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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同学聚会,30多人就我1个男生,中途去结账老板说4个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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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的时候,饭店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看着账单上5680元的金额,又看了看包厢里那三十多个巧笑嫣然的女人,只对我说了四个字:“你人真好啊。”

就这四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用十年时间吹起来的,那个名为“老同学情谊”的巨大彩色气球。

十年了,从毕业那天算起,整整十年。我是我们英语系唯一的男生,毕业后留在了这座城市,成了三十多个女同学的“固定联络点”和“坚实后盾”。十年间的每一次聚会,大大小小,从最初的三五人小酌,到后来拖家带口十几人的饭局,再到今天三十多人的盛大重逢,买单的那个人,永远是我。我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核心感”。

我以为这是我身为班里唯一男生的责任,是当年毕业散伙饭上那句“以后聚会我全包”的承诺兑现,更是一份独一无二的、被众星捧月般的友情。

直到今天,直到那个微胖的、一脸风霜的老板用一种混合着同情、不解和一丝嘲弄的眼神说出那四个字,我才在一瞬间惊醒。原来,在旁人眼里,我不是“仗义”,不是“核心”,只是一个“人真好”的老好人。

而这一切,都要从十年前,毕业散伙饭上,我借着酒劲拍着胸脯说出的那句承诺开始。

第1章 十年之约

“陈默!赶紧的,就等你了!罚酒三杯!”

我刚推开“牡丹厅”沉重的包厢门,班长林晓月清脆的声音就穿透了鼎沸的人声,直直地砸了过来。

包厢里暖气开得足,混合着火锅的香气和女人们身上各不相同的香水味,形成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浪潮。三十多个精心打扮过的女人,围着三张巨大的圆桌,笑语晏晏,流光溢彩。她们看到我,纷纷起哄,声音里带着大学时代特有的那种亲昵和不见外。

“我们班的‘国宝’终于来了!”

“陈默,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吧?看这气色,可比毕业时强多了!”

“默哥,我可想死你了!待会儿咱俩得单独喝一个!”

我笑着一一回应,一边脱下被外面寒风吹得冰冷的大衣,一边熟练地从喧闹中分辨出每一个声音的主人。十年,足以让青涩的脸庞变得成熟,让飘逸的长发烫成精致的波浪,让曾经只涂润唇膏的嘴唇染上不同色号的红。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却没怎么变。

我是陈默,滨江大学2014届英语系毕业生。我们这一届英语系很特殊,一个年级三个班,一百来号人里,就我一个男生。当年报志愿,纯属第二志愿调剂的意外。开学第一天,我走进教室,看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四年里,我活得像个“吉祥物”,也像个“总务”。换饮水机桶、修电脑、搬行李、占座位……所有体力活和技术活,理所当然地全是我的。当然,我也享受了“国宝级”待遇,笔记有人主动借,期末重点有人帮忙划,就连谈恋爱分手了,都有好几个“姐妹”轮番安慰我。

这种奇特的班级生态,让我们这群人的关系格外紧密。毕业那晚的散伙饭,大家哭得稀里哗啦,前路茫茫,不知何日再见。我被那气氛一激,加上几瓶啤酒下肚,热血上头,拍着胸脯对全班女生许下诺言:“大家放心!以后咱们班的聚会,只要有我在,就都算我的!咱们的情分,不能断!”

当时,掌声和欢呼声雷动。那一句豪言壮语,让我成了全班女生心中“仗义”和“有担当”的代名词。

而我,也确实在践行这个承诺,一践行,就是十年。

“陈默,坐这儿!”林晓月朝她身边的空位拍了拍。她是我们的班长,也是这些年聚会的总召集人。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一串温润的珍珠,举手投足间满是组织者的干练和从容。

我坐下,立刻有人给我递上烫好的碗筷。

“迟到了啊,先说说,怎么补偿我们这么多姐妹的青春损失费?”说话的是赵莉,她向来快人快语,嗓门也大。她今天化着最精致的妆,桌角放着一个惹眼的奢侈品牌包包,正拿着手机和旁边的人讨论新出的色号。

