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夜话：两千两百年后，西楚霸王的手机亮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南京江宁区的老渔民王阿贵被手机震动惊醒。

他摸黑划开屏幕，短视频平台的推送提示跳出来："您关注的'江宁奇闻'正在直播——乌江码头现血雾，疑似古战场遗迹？"镜头里，黑沉沉的江面上浮着层暗红雾气，像被血水泡过的绸子，随风翻卷时隐约露出半截青铜剑的影子。

王阿贵猛地坐直。他在这条江上漂了四十年，太清楚乌江的脾气——入秋的江风该是凉丝丝的，可此刻江滩上的芦苇叶却在簌簌发抖；更邪门的是，他养的老黄狗趴在船头，正对着江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家人们看这个浪！"直播镜头突然剧烈晃动，主播小吴的声音带着颤音，"刚才有个浪头拍过来，我手机差点掉江里......你们看！那是不是......盔甲？"

王阿贵的瞳孔骤缩。他看见血雾里浮起半片玄甲，甲片上的云纹竟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浸透了千年的月光。更离谱的是，那甲片下方慢慢探出一只手，骨节分明如青铜铸就，指尖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不是泥，是血。

"这......这是文物局新发现的遗址？"弹幕刷得飞快。小吴却突然噤声了。镜头里，血雾突然凝结成一道门。门后传来马嘶，是战马的悲鸣，混着金戈交击的脆响，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唤："项郎！"

王阿贵抄起船桨就要往江边跑。他记得老辈人说过，乌江最险的"回头滩"底下埋着楚军的魂。二十年前他打鱼遇险，被个白胡子老头救过，老头临走前说："要是哪天见着江水倒流，莫要靠近，那是霸王要回来收账。"

此刻的乌江，正逆着寻常流向倒灌。

小吴的直播还在继续。门彻底洞开的刹那，整座码头的气温骤降。弹幕里有人尖叫着退出，有人举着手机的手在发抖——画面里走出个身影，玄色大氅猎猎作响，发冠上的玉珠串叮当作响，眉骨高挺如刀刻，眼尾微挑处还凝着半滴未干的血。

"这是......项羽？"小吴的声音抖得不成调，"两千年前的西楚霸王？"

男人停在镜头前。他的脸比史书记载的更棱角分明，左颊有道淡红的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王阿贵突然想起，老家的祠堂里供着幅霸王像，画工粗糙，却也画出了这道疤。传说那是彭城之战时，刘邦的箭擦着他脸飞过去的。

"小友，"男人的声音像击玉，"能借个火么？"

小吴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王阿贵冲过去捡起，镜头刚好对准男人腰间的剑。剑鞘是黑鲨鱼皮裹的，上面用金错银刻着"霸王"二字，剑柄处缠着的红绸虽已褪成暗粉，却仍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是虞美人的香粉。

"你是......"王阿贵的喉咙发紧。他突然想起昨夜整理老账本时，在爷爷的日记本里翻到句话："民国二十年，乌江夜现霸王影，言'天命不公，我当再战'。"

男人抬头看向他，目光如电："你身上有楚地的味道。"他伸手，指尖掠过王阿贵的额头，"你爷爷当年在江边救过个落水的娃，那娃后来跟了我三个月。"

王阿贵浑身剧震。他爷爷临终前确实说过，十八岁那年救过个"穿着古怪的公子"，那公子送了他块玉，后来玉在文革时被抄走了，只剩块碎角还在箱底压着。

"我是来寻一样东西的。"男人的目光扫过江面，"当年自刎前，我将'天命碑'沉在江心。那东西能照见真正的天命，不是司马迁写的'刚愎自用'，不是后世骂我'匹夫之勇'......"

"霸王！"一声清越的女声从雾中传来。众人转头，只见血雾里走出个穿素裙的女子，发间斜插支木簪，正是虞姬的模样。她怀里抱着个锦盒，盒盖上雕着并蒂莲。

"阿姊！"男人瞬间软了声气。虞姬却红了眼眶："大王，汉军已经退了。这些年我求遍四海方士，终于找到能送您回江东的办法......"

"回江东？"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节上的铠甲正在变淡，"当年八千子弟只剩二十八骑，如今就算带着天命碑回去，又能如何？"

王阿贵突然想起爷爷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话："那公子说，真正的霸王不是要当皇帝，是要护着他的江东儿郎不再受刀兵之苦。"

虞姬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块半透明的玉珏，上面流转着星河般的光。男人接过玉珏，指尖刚触到，整个人突然变得透明。他望着江面上的月，轻声道："小羽，替我看看，如今的江东，可还有孩子能在田埂上跑着笑？可还有老妇能在村口等儿子归来？"

"大王！"虞姬的哭喊被风声撕碎。男人的身影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飘进王阿贵耳朵里的话："帮我告诉世人，我没输给刘邦，也没输给天命。我输给的，是不肯放手的执念。"

天快亮时，直播间的观众发现小吴的账号发布了段模糊的视频。视频里，乌江的晨雾散去，水面浮着块玉珏，玉身刻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八个字。评论区炸了锅，有人说这是特效，有人说看到了项羽的脸，直到有文物专家认出那玉珏的纹饰——正是战国时期楚国王室的"云雷纹"。

王阿贵蹲在江边，从怀里摸出块碎玉。晨光照在上面，竟和视频里的玉珏严丝合缝。他突然听见江风里有声音，像极了马蹄声，混着少年的笑："阿爷，等我长大，带你看真正的江东。"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新闻推送："南京江宁乌江段发现战国楚墓，出土神秘玉珏，或与西楚霸王相关......"

王阿贵抬头望向江对岸。晨光里，有个穿运动服的小男孩正追着蝴蝶跑，笑声撞碎了江面上的薄雾。

（注：文中"天命碑""楚虽三户玉珏"为虚构设定，灵感源于《史记·项羽本纪》及民间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