的刻薄和偏执,亲手把儿子和儿媳的婚姻,推向了绝路。

这时,晓静的房门开了。

她走了出来,眼睛红肿,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她没有看王秀兰,也没有看跪在地上的陈建军,只是对着我说:“妈,让他们进来吧。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他说清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他们进了屋。

老林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陈建军和王秀兰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晓静走到陈建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曾经让她仰望和依赖的男人,此刻,在她眼中,渺小得可怜。

“陈建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问你,这三年,你看着我喝那些难闻的中药,看着我一次次去医院做各种检查,看着我因为每个月准时到来的例假而偷偷哭泣,看着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你的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陈建军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痛……静静,我的心比谁都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是吗?”晓静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可你还是选择了沉默。你的痛苦,是自作自受。而我的痛苦,是你强加给我的。你所谓的‘爱’,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吗?你所谓的‘尊严’,就是要靠牺牲我的尊严来维护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陈建军最脆弱的地方。

他无力反驳,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静静,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去看医生,去做试管,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了。”

“晚了。”晓静轻轻地摇了摇头,“陈建军,已经太晚了。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像摔碎的镜子,再也拼不回去了。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能不能生孩子的问题,而是一个无法弥补的谎言,和整整三年的伤害。”

她转过身,不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宣告一个最终的决定。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过那种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日子了。离婚吧。这对你,对我都好。”

第6章 花开的阳台

晓静说完“离婚吧”三个字,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秀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老林一个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她大概也看出来了,今天这个家,做主的是我女儿,是她自己。

陈建军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知道,晓静这一次,是认真的。

他没有再跪着,而是缓缓地站起身,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看着晓静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眼神里充满了悔恨、不舍,还有一丝认命般的绝望。

“好。”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我……同意。”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家门。王秀兰见状,也顾不上再求情,慌忙追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晓静的身体软了下来,靠在我身上,终于放声大哭。这一次,不是压抑的抽泣,而是彻底的、宣泄式的嚎啕大哭。她把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痛苦、绝望,都哭了出来。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肩膀。

我知道,哭出来,就好了。

有些伤口,必须刮骨疗毒,才能真正愈合。

接下来的几天,晓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心疼得不行,却也知道,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人安静地舔舐伤口。

我和老林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伴。我每天按时把饭菜做好,端到她门口,然后悄悄离开。老林则把家里所有可能会让她触景生情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那天,是我陪晓静去的。陈建军一个人来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比上次在医院见到时更加憔悴。

整个过程,他们俩没有一句交流。签字,按手印,领证。当工作人员把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递到晓静手里时,我看到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走出民政局,陈建军叫住了我们。

“阿姨,静静。”他声音沙哑,“这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还有这套房子的房产证,名字已经是晓静的了。密码是她的生日。我知道,这些都弥补不了我对她的伤害,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他把一张银行卡和一个文件袋递过来。

晓静没有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我替她接了过来,看着陈建军,心里百感交集。说到底,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只是一个被传统观念和自身懦弱捆绑的可怜人。他犯的错,毁了我的女儿,也毁了他自己。

“钱和房子,我们收下。这不是补偿,这是你欠她的。”我平静地说,“陈建军,希望你以后,能学会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拉着晓静,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日子,在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晓静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她开始走出房间,陪我们一起吃饭,看电视。虽然话不多,脸上也少有笑容,但至少,她不再自我封闭了。

她辞掉了以前的工作,说想换个环境。我支持她。

一个月后,她找了一份在书店做管理员的工作。工资不高,但很清闲,每天与书为伴,很适合她休养身心。

她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学着插花,学着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周末的时候,她会陪我一起去逛菜市场,或者陪老林去公园下棋。我们一家三口,仿佛又回到了她出嫁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陈建军,没有再提起那段失败的婚姻。仿佛那三年,只是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

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

我正在阳台上侍弄花草,晓静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喷壶,帮我给叶子喷水。

“妈,你看。”她指着墙角那盆被她抱回来的君子兰,惊喜地叫道。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盆一直了无生气、叶片发黄的君子兰,不知什么时候,从厚实的叶片中间,悄悄地抽出了一根花葶。花葶顶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蕾,正迎着阳光,透出淡淡的橙红色。

它要开花了。

这盆被我们以为已经养不活的花,在经历了漫长的压抑和沉寂之后,终于要绽放了。

我和晓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欣慰的笑意。

“妈,”晓静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谢谢你。”

“傻孩子,跟妈客气什么。”

“不是的。”她摇摇头,“我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没有放弃我,还教会了我,女人这一辈子,不是为了给谁生孩子,而是为了自己,好好地活着。”

我摸着她的头,眼眶有些湿润。

是啊,好好地活着。为自己而活,活得舒展,活得有尊严。这比什么都重要。

阳台上的阳光,温暖而明亮。那含苞待放的君子兰,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我知道,属于我女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它或许会有风雨,但终究,会像这盆花一样,迎来属于自己的、灿烂的绽放。

第7章 街角的重逢

转眼间,又过了一年。

晓静的生活彻底走上了正轨。她在书店的工作得心应手,因为性格温和、做事细致,很受老板和同事的喜欢。闲暇时,她报了个陶艺班,捏出的瓶瓶罐罐虽然不甚完美,却也充满了拙朴的趣味。她还养了一只橘猫,叫“馒头”,一人一猫,把日子过得安逸而温暖。