我笑着告饶:“抱歉抱歉,公司临时有个紧急的bug要处理,耽误了。我自罚,自罚。”

说着,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啤酒,仰头就干了。

“好!”叫好声又是一片。

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大家的话题无非是家庭、孩子、工作。谁的老公升职了,谁家孩子上了重点小学,谁刚从欧洲旅游回来,谁又换了个更大的房子。我安静地听着,偶尔插几句话,更多的时候是在给她们添茶、倒酒,或者在有人喊“服务员”的时候,我先一步起身去门口找人。

这似乎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我是那个服务者,那个兜底的人。

“哎,苏晴,你怎么光吃菜不说话?”林晓月忽然转向角落里一个安静的女生。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苏晴,大学时就是个文静的姑娘,话不多,总是默默地看书。今天她穿得很素净,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脸上是淡淡的妆。在这一屋子的繁华里,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晴抬起头,腼腆地笑了笑:“没什么,听你们说就挺好的。”

“你呀,还是老样子。”赵莉撇了撇嘴,“听说你还在那个小出版社当编辑?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女人嘛,还是得找个好老公靠着。”

苏晴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但没反驳,只是低头喝了口水。

我有点看不下去,便开口解围:“苏晴那是追求精神世界,跟咱们这些俗人不一样。再说了,靠自己挣钱,心里踏实。”

我的话让气氛缓和了一些。苏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冲她笑了笑。

饭局过半,酒意也渐渐上来了。林晓月站起身,举起酒杯,清了清嗓子,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姐妹们,十年了,真的不容易。今天能聚得这么齐,我特别高兴。咱们能有今天,能有这么个机会坐在一起,除了感谢我们自己,最该感谢谁?”她说着,目光转向了我。

所有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陈默!”

“感谢默哥!”

“默哥万岁!”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端着酒杯,脸上习惯性地堆起笑容。这种场面,十年里上演了无数次。每一次,我都感到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

“咱们的情分,都在酒里了!”林晓月高声说,“为了我们独一无二的‘男闺蜜’,为了我们永远的班长陈默,干杯!”

“干杯!”

三十多个酒杯,和我的杯子隔空相碰。我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心里却暖洋洋的。

是啊,十年了。我为这份“独一无二”的友情,心甘情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聊得差不多了,开始有人看时间,准备带孩子回家。

林晓月心领神会,她走到我身边,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胳膊,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邻桌的人都听到:“默哥,差不多了,辛苦你去把账结一下?老规矩啦。”

“好嘞。”我笑着点头,拿起手机和外套,站起身。

“慢走啊,默哥!”

“路上开车小心!”

身后传来一片善意的叮嘱。我走出包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酒精让我的头有些发晕,但心里是踏实的。

我走到前台,那个微胖的老板正靠在柜台上算账。他见我过来,抬起眼皮,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先生,是牡丹厅的吧?”

“对,结账。”

他麻利地在电脑上操作着,打印机“滋滋”地吐出一张长长的账单。他把账单递给我,指着最下面的总额。

“一共是,五千六百八十元。”

我点点头,这个数字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三十多个人,点了最好的菜,也喝了不少酒。我解锁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就在这时,老板忽然开口了。他先是朝我身后包厢的方向努了努嘴,那里依旧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然后,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对我说出了那四个字。

“你人真好啊。”

第2章 一句承诺的重量

老板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笑意,但那四个字钻进我的耳朵,却像平地惊雷。

我准备支付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你人真好啊。”

这不是一句夸奖。我能清晰地分辨出话语里那层包裹着同情的糖衣,剥开后,是赤裸裸的、近乎怜悯的内核。一个阅人无数的饭店老板,每天看着南来北往的食客,他一眼就看穿了这场聚会的本质,也一眼看穿了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不是“仗义”,不是“大方”,甚至不是“有钱”,而是“好人”。一个被贴上标签,方便所有人予取予求的“好人”。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十年来的无数个片段,像失控的电影胶片,在我眼前疯狂闪回。

