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军,你……你今晚能不能睡在堂屋?”嫂子林婉清说完这句话,就把头埋得低低的,两只手死死绞着自己的衣角,昏黄的煤油灯下,我能看到她的耳根子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我“怦怦”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堂屋,那是连接着哥哥嫂子东屋和我西屋的中间地带,虽然隔着一道门帘,但那也算是在一个屋檐下了。我们这儿的乡下,最讲究的就是“叔嫂避嫌”,这要是传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把我们家老屋的房顶给淹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我哥赵建国背着铺盖卷,跟着村里人去南方打工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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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顾我爹妈的劝,更不顾刚过门不到一年的嫂子林婉清哭红的双眼,铁了心要出去闯一闯。临走那天,我哥拉着我的手,这个身高一米八的汉子,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嘱咐我:“建军,哥走了,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了。爹妈年纪大了,你嫂子一个女人家,你多担待点,保护好她。”
那时候我才十八岁,刚高中毕业,正憋着一股劲儿复习,准备第二年再考一次大学,跳出这个穷山沟。我拍着胸脯对我哥说:“哥,你放心走,家里有我呢!”
哥走了,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我白天埋头在西屋里看书刷题,爹妈在田里忙活,嫂子就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嫂子是邻村的,读过高中,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文化人,长得也水灵,白净的脸庞,一双大眼睛像会说话。当初她嫁给我哥,村里不少人都说是我哥走了大运,烧了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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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我渐渐发现不对劲了。嫂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尤其是到了晚上,她好像特别害怕。我们家的老房子是土坯墙,院子也大,晚上风一吹,窗户纸就呼啦啦地响,听着怪瘆人的。好几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都看见她东屋的煤油灯还亮着。有时候,我甚至能听到她屋里传来极力压抑的、小声的抽泣。
我问她是不是想我哥了,她只是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没有,就是……就是一个人睡,有点怕黑。”
我当时没多想,一个年轻女人,丈夫不在身边,害怕也正常。可后来,事情越来越邪乎。我们家养的那条大黄狗,好几个晚上都对着院墙外头狂叫不止,叫声凄厉。有一天早上,我嫂子打开院门,发现门口被人扔了一只死猫,眼睛瞪得大大的,特别吓人。嫂子“啊”的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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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是个老实人,听了气得直哆嗦,回家就把嫂子数落一顿。嫂子什么也不辩解,就一个劲儿地掉眼泪。看着她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想起了我哥临走前的嘱托,觉得自己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什么忙也帮不上。
直到那天晚上,我复习到半夜,听到院子里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大黄狗的低吼。我悄悄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看到一个黑影在我们的院墙外一闪而过。那个身影,我看着有点眼熟。
第二天,嫂子就跟我说了那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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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嫂子那双充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哥的脸,他说“保护好她”的声音,在我脑子里来回地转。我狠狠一咬牙,点了点头:“行,嫂子,我不睡西屋了,我睡堂屋。”
嫂子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哽咽着说了声:“谢谢你,建军。”
那天晚上,我从西屋搬出了一张竹床,放在了堂屋的正中央。我们家的堂屋很大,正对着院门,左右两边分别是东屋和西屋的门。我躺在竹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揣了一窝兔子。我能清楚地听到东屋里,嫂子几乎一夜未眠,偶尔传来翻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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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这种煎熬中度过。白天,我不敢正眼看嫂子,嫂子也躲着我的目光。村里人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奇怪。王大婶看见我,总是阴阳怪气地笑:“建军这孩子,真是懂事,知道心疼嫂子。”她那“心疼”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流言蜚语像野草一样疯长,很快就传到了我爹妈的耳朵里。我爹那天从地里回来,一进门就把锄头往地上一扔,“哐当”一声巨响,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混账东西!你想干什么?你想让你哥回来没脸做人吗?我们赵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妈在一边哭,嫂子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我百口莫辩,只能梗着脖子说:“我没干啥,我就是睡在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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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嫂子林婉清走了出来,她眼睛通红,却站得笔直。她走到我爹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爹,不关建军的事,是我求他的,是我没用,我怕……”
“你怕?你一个大活人,在自己家里,你怕什么!怕有鬼来抓你吗?”我爹气不打一处来。
嫂子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声音虽然在颤抖,但却异常清晰:“爹,我怕的不是鬼,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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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当着我爹妈的面,嫂子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从我哥走后没多久,村里的二流子,我们家一个远房的堂侄,叫赵家宝的,就开始骚扰她。
这个赵家宝,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他早就觊觎我嫂子的美貌,以前我哥在家,他不敢造次。现在我哥走了,他就露出了禽兽的嘴脸。
一开始,他只是在路上碰到嫂子时说些不干不净的荤话。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往我们家院子里扔东西,半夜三更在墙外学猫叫,甚至有一次,趁着我嫂子去井边打水,堵住她动手动脚。嫂子拼死挣脱,跑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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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晚上,赵家宝喝了点酒,竟然想翻我们家院墙!要不是大黄狗拼命地叫,把他吓跑了,后果不堪设想。嫂子被逼到了绝境,才想出了让我睡在堂屋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堂屋正对着院门,只要有人进来,第一个碰到的就是我。赵家宝再浑,也知道家里有个半大小子在,他就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怕黑,这是用我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给自己筑起的一道防线啊!
