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湾的海风,总带着咸涩的潮气,吹拂着灵蛇岛嶙峋的礁石。那袭素衣在风里微微鼓荡,像一只欲飞未飞的蝶。小昭伫立在海崖尽头,目光越过万顷碧波,投向烟水茫茫的西方。铁索叮当,巨舰缓缓驶离港湾,甲板上那个青衫身影渐渐缩成视野里一粒微尘。她知道,这一别,便是永隔人海。
很多年后,中原武林还在传颂光明顶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却很少有人记得,在那个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清晨,有个跛足的丑丫头,低着头,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走进杨不悔的房间。她脸上涂着厚厚的膏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任谁看了都要皱眉头。
只有张无忌接过那杯茶时,轻声说了句:“小心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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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寻常的关怀,像一粒石子投入她深不见底的心湖。那时她还不懂,有些缘分,始于怜悯,终于传奇。
密道中的七日七夜,是这个故事真正的开端。当小昭褪去伪装,露出清丽绝俗的容颜,连烛火都为之黯然。她轻吟波斯小调,歌声婉转如月下清泉。张无忌举着火把,怔怔地望着这个突然陌生的姑娘,恍然间明白,有些星辰,即便藏在乌云之后,终究要绽放光华。
“公子,我本是波斯明教总教圣女的后人。”她的告白轻得像一声叹息,“来光明顶,是为盗取乾坤大挪移心法。”
说这话时,她正在为他包扎伤口。少年的血温热,她的指尖冰凉。
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的心法奥秘,在她口中如数家珍。那些连阳顶天都参不透的关窍,在这个十七岁的少女解说下,变得清晰明了。张无忌依言运功,只觉周身真气流转,如长江大河奔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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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为何要助我?”他忍不住问。
小昭低头缝补他的衣衫,针脚细密如她此刻的心思:“因为公子是好人。”
这简单的五个字,藏着多少欲说还休。她看着他专注练功的侧脸,知道这段时光,注定要成为余生反复咀嚼的回忆。
绿柳庄外的月色很好。小昭坐在水阁边,赤足拨动着池水。张无忌走来时,她正轻声哼着那首波斯民谣。
“这曲子很美,”他说,“就是太悲伤了。”
“在我们波斯,所有的情歌都是悲伤的。”小昭抬起头,月光在她眼中碎成万千星辰,“因为爱情从来都是求不得,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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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问:“公子,若是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你会记得我吗?”
张无忌笑了,笑得那样温暖:“说什么傻话。”
他也曾是个失去一切的孩子,懂得离别的滋味。可此刻的他还不明白,有些离别,比死别更教人断肠。
灵蛇岛的海浪拍打着船舷。小昭看着张无忌为赵敏画眉,为周芷若拭泪,为殷离疗伤。她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株不会争春的素馨花。直到黛绮丝的身份被揭穿,直到波斯总教的战船出现在海平线上,她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紧紧握住张无忌的手。
“娘,”她转向黛绮丝,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疼,“我们回波斯吧。”
然后她回头,对张无忌露出这些年来最灿烂的笑容:“公子,小昭本是波斯人,此去不过是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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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那样轻松,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远行。可张无忌分明看见,她眼中有什么东西碎了,碎成一片晶莹的痛楚。
圣火令在甲板上灼灼生辉。小昭披上绣着日月星辰的圣袍,戴上缀满宝石的冠冕。当她转身面向波斯总教的使者时,整个海面都安静了。
那一刻的张无忌忽然明白,这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姑娘,体内流淌着怎样高贵的血液。她不是他的婢女,从来都不是。
“无忌哥哥,”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唤他,“珍重。”
风起了,吹动她宽大的袍袖。她一步步走向波斯战船,没有回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知道,只要再看一眼,所有的伪装都会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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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已经成为明教教主的张无忌,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取出那方小昭留下的素绢。上面绣着几句波斯诗:
“如若必须相隔,
愿以大海为距。
这样我在彼岸望你,
便可以说——
是浩瀚,不是别离。”
他常常想,小昭在波斯过得好吗?是否还记得中原的月色?知不知道,有个故人,至今仍在每年的腊八,为她备一碗甜甜的腊八粥?
海的那一边,小昭站在总教宫殿的露台上,望着东方的星空。侍女们都说,这位新任教主有个奇怪的习惯——总爱在起风的时候,独自站在这里,一站就是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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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海风拂过面颊,恍惚间还能听见很多年前,有个少年在光明顶的密道里对她说:
“小心烫。”
这三个字,温暖了她整个余生。
海天茫茫,各守一方。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故事最好的结局——不曾相守,便不会相厌;隔着大海,就能假装彼此都在对岸,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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