毕业后第一次聚会,七八个女生,在我租的小公寓里吃火锅。我忙前忙后地买菜、洗菜、准备锅底。她们吃完,拍拍屁股,留下一片狼藉,笑着说:“陈默,辛苦啦,我们先走了,你最好了!”我一个人收拾到半夜,刷着油腻的锅碗,心里却觉得,这就是友情。

工作第三年,赵莉结婚,我是伴郎。忙了一整天,挡酒、开车、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晚上闹洞房,新郎被灌得不省人事,赵莉一个电话打给我,让我去帮忙把新郎弄回家。我二话不说,打车赶过去,连背带扛地把一个一百八十斤的醉汉送上楼。临走时,赵莉塞给我一个红包,我推了回去,说:“咱们这关系,谈钱就俗了。”她笑得花枝乱颤,说:“就知道你最好!”

第五年,林晓月创业开了一家花店,资金周转不开。她找到我,说就借五万,半年就还。我当时刚攒够首付,准备买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转给了她。半年过去,她绝口不提还钱的事。我旁敲侧击问过一次,她一脸为难地说:“哎呀,陈默,你也知道,刚起步,哪哪都要钱。你又不急着用,再等等嘛。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还能赖你账不成?”后来,我看到她在朋友圈里晒新买的名牌包,那款包的价格,正好是五万。

第八年,一个外地的同学来我们城市出差,所有人又组织了一场饭局。饭桌上,那个同学感慨地说:“真羡慕你们,有陈默在,随时都能聚起来,还不用花钱。我们班那些男生,毕业后就跟死了一样,一个个小气得要死。”所有人都笑着附和,仿佛我买单,是天经地义,而别的男人不这么做,就是“小气”。

一桩桩,一件件,当时觉得是情分,是甘之如Kk8b。此刻回想起来,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维系一段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友情。可这份友情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我的付出被当成了理所当然,我的承诺被无限透支,成了一张可以随时取用的长期饭票。

她们需要我的时候,我是“默哥”,是“最好的男闺蜜”。她们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只是微信群里一个安静的头像。她们会分享孩子的满月照,老公送的礼物,新做的指甲,却从没有人问过我,那个紧急的bug处理完了吗?你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累不累?你什么时候,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没有,一次都没有。

十年了,我像一只勤勤恳恳的工蜂,用金钱和精力,为她们构筑了一个名为“青春不散场”的蜂巢。她们在里面享受着甜蜜和安逸,而我,得到的只有一句又一句轻飘飘的“你人真好啊”。

原来,我感动的一直都只有自己。

“先生?先生?”老板的声音把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您……还好吧?”

我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愈发担忧。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醒。

我对他笑了笑,说:“没事。”

然后,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决定。

我拿出手机,没有点开付款码,而是打开了计算器。

5680,除以32。

结果是177.5。

我拿着手机,转身,重新走回了那个依旧喧闹的包厢。

当我再次推开门时,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晓月第一个迎上来,笑着问:“这么快?搞定了?”

“还没。”我摇摇头,走到包厢的正中央,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我,听到我。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甚至有些出汗,但我知道,如果今天不说,我可能会被这个“好人”的壳子,憋屈一辈子。

“大家,”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今天的账单,一共是5680块。”

我顿了顿,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从理所当然,慢慢变得有些疑惑。

赵莉皱起了眉:“所以呢?你直接付了不就行了?”