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过去的阴郁和怯懦,取而代代的是一种从容和淡定。那种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比从前更动人。

我和老林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我们知道,我们的女儿,终于走出了那段阴霾,真正地为自己而活了。

偶尔,也会有热心的老同事想给晓静介绍对象,都被我婉言谢绝了。感情的事,急不来,尤其是在受过一次重创之后。我们希望她能顺其自然,等到真正对的人出现。

至于陈建军,我们几乎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听说,他离婚后不久就辞职离开了这座城市,回了老家。他母亲王秀兰,大概是觉得没脸见人,也再没有跟我们联系过。

他们的故事,就像一本被翻过去的书,尘封在了记忆的角落里。

直到那天,一个寻常的周末下午。

我陪晓静去市中心的一家商场买换季的衣服。逛累了,我们找了一家靠窗的咖啡店坐下休息。

我们正聊着天,晓静的目光忽然被窗外的一幕吸引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商场门口的广场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在阳光下慢慢地散步。

那个身影,是陈建军。

他比两年前更黑了,也更瘦了,头发剪得很短,穿着朴素的夹克衫,脸上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过的沧桑。

而轮椅上坐着的,是王秀兰。

她看起来比以前老了十岁不止,头发花白,神情呆滞,嘴角歪斜,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显然是中风了,而且看样子还不轻。

陈建军推着她,走得很慢,很稳。他时不时地停下来,俯下身,替母亲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或者用纸巾擦去她嘴角流下的口水。他的动作,熟练而自然,眼神里,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一心只想让母亲骄傲的儿子,和那个强势刻薄、把传宗接代看得比天大的母亲,如今,以这样一种相依为命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晓静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端着咖啡杯的手,悬在半空,忘了放下。

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是恨,是怜悯,还是早已释然。

过了一会儿,陈建军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注视,下意识地抬起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无地自容的窘迫。他下意识地想推着母亲躲开,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原地。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我们。

晓静放下了咖啡杯,站起身,对我说:“妈,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出了咖啡店。

我们没有绕开,而是径直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听到陈建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晓静的脚步没有停,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仿佛没有听到。

我们走远了,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陈建军还站在原地,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像一尊雕塑。他身旁的轮椅上,王秀兰浑浊的眼睛,也正茫然地看着这边,不知道她是否还认得我们。

“静静,你……”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女儿。

晓静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云淡风轻。

“妈,我没事。”她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看到他们如今的样子,我心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丝毫的快意。我只觉得,命运真是一个奇妙的轮回。王秀兰当初一心为了儿子,为了所谓的“香火”,不惜伤害别人,到头来,儿子的人生被她亲手毁掉,而她自己,也落得如此境地,最终能依靠的,还是这个她口中“没用”的儿子。

而陈建军,他用一个谎言,毁掉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最终,他也不得不回到他当初最想逃离的原点,用余生去偿还他欠下的亲情债和良心债。

这或许,就是生活给予他们最公平的惩罚和结局。

我们没有再讨论这件事,就好像只是在街上偶遇了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生活,依然要继续向前。

第8章 最后的独白

又过了几个月,书店老板的侄子从国外留学回来,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晓静。

那是个很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叫苏哲,学建筑设计的,比晓静小两岁。他对晓静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一开始,晓静是拒绝的。她害怕,她对感情和婚姻,有种本能的抗拒。

但苏哲没有放弃。他每天都来书店,不打扰她工作,只是默默地找个角落看书,等她下班,然后送她回家。他会记得她无意中说过的每一句话,喜欢吃的菜,喜欢的电影。他从不追问她的过去,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温暖地陪伴着她。

我和老林都觉得这小伙子不错,真诚,坦荡,眼神清澈。我们鼓励晓静,放下过去,尝试着往前走一步。

“静静,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陈建军。”我对她说,“不能因为被一块石头绊倒过,就再也不敢走路了。幸福,是需要勇气的。”

在苏哲坚持不懈的追求下,晓静那颗冰封的心,终于开始慢慢融化。

她答应了他的约会。

那天,她出门前,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她穿了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长发披肩。镜子里的她,明媚得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看着她脸上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羞涩笑容,我知道,她终于准备好了,去迎接一段新的感情,一个新的开始。

我的故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作为母亲,我陪着女儿走过了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路。我曾为她心痛,为她愤怒,也为她担忧。但现在,看着她重新找到幸福的可能,我心里剩下的,只有欣慰和祝福。

回望过去那段纠葛,我常常在想,一场婚姻,对一个女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传宗接代的责任?是寻找一个依靠的港湾?还是别的什么?

我想,都不是。

婚姻的基础,应该是爱、尊重和诚实。它不是一张需要用孩子来续费的长期饭票,也不是一个可以为了所谓“尊严”而肆意欺骗的谎言。它是两个人,两个独立的灵魂,决定携手同行,去共同面对生活的风雨,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绝对的坏人。王秀兰的偏执,源于她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陈建军的懦弱,源于他无法摆脱的家庭枷锁和那点可怜的自尊。他们都是被时代和环境困住的可怜人。

但可怜,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我很庆幸,我的女儿晓静,最终勇敢地走了出来。她用自己的经历告诉我,女人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子宫,而在于她独立的人格,和爱自己的能力。当你不依附于任何人,当你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时,你才能活出真正的光彩。

阳台上的那盆君子兰,每年春天都会开花。橙红色的花朵,热烈而温暖。

我知道,我女儿的人生,也会像这盆花一样。

花期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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