听完嫂子哭着说完这一切,我爹手里的扫帚“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一个劲儿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念叨着:“作孽啊,作孽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我妈抱着嫂子,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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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起嫂子,对她说:“嫂子,你别怕,以后我睡堂屋,我看哪个王八蛋还敢来!”
从那天起,我睡在堂屋,睡得心安理得,腰杆挺得笔直。我甚至把那把砍柴用的斧子,就放在我的竹床边上。我不再理会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谁要是敢在我面前嚼舌根,我就用眼睛狠狠地瞪回去。
我爹也像是变了个人,不再愁眉苦脸,每天扛着锄头出门,见人就说:“我小儿子建军,懂事了,知道他哥不在家,晚上睡在堂屋看家护院呢!”他把这件丑事,硬生生说成了一件孝悌之事,堵得那些长舌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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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间就清醒了,心脏马上提到了嗓子眼。我抓起身边的斧子,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我看到一个黑影,正蹑手蹑脚地推开院门,探头探脑地往里走。
就是赵家宝那个畜生!
他大概以为我们都睡死了,径直就朝着东屋的方向摸去。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东屋门帘的时候,我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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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宝一看事情败露,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想跑。我哪能让他跑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抡起手里的斧子,用斧子背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腿上。他惨叫一声,抱着腿就倒了下去。
我爹冲上来,一脚踹在他心口上,骂道:“你个无法无天的畜生!今天我打死你!”
我们家的动静惊动了左邻右舍,王大婶他们举着手电筒,都围了过来。当他们看到院子里这副场景,所有人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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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们赵家的院子,成了全村的焦点。赵家宝的爹妈来了,看着躺在地上打滚的儿子,脸都绿了。在全村人的注视下,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嫂子林婉清鼓起所有的勇气,把赵家宝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恶行,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全部说了出来。
人群里一片哗然。之前那些传闲话、看笑话的人,脸上都火辣辣的。尤其是王大婶,她看着我嫂子,眼神里满是愧疚,低着头不敢说话。真相大白,之前所有的“叔嫂不分”的流言,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人们看我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敬佩;看我嫂子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同情和尊重。
原来,她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而是一个在绝境中用智慧保护自己的勇者。原来,我睡在堂屋,不是什么丑闻,而是在守护一个家庭的尊严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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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风波过去后,我们家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却永远地改变了。我和嫂子之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尴尬,有的是一种经历过风雨的亲情和信赖。她依然会在饭点叫我吃饭,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和亲近。我把她真正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第二年开春,我哥赵建国回来了。他挣了钱,人也晒黑了,但精神头十足。当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他时,这个七尺高的汉子,抱着我,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他捶着我的肩膀,哽咽着说:“好兄弟,哥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嫂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又过了一年,我终于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成了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临走的时候,嫂子给我纳了一双厚厚的鞋底,一针一线都密密实实。她对我说:“建军,到了外面,好好学习。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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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守护”。有时候,一句看似荒唐的要求背后,可能藏着一个人最深沉的恐惧和最无助的呐喊。而一个少年成长为男人的标志,或许就是在他人的误解和嘲笑中,依然选择挺身而出,用自己稚嫩的肩膀,为家人撑起一片晴天。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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