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初,老詹搬到广华轩7号楼。
记得搬来时,刚满五十,知天命也。
精神挺好,精力特别充沛。
新房装修,请工人,搞设计,买材料,皆全程参与。
白天上班,偶尔抽空过来瞅瞅,和工人们混得挺熟。
最得意的是,所有暖气罩,全由我创意:先用铁艺,支在下面,上面再放一块大理石,既美观,又透气,一到冬天,别提多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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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陈列架,也由我设计:用铁艺焊成羊头,太阳神,向日葵……既古朴,又时尚,至今也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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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右侧,钉一排五线谱,挂个包什么的,非常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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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隔壁,住的老罗,经济日报副总编辑罗开富。当年,曾独自一人沿红军长征路线走到延安,用时一年,吃尽苦头,身体几乎拖垮。
哪晓得老了老了,竟然越活越显年轻,虽已年逾八旬,却是精神矍铄,说起话来,声如铜钟。
记得有年春节前夕,未进大楼,见周围警备森严,警察伸手拦住,问,住在哪里?我说,24层。警察一笑,进吧。原来,中央常委来看望新闻界老同志。那天,老罗有些亢奋,下午问我,国枢,知道谁来了吗?我说不晓得。老罗一笑,某某同志呀!我说好呀好呀,祝贺祝贺,热烈祝贺!
楼里有位老头,比老罗还老,听口音是四川老乡。常常晚上天已擦黑,还在楼门口抽烟,火光一闪一闪,给路人留下印象。老乡很心疼老伴,所以从不在家抽烟。前些年,这位心疼老伴的老头走了。好在老伴请有一年轻阿姨,像奶奶与孙女,二人牵手,同出同进,很是亲密,连出国她俩都在一起。如今,年轻阿姨也已中年,老太太更显老了。
七号楼住户,有经济日报社,中国贸促会,国家统计局,北京电力局等单位。刚搬来时,不少人还是中层骨干,年富力强。二十多年过去,大都已经步入老年,陆续退休。进出大楼,还是那些熟悉面孔,脸上却多了沧桑疲惫。
每天上午,楼前长椅,总坐着几位老太太,尽皆白发,笑模悠悠。我从楼前路过,与她们聊天,见正好五人,掏出手机,拍照一张,取名“五朵金花”,当场转给她们,大家高兴极了,哈哈大笑,相互打量。如今,金花只剩三朵,一人已经离世,一人虽住一楼,腿脚不便,再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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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号楼住不少老人,小区其他楼,老人亦不少。5号楼有位老人,行走时背着双手,面带微笑,迈八字步,颇有风度。他的后面,会有几位年纪差不多的老人,一同前行,说说笑笑。后来,不见了这支队伍,一打听,前面那位是领导,后面跟的是下级。如今,其他老人全走了,剩下这位领导,走路还是迈着八字,却已步履蹒跚,脸上多了一块一块老年斑。
人老了,楼也老了。楼内两部电梯,用了二十多年,动辄就闹毛病。有时刚进电梯,一摁按钮,24层全亮了,一闪一闪,很是吓人,赶紧退了出来。有时刚进里面,门呯一下关了,后面的人,差点被夹!据说有规定,电梯使用二十年必须换新,否则要出大问题!然而呼吁很久,不见回音,近来物业贴出告示,说是已经走完手续,半年内要更换新梯 。阿弥托佛,总算盼来这一天!
电梯问题告一段落,水管又坏了!冷水还好,尤其热水,入住时原本承诺二十四小时热水。如今隔三差五,就要停水!贴出告示,说是哪里哪里,水管又坏了!如是者再,人们便有些不耐烦,聪明者晓得这是旧楼必然的老疾,热水在管子里浸泡二十几年,哪有不锈的道理?于是有人便断了热水,自行安装热水器。最近几天,物业干脆宣布,由于年久失修,热水管已经寿终正寝,兹决定,一个月内,正式停止热水供应,请速到物业办理退卡事宜。
近段日子,老楼似乎焕发青春。小区围墙上面,拉了一圈霓虹灯软管,夜里闪闪烁烁,不再那样冷清。大楼旁边空地,围上一圈,安了蹦床、滑梯,边上还支有圆桌石凳。孩子嘻笑,老人下棋,凭空添了生机。
人老了,楼也老了,这是自然规律,没办法的事。有的邻居,已陆续从小区搬走,寻找新的小区。大多数人依然坚守阵地,与老楼共存亡。楼前小树,伸枝展叶,已与六层窗户等高。看着眼前这幢住了四分之一世纪、曾留下不少回忆的老楼,不胜感慨系之矣。
行走日渐蹒跚的老詹,已是超七奔八的年纪。
人生就是如此,渐渐进入老境,悄悄离开世界。
老楼,大约还得继续生存下去吧。
它的生命,应该比老人要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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