我没有理她,继续说:“我们今天一共来了32个人。我刚才算了下,如果AA制的话,每个人是177块5。”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三十多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里面有错愕,有不解,有荒唐,甚至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我迎着这些目光,平静地打开我们那个十年没改过名字的班级微信群——“英语F4与三十个仙女”。我点开收款功能,输入了金额,然后生成了一个收款二维码。

我把手机举起来,屏幕对着她们。

“凑个整,每位女同学170。剩下的零头和酒水,算我的。大家扫一下吧。”

我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宣布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句话,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第3章 沉默的账单

我的话音落下后,包厢里的寂静持续了足足有十几秒。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一根弦被拉到了极致,随时都可能崩断。女人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们大概觉得,自己听错了,或者,是我陈默疯了。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赵莉。

她“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带得桌上的杯盘一阵晃动。

“陈默,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尖锐而响亮,充满了被挑衅的怒火,“你今天出门没吃药吧?十年来哪次聚会不是你请客?怎么,现在发达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同学了,连一顿饭都舍不得了?”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又准又狠。她巧妙地把问题从“该不该AA”偷换成了“你看不起我们”,直接给我扣上了一顶忘恩负D的帽子。

“就是啊,陈默,你今天怎么了?”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搞得这么突然,多伤感情啊。”

“默哥,你是不是手头紧啊?要是紧你就直说,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赵莉的话像一个信号,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她们的语气各不相同,有的指责,有的劝解,有的假意关心,但核心意思都一样:你不该这么做。

林晓月作为班长,脸色也很难看。她快步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陈默,你别闹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头私下说,别让大家下不来台。赶紧去把账结了,啊?”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看着她,又环视了一圈那些曾经熟悉无比,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的脸。我发现,她们没有一个人,哪怕一秒钟,去思考一下我这么做的原因。她们的反应,不是“我们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做错了”,而是“你今天为什么不按规矩来了”。

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我没有动,也没有收回手机,只是平静地看着林晓月,说:“晓月,我没闹。我觉得这样很公平。”

“公平?”赵莉冷笑一声,抱起双臂,“你当年在毕业典礼上拍着胸脯说的话,都喂狗了?你说以后聚会你全包,大家可都听着呢!怎么,一个男人,说话不算话,你好意思吗?”

“我说了。”我点头,承认了那句十年“魔咒”的源头,“那年我22岁,刚踏出校门,对未来一无所知。我说那句话,是出于一份真心,希望我们的情谊能延续下去。但是,”我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没说,我要用这份真心,为你们所有人未来十年的所有聚会,无条件、无底线地买单。情谊是相互的,不是吗?”

“你……”赵莉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默,”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晴,忽然轻轻地开口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她的声音很柔,是全场唯一一句真正带着关切的询问。

我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摇了摇头:“我没事,苏晴。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各位,这十年,我很高兴能为大家做点什么。我把你们当成我最重要的朋友,甚至是家人。但是今天,我忽然发现,我可能只是你们的‘老好人’,一个会走路的钱包。”

我把饭店老板那句话,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但隐去了说这话的人。

“就在刚才,有人对我说,‘你人真好啊’。我才意识到,我的付出,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一种廉价的‘好’。我不是付不起这五千多块钱,我只是不想再用钱,来证明我们的‘友情’了。”

“如果我们的感情,需要靠我不断地买单来维系,那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

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回荡,掷地有声。

说完这番话,我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像是打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仗。

这一次,没有人再反驳。

有些人低下了头,若有所思。有些人则面露尴尬,眼神躲闪。赵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林晓月怔怔地看着我,表情复杂,有震惊,也有愧疚。

突然,“叮”的一声,微信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是苏晴。

她第一个拿起了手机,默默地扫了我的二维码,转了170块钱过来。

她抬起头,对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支持和理解。

苏晴的举动像一个开关。

第二个,第三个……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拿出手机,沉默地扫码,转账。她们的动作有些迟疑,有些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做了。

当然,也有人没动。赵莉就是其中之一,她涨红着脸,把头扭向一边,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还有几个和她关系好的,也坐在原地,气氛僵持着。

林晓月看着这一切,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走到我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陈默,对不起。是我们……习惯了,忽略了你的感受。”

她也拿出了手机,扫码转了账。然后,她提高了音量,对剩下的人说:“行了,都别坐着了。陈默说得对,情分不是这么算的。今天就AA,谁也别觉得不好意思。”

