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打印得整整齐齐的《夫妻生活质量评估及改进协议》放到我面前时,我老公高峰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正靠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手机里传出刺耳的笑声。协议的标题是加粗的黑体字,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扇得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苏晴,你这是什么意思?疯了?”他一把抓起那几页纸,手指因为用力都捏白了。
我没理他,只是平静地从旁边抽出一支笔,放在他面前:“你先看看,如果没意见,就在末页签个字。我们,需要谈谈了。”
这日子啊,真是过得让人心寒。想当初,我和高峰也是自由恋爱,那会儿他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俩都是普通家庭,我呢,在一家公司当会计,每天跟数字打交道,性格也比较安静。高峰是个销售经理,能说会道,人也长得精神。当初追我的时候,那叫一个殷勤。我随口说一句想吃城南那家的烤红薯,他下班能绕大半个城给我买回来,送到我手里的时候还是烫的。我来例假肚子疼,他能半夜起来给我熬红糖姜茶,一口一口喂我喝。
那时候我觉得,嫁给这个男人,这辈子就值了。他懂我,疼我,把我放在心尖尖上。我们俩那会儿,别说亲热了,就是拉着手在马路上走,都能感觉到电流从指尖传到心里,甜得发腻。
可人呐,真是会变的。结婚五年,激情慢慢被柴米油盐磨得一干二净。尤其这两年,他当上了销售经理,业务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我理解他为了这个家打拼不容易,家里的事我从来不让他操心,孩子上学、老人看病,我一个人全包了。我总想着,他在外面累,回家就让他好好歇着。
可我没想到,他歇着歇着,就把我们的感情也给歇凉了。
一开始,是他回家越来越晚,话也越来越少。以前他总会跟我分享公司里的趣事,哪个客户难缠,哪个同事又升职了。现在呢,我问他工作顺利吗,他顶多“嗯”一声,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饭桌上,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有电视的声音陪着我们。
后来,这种冷漠就蔓延到了床上。说句不好听的,夫妻之间,那点事儿就像是感情的试金石。一开始,他还愿意花点心思,可慢慢地,就变得像例行公事。每次都是直奔主题,三五分钟草草了事,完事了就翻身背对着我,没一会儿鼾声就响起来了。
我常常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旁边躺着我名义上最亲密的人,心里的感觉却比一个人睡还要孤单。那种感觉,就像你满心欢喜地准备了一桌子菜,结果他回来筷子都没动,就说自己吃过了。一次两次,我能安慰自己他太累了。可次数多了,心就凉了。
我不是没试过沟通。有一次,我特意买了瓶红酒,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等他回来。那天他十点多才进门,一身酒气。我迎上去想跟他说说话,他摆摆手,说:“累死了,别烦我。”
我当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还是忍住了,我说:“高峰,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聊聊天了。”
他一屁股陷进沙发里,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好聊的?我天天在外面陪客户喝酒,点头哈腰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你还想我怎么样?”
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都堵在了喉咙里。是啊,他为了这个家,可这个家里,难道只有钱就够了吗?我想要的,不过是他的一点点关心和在乎。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上个月我生日那天。我提前半个月就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他满口答应,说保证给我一个惊喜。我心里那个期待啊,跟刚恋爱的小姑娘似的。生日那天,我特意穿了新买的裙子,化了淡妆,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晚饭。
结果呢?我从六点等到九点,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他的人影都没见着。打电话过去,他说临时有个重要的饭局,走不开。我没说什么,一个人默默地把饭菜倒掉,吃了碗泡面。
十一点多,他回来了,醉醺醺的,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进门就嚷嚷:“老婆,生日快乐!你看我没忘吧!”
