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提出分手那天,深圳刚下过一场暴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泥土腥味,像极了我当时的心情。我们坐在城中村那家常去的猪脚饭小店里,头顶的老旧风扇嘎吱作响,吹出来的风都是黏腻的。她搅动着碗里几乎没动的米饭,终于抬起头,眼神躲闪,说:“周哲,我们分手吧。”
我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窒息。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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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的生活?”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觉得有些可笑。我们在一起三年,从大学校园到踏入社会,一起挤过早晚高峰的地铁,一起为了省几十块钱的房租搬了三次家,一起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互相打气。我以为我们想要的生活,就是一起把眼下的苦日子熬成甜的。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周哲,你别傻了。我们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两万,刨去房租水电,还能剩下什么?你看我身上这件衣服,穿了两年了。我不想再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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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她的男闺蜜。一个我们圈子里公认的“高富帅”,开着一辆宝马三系,出手阔绰,朋友圈里永远是各种高端酒会和海外旅行。林薇和他走得很近,我提醒过她几次,她总说我想多了,他们只是纯友谊。
提到这个名字,林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甚至带上了一丝理直气壮:“是,我和他在一起了。他能给我想要的一切,他懂我,他知道我喜欢什么,而不是只会带我来吃这种十块钱一份的猪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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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站起身,付了两份饭钱,转身走进了外面潮湿的空气里。我没有回头,我怕看到她脸上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愧疚,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分手后的日子,是炼狱。我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却删不掉脑海里三年的回忆。我疯狂地加班,用工作麻痹自己,试图把所有的时间都填满,不留一丝空隙去想她。可每当夜深人静,那种被掏空的孤独感和被背叛的刺痛,还是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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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负责的一个创业项目上。那是一个关于人工智能数据分析的软件,是我和几个同事熬了无数个通宵打磨出来的。分手前,我曾无数次和林薇描绘过这个项目成功后的蓝图,我说等我们拿到融资,第一件事就是去付一套房子的首付,给她一个真正的家。她当时依偎在我怀里,满眼都是憧憬。如今,这个梦想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哀莫大于心死。当一个人被彻底伤透后,反而会激发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力量。我不再为感情内耗,脑子里只有代码、数据、模型和商业计划书。我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地优化产品,一家一家地去见投资人。被拒绝,被质疑,被泼冷水,都是家常便饭。最难的时候,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每天靠着泡面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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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事情迎来了转机。我们的项目在一个全国性的创业大赛上拿了金奖,一家国内顶尖的投资机构向我们抛来了橄榄枝。经过几轮艰难的谈判,我们成功拿到了三千万的天使轮融资。
公司步入了正轨,我也从那个住在城中村的程序员,变成了初创公司的技术总监。我搬进了市中心的高档小区,给自己买了一辆车。不是什么招摇的跑车,而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沉稳,低调,符合我现在的身份和心境。车是我自己全款买的,当我第一次握住方向盘的时候,心里没有太多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我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过上了曾经梦想的生活,只是身边,再也没有那个我想与之分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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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身,看到了林薇。
她站在那里,穿着一身职业套装,但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她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很旧的包,和我记忆里她朋友圈那些光鲜亮丽的样子判若两人。她看到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奥迪车,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羡慕,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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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地点了点头:“还好,有份工作而已。你呢?在这里上班?”
“是啊,在楼上的一家小公司做行政。”她有些局促地撩了撩头发,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解释道,“我和高明……我们已经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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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我反应冷淡,似乎更急了,语速飞快地说了起来:“他就是个骗子!他家根本没什么钱,那辆宝马车是他租的,他带我去的那些地方,吃的那些饭,花的都是他爸妈给的钱,后来他家里生意出了问题,他就原形毕露了!他就是个只会花言巧语的混蛋!周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被他骗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见我依旧面无表情,她咬了咬嘴唇,眼圈慢慢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周哲,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离开你之后,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每天都在想你,想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虽然那时候穷,但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对不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那种傻事了,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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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我看着她,看着她声泪俱下的表演,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如果是在一年前,或许我还会心痛,还会愤怒。但现在,我只觉得可悲又可笑。她怀念的,真的是我们的感情吗?不,她怀念的,是她以为可以从我这里重新获得的安稳和富足。她看到的不是我周哲这个人,而是我身后的这辆车,以及这辆车所代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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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个在猪脚饭店里,满脸鄙夷地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的林薇。那一刻的决绝和冷漠,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林薇,”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知道垃圾分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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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说:“有些东西,一旦被丢进了垃圾桶,就再也没有捡回来的必要了。因为它已经脏了,变质了,失去了它原有的价值。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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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出地库,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打开了音乐,一首舒缓的纯音乐。我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旧情复燃的犹豫,心里只有一种彻底放下的轻松。
我不是在收垃圾。我只是在清理我人生的内存,删除那些早已失效的、带有病毒的程序,好让我的系统能够更健康、更快速地运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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