班长发了话,剩下的几个人再也坐不住了。她们磨磨蹭蹭地,也完成了转账,包括赵莉。只是她的动作,充满了不忿。

很快,我的手机收到了三十笔转账。

我把属于我的那一份,连同凑整多出来的钱,以及最后剩下的差额,一次性支付给了前台。

当我拿着付完款的凭条走出饭店时,外面的冷空气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家灯火通明的饭店,仿佛做了一场十年的长梦。

今晚,梦醒了。

第4章 群里的风暴

我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窗,任凭冬夜的冷风灌进来,吹得我脸颊生疼。酒精带来的微醺已经完全消散,我的大脑异常清醒。

我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也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是小心翼翼守护了很久的一件珍宝,亲手打碎了,露出了里面廉价的塑料内胆。有失望,有释然,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手机在副驾上不停地震动,屏幕一次次亮起,是那个“英语F4与三十个仙女”的微信群。

我没有去看。我知道,那里此刻一定已经炸开了锅。

回到家,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捧着温热的茶杯,我才感觉身体里那股冰冷的空虚感被驱散了一些。

我终于拿起了手机。

未读消息99+。

我点开那个熟悉的群聊,深吸一口气,从头开始翻看。

在我离开后不到五分钟,群里就爆发了。

赵莉是第一个开炮的:“我真是气死了!陈默他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赚了两个臭钱吗?至于这么羞辱我们吗?一顿饭钱,看把他给得瑟的!”

立刻有几个人附和:

“就是啊,本来大家开开心心的,被他这么一弄,什么心情都没了。”

“男人小气到这个份上,也是绝了。亏我们以前还觉得他仗义。”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想在我们面前摆谱,告诉我们他现在不一样了。”

“说真的,挺下头的。为了一顿饭,十年的感情都不要了。”

看着这些言论,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又冷又硬。在她们眼里,我提出AA制,不是为了寻求尊重和平等,而是“摆谱”、“小气”、“羞辱人”。她们的逻辑里,我请客是天经地义,我不请客,就是我的人品出了问题。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翻。

很快,不同的声音也出现了。

一个平时不太爱说话的女生说:“我觉得……也不能全怪陈默吧。咱们确实……好像一直都在让他买单,一次两次还行,十年都这样,是有点过分了。”

另一个说:“对啊,我刚才也反思了一下。我们总说他是‘男闺蜜’,是‘自己人’,可我们好像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每次聚会都是他忙前忙后,最后还出钱。换成是我,我可能也受不了。”

这条消息下面,沉默了很久。

然后,苏晴发了一段很长的话:

“各位,我觉得今天这件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好好想一想。陈默大学时候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心里都有数。毕业这十年,他为我们这个班级付出了多少,大家也看在眼里。我们不能因为习惯了他的付出,就把它当成理所当然。友情是需要双方共同维护的,而不是靠一个人单方面地燃烧自己。今天他把话挑明了,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少,我们还有机会去修正这段关系,让它变得更健康,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我们透支到心寒,最后默默地离开我们这个圈子。我支持陈默,以后聚会,我坚持AA。”

苏晴的这段话,像一块巨石,彻底改变了群里的舆论风向。

之前那些指责陈默的人,都不再说话了。

群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班长林晓月终于出现了。她没有参与之前的争论,一上来就@了全体成员。

“关于今天聚会的事,作为班长,我有责任。是我没有处理好,把陈默的好意当成了习惯,也带动了不好的风气,在这里,我先向陈默道歉。@陈默,对不起。”

“另外,我也同意苏晴的看法。十年的感情不容易,我们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散了。我提议,以后我们班的聚会,全部实行AA制,并且,由大家轮流组织,不能再把所有事情都压在陈默一个人身上。同意的请回复‘1’。”