他把蛋糕往桌上一放,人就倒在了沙发上。我打开盒子一看,蛋糕上用巧克力写着“张姐,生日快乐”。我当时就愣住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知道他手下有个女同事姓张,估计是客户的什么人,他把给别人准备的蛋糕顺路拿回来了。
那一晚,我坐在黑暗里,看着他熟睡的脸,第一次觉得那么陌生。我突然想明白了,指望他自己开窍,比登天还难。这个家,这段婚姻,如果我还想要,就必须用点非常的手段。
才有了这份《夫妻生活质量评估及改进协议》。
这份协议是我花了好几天时间写的,里面没有一句抱怨和指责,全是客观的条款。第一条,双方承诺每周至少进行两次深度交流,每次不少于三十分钟,交流内容禁止涉及工作和手机。第二条,关于夫妻生活,协议里写得更细,要求事前有情感铺垫,事中有互动沟通,事后有温情交流,并且附上了一个满意度评分表,低于三分需要复盘总结。协议的最后写着,试行期三个月,如果男方连续四周评分不合格,女方有权提出无条件分居。
高峰把那几页纸翻来覆去看了三遍,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
“苏晴,你这是在公司做报表吗?夫妻之间的事,你还搞KPI考核?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他把协议摔在茶几上,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我看着他,语气依然平静:“高峰,我没疯。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婚姻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我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你要是觉得这个协议可笑,那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抽屉里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你可以选那个。”
“离婚?”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因为这点破事?苏晴,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破事?”我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也带上了颤音,“在你眼里,我的感受,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破事?高峰,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有多久没正眼看过我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害怕什么吗?你上次抱我,是什么时候?不是在床上,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拥抱。”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客厅里死一般地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为我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倒计时。
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过了很久,才闷声说:“我……我签。”
那三个月的试行期,现在想起来,简直就像一场战争。
一开始,高峰完全是应付差事。所谓的深度交流,他要么是问我“今天菜价多少”,要么就是抱怨“今天堵车烦死了”。我提醒他协议规定不能只聊这些,他就不说话了,两个人干坐着,比以前还尴尬。
至于夫妻生活,更是灾难。他大概是把那份协议当成了操作手册,每一步都像是在完成任务。事前会僵硬地抱我一下,问一句:“现在可以了吗?”过程中,他会突然问:“这样你满意吗?能打几分?”我感觉自己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项目里的一个验收员。
第一个月结束,他的平均分只有一点五分,离及格线差得远。我把评分表给他看,他脸都绿了,嘴里嘟囔着:“女人就是麻烦。”
我当时心里也挺绝望的,觉得这日子可能真的过到头了。
转机出现在第二个月。那天他公司组织体检,查出来有点轻微的脂肪肝和高血压。医生让他注意饮食,多运动。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毕竟人到中年,最怕的就是健康出问题。
我没说什么风凉话,默默地把家里的饮食结构做了调整,每天晚上炒菜都少油少盐,周末还拉着他去公园快走。一开始他老大不情愿,走几步就喊累。我也不催他,就陪着他慢慢走。
有一次在公园,走累了,我们坐在长椅上休息。旁边有一对老夫妻,头发都白了,老爷爷还颤颤巍巍地给老奶奶剥橘子,一瓣一瓣喂到她嘴里。高峰看着,眼神有点恍惚。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牵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很粗糙,也很温暖,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牵过手了。他低声说:“苏晴,对不起。”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从那天起,他好像变了个人。他开始真正地尝试去理解那份协议,而不是把它当成任务。
他开始学着“听”我说话。以前我跟他说我单位里那些家长里短,他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现在,他会放下手机,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讲我们部门那个新来的小姑娘怎么怎么样,听我抱怨领导又安排了不合理的任务。有时候他听完了,还会给我分析分析,出出主意。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生活里,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这就是第一个技巧吧,用心倾听,让她觉得你是在乎她的世界的。
他还学会了表达关心。不再是嘴上说说,而是用行动。有天我加班到很晚,回家路上想着肯定又是冷锅冷灶。结果一开门,发现家里灯亮着,高峰居然在厨房里忙活。他给我下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卧了两个荷包蛋。卖相不怎么样,面条都有点坨了,可我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碗里。一个拥抱,一杯热水,一句“你累不累”,这些不花钱的东西,比什么都珍贵。这应该就是第二个技巧,那些在床以外的温柔,才是最好的前戏。
我们的关系,就在这一点一滴的改变中,慢慢回暖。
那份协议,我们谁也没再提。到了第三个月,我们的夫妻生活,也有了质的变化。他不再那么急躁,不再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征服的目标。他会花很多时间拥抱我,亲吻我,会问我的感受,会留意我细微的反应。他开始明白,女人的快乐,不只是身体的,更是心里的。当他全身心地投入,用爱意和尊重包围我的时候,我才找回了那种久违的、被珍视的感觉。我想,这才是最重要的第三个技巧,真正的融合,是心的贴近,而不是身体的碰撞。
协议的三个月试行期结束那天,高峰下班回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我当时正在拖地,看见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把花递给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协议到期了。老婆,你看我……续签可以吗?签一辈子。”
我接过花,凑上去闻了闻,真香。我看着他,眼睛里有笑,也有泪。
“不用续签了。”我说。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我踮起脚,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轻声说:“你已经转正了,我的终身伴侣。”
现在,那份被我俩当成“救命稻草”的协议,还锁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有时候我们俩吵架,高峰还会开玩笑说:“你信不信我拿出协议给你打个差评?”我就会笑着捶他一下。
其实我们都明白,真正改变我们婚姻的,不是那几张纸,而是我们重新找回了爱与被爱的能力。男人总觉得征服世界就是本事,可他们常常忘了,能让自己的女人从心里感到幸福和快乐,那才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功。哪有什么复杂的技巧,无非就是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去爱,去倾听,去尊重,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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