林晓月发完,第一个在下面回复了“1”。

紧接着,苏晴也回复了“1”。

然后,一个接一个的“1”开始在屏幕上跳出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站队支持。

最后,连之前叫嚣得最凶的赵莉,也默默地发了一个“1”。虽然我知道,她可能并非心甘情愿。

看着满屏的“1”,我的眼睛有些发酸。

原来,她们中,大多数人并不是真的那么理所当然。她们只是被一种惯性推着走,被一种“老规矩”捆绑着,没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打破它。而我今晚的行为,虽然突兀,却像一把锤子,敲碎了那层名为“习惯”的坚冰。

这时,我的微信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是饭店的老板。他可能是在我付款时记下了我的手机号。

我通过了申请。

他很快发来一条消息:“小兄弟,没给你添麻烦吧?我看你回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我笑了笑,回复道:“没有,老板。恰恰相反,我得谢谢您。您那句话,点醒了我。”

老板发来一个憨厚的笑脸:“那就好。我开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好人’,我见得最多。对自己好点,兄弟。别把别人都喂饱了,最后饿着自己。”

“谢谢您,我记住了。”

关掉手机,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这个城市这么大,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奔波。我也不例外。我需要供房贷,需要赡养日渐年迈的父母,也需要为自己的未来存下一份保障。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一行行代码、一个个通宵换来的。

它们可以用来孝敬父母,可以用来投资自己,可以用来和真正尊重我、关心我的人分享,但不应该再被用来维系一段早已失衡的、需要靠金钱才能刷出存在感的所谓“友情”。

今晚的风波,或许会让一些人疏远我,但也会让一些人真正地走近我。

这不算是失去,这应该叫“筛选”。

第5章 余波与新生

那场同学聚会后的一个星期,我的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最直观的变化,来自那个班级微信群。

群里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是各种晒娃、晒旅游、晒美食的闲聊,然后时不时@我一下,让我帮忙投票或者点赞。它变得安静了许多,偶尔有人说话,也是讨论一些公共话题,或者分享一些有用的信息。

赵莉再也没有在群里发过言,她的朋友圈也对我设置了三天可见。我知道,我和她之间那点脆弱的同学情,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对此,我并不觉得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晓月私下里给我打了个电话,很正式地再次向我道歉。她说,那天晚上回去她想了很久,觉得特别惭愧。作为班长和组织者,她一直享受着我带来的便利,却从未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问题。她还告诉我,她已经把欠我的那五万块钱转到了我的卡上,连带着这几年的利息。

“陈默,钱你一定要收下。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是态度问题。以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们要做真正的朋友。”她的话语很诚恳。

我收下了钱。正如她所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态度。这笔钱的归位,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终于从一种模糊不清的依赖和亏欠,回归到了一个正常、平等的位置。

最让我感到温暖的,是苏晴。

她时不时会给我发些消息,不是什么大事,有时是看到一本好书推荐给我,有时是问我某个软件上的问题,有时只是单纯地发个有趣的表情包。她的关心是润物细无声的,从不刻意,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让我感觉到,我不是一个人。

大约半个月后,苏晴在群里发起了一个小范围的聚会邀请。

“这周末有空吗?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本帮菜馆,人均不贵,味道很正。想一起去尝尝的举手!【敲重点:本次活动严格AA制!】”

她在最后特意加粗强调了AA制。

群里很快有七八个人响应,都是那天晚上比较早表示理解和支持的同学。我也报了名。

聚会的地点,是一家藏在老弄堂里的小馆子,环境清雅,没有大饭店的喧嚣。我们八九个人,围着一张方桌,气氛和上次的盛大聚会截然不同。

没有了虚假的吹捧和刻意的炫耀,大家聊的都是些家常话。聊工作中的烦恼,聊教育孩子的困惑,聊最近看的一部电影。话题很放松,很真诚。

吃饭的时候,大家会很自然地互相夹菜,会记得谁不吃辣,谁对海鲜过敏。我不再是那个需要负责倒茶、催菜、买单的“总务”,我只是一个平等的参与者。我可以安心地享用美食,可以投入地参与任何一个话题,而不用时刻想着等会儿怎么安排后续。

快结束时,苏晴提议,大家一起把账单分摊了。她拿出手机,熟练地建了一个群收款。每个人都毫不犹豫地付了钱。

走出饭馆时,夜色正浓,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温暖的橘光。我们几个人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氛轻松而愉快。

一个女同学忽然笑着对我说:“陈默,说真的,我感觉今天的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好奇地问:“哦?哪里不一样?”

“以前的你,总是笑着,对谁都好,但总觉得隔着一层。你像个完美的主人,在招待我们这些客人。”她想了想,找了一个很贴切的比喻,“但今天的你,更像个……朋友。会开玩笑,会吐槽,会跟我们抢最后一块红烧肉。感觉更真实,更亲近了。”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

是啊,真实。

过去十年,我一直活在那个“仗义默哥”的人设里。我努力扮演一个完美、大方、有求必应的角色,以为这样就能赢得所有人的喜爱和尊重。我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疲惫、计较和真实需求,生怕一丝一毫的“不完美”会破坏我苦心经营的形象。

可结果呢?我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尊重,反而成了一个方便的符号。而我自己,也在这场漫长的角色扮演中,活得越来越累。

直到我撕掉了那层“好人”的面具,露出了那个会计较、有原则、需要被尊重的真实的陈默时,真正的朋友,才开始向我走来。

原来,一段健康的关系,从来都不是靠单方面的讨好和付出换来的。它需要边界,需要平等,更需要彼此都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第6章 最好的句点

又过了一年,春节前夕,林晓月再次在群里发起了同学聚会的通知。

这一次,她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时间、地点、预估人均消费,以及一个提前收定金的收款码。通知的最后,她写道:“十年之约已满,新的十年,我们重新开始。欢迎大家,更欢迎我们真正的朋友——陈默。”

看到这条消息,我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动。

电脑屏幕上,还留着我大学毕业时的一张合影。照片里,我站在最后一排的正中间,三十多个青春洋溢的女孩簇拥着我,笑得灿烂。那时的我,眼神里满是意气风发和对未来的憧憬。我把这张照片设成了桌面,十年未换。它像一个坐标,提醒着我从哪里来。

我曾一度以为,照片里的那份热闹和簇拥,就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我害怕失去它,所以用了一个又一个承诺,一次又一次的买单,去努力维持着它的温度。

我像一个守着篝火的人,不断地往里面添加柴薪,看着火光映照下那些欢笑的脸庞,就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春天。却忘了问问自己,当柴薪烧尽时,还会有谁愿意留下来,陪着我一起抵御寒冷。

那场“AA制风波”,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吹灭了虚假的火焰,也吹走了那些只为取暖的过客。雪停之后,留下来的,是那些愿意和我一起捡拾柴火、重建温暖的人。

我伸出手,用鼠标右键点击了那张陪伴我十年的桌面壁纸,选择了“更换”。

我换上了一张新的照片。

那是上次和苏晴她们小聚时,在弄堂口拍的合影。照片里只有我们九个人,没有盛大的场面,没有精致的妆容,大家笑得都很随意,甚至有些傻气。我站在他们中间,不再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国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

但我的笑容,却比十年前那张照片里,要轻松得多,也真实得多。

我点开微信群,在林晓月的通知下,从容地回复了一个“1”,然后扫码,支付了那份属于我的定金。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聚会费用的支付。

这是我为自己过去十年那段漫长的、一个人的付出,画上的一个句点。

也是为未来,为一段更健康、更成熟、更值得珍惜的友情,开启的一个崭新的篇章。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消息。

“周六见。”

后面跟着一个俏皮的笑脸。

我笑了,回复她:“周六见。”

窗外,阳光正好。我想,那个饭店老板说得对,人,终究还是要先对自己好一点。因为当你开始真正尊重自己、爱自己的时候,全世界,才会开始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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