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近300年来聚落格局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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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聚落格局演变过程研究对探讨过去土地利用变化中人类与环境之间的关系有着重要的作用。以吉林省为研究区域，利用地名志资料建立吉林省聚落地名数据库，复原了吉林省近300a来聚落格局的演变历程。结果表明，近300a以来吉林省的聚落增长在时间上可识别出4个阶段，分别为缓慢增长（1644～1735年）、增长加速（1736～1820年）、高速增长（1821～1949年）和增长放缓（1950～1990年）阶段，在空间上中部平原和丘陵台地地区在各时期都为聚落密度最大的区域，并且呈现出从中部的平原和丘陵台地向西部的平原和东部的山地扩散的过程。影响聚落格局演变的主要因素可能与吉林省的自然地理条件、移民、驻防、以及政府所施行的政策等等相关。

关键词：地名；聚落；土地利用；300a；吉林省

聚落，是人类活动的中心，广义上是指人们居住、生活、休息和进行各种社会活动的场所，也是人们进行劳动生产的场所。在历史时期的新开垦区域，人类迁移定居逐渐形成聚落体系，重建这些地区聚落格局的演变历史，可以反映出人口的迁移和土地的开发过程。此外，聚落作为土地利用类型的一种，其格局演变也是聚落用地类型变化的体现，可以反映出人类活动引起的土地利用格局变化的历程，是全球土地计划(GLP)的研究内容之一，因此研究聚落格局的演变过程具有重要的意义。

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在聚落格局的形成、演变与农业开垦、环境及其变迁等方面取得了许多研究成果。作为过去300a来中国土地利用／覆被变化最大地区之一的东北地区，有关其土地开发的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尚很少从聚落格局演变角度对土地利用格局变化和人类-环境作用过程的研究。本文以东北地区吉林省为研究区，分别从时间和空间上复原聚落格局演变的过程，识别出聚落的增长特点，为研究聚落格局演变与土地开发进程提供例证。

1 研究区概况

吉林省位于东北地区中部，地势东高西低，从东南向西北依次为东北-西南走向的山地、台地、丘陵、平原和洼地。地貌上以中部大黑山为界，以东为长白山区，以西为松辽平原区，东部山地与西部平原之间，分布有两者之间过渡地带的丘陵和台地。吉林省属于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1月平均气温约－18℃，7月平均气温20℃，年平均降水量400～900mm，大致从东南向西北依次递减。东部山地是松花江、图们江、鸭绿江等河流的发源地，西部平原地区河网密度较稀，但由于地下水较丰富发育有许多湖泊。吉林省受自然因素的影响，从东向西分布有森林、森林草原、草原，以及草甸和沼泽等。吉林省的土地利用方式以农业和林业用地为主，耕地主要分布在中西部台地、平原和东部山地河谷平原中，以旱地为主；草原多分布在西部地区；林地集中分布在吉林哈达岭以东山地。

清代以前吉林省内主要聚居民族为满族，其次有蒙古族和锡伯族，汉族有少量定居。清代建立之后大量汉族、回族、朝鲜族等迁入到吉林省境内。清代东北地区被满族奉为“龙兴之地”，土地开发政策经历了清代初期的招垦时期（1644~1667年），清代中期的土地封禁时期（1668～1860年）以及清代后期的弛禁开垦时期（1861年以后）。

2 资料与方法

2. 1吉林省聚落地名数据库的建立

2. 1. 1资料来源

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1980～1990年出版的吉林省地名志资料，是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期吉林省开展地名普查工作的成果。吉林省地区级地名志共6本，包括吉林省《长春市地名录》、《吉林市地名录》、《四平市地名录》、《白城地区地名录》（包括现白城市和松原市辖区）、《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地名录》、《辽源市地名录》。吉林省市县级地名志共21本：扶余县、永吉县、舒兰县、蛟河县、桦甸县、磐石县、榆树县、长春市双阳区、朝阳区、公主岭市、梨树县、通化市、通化县、梅河口市（海龙县）、辉南县、柳河县、集安县、白山市（浑江市）、靖宇县、抚松县、长白朝鲜族自治县。此外，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吉林省》和《满洲五万分之一地形图》，用于对部分数据不全的县市进行补充。

2. 1. 2吉林省聚落地名数据库的结构

将吉林省地名志中各聚落点的详细信息整理并录入数据库，具体字段包括：IDR为7位聚落地名编号；聚落级别分为3级，即乡镇（1级）、行政村（2级）和自然村（3级）；所属乡镇、行政村和相对位置表明了聚落所在的位置和行政归属；建立时间为地名志中记录的聚落建立年代和年份；聚落名称来源为从地名志记录中所提取出的聚落民族构成、建屯由来等信息。

2. 2吉林省聚落数据处理

2. 2. 1空间位置的校核

吉林省聚落地名数据库仅记录有聚落的相对位置，而并未包含经纬度信息。为了将聚落地名进行空间表达，需要将聚落地名数据库与数字地形图相对应，其间主要出现如下问题：①未对应点，其与聚落地名重名、通名遗失、变更等等原因相关，按其不同原因进行排查和校准，将数据库中的聚落地名尽可能多地落实到地形图上；②行政归属的调整问题，因本文以聚落为研究对象，对于行政区域的变更不作考虑，因此主要以地名志完成年代，即20世纪80年代的行政区划为依据，将吉林省划分为8个地区共计45个县市（市县名称均使用简称）。

经过校核之后，得到具有空间信息的吉林省聚落地名数据库（表1）。

2. 2. 2聚落建立时间的折算与插补

由表 1可知，吉林省各地区聚落地名的时间记录完整情况各有差异，且由于时间记录方式上也有数字（具体年份）记录和文字（朝代）记录，因此需要对时间记录进行统一处理。

（1）聚落建立时间的折算。参考时间记录所在朝代及聚落建立的阶段特征，依据本文所需的时间精度，将时间分辨率定为约20～30a（建国后除外），将数字和文字时间记录折算成时间单元来统计聚落的建立时间（表2）。

（2）聚落建立时间的插补。由于吉林省部分县市聚落点的时间信息不全，需要对其进行插补。

对于特定时期在特定区域内建立，且其地名通名带有鲜明特点的聚落，如白城地区的通榆、长岭、乾安等县域内集中连片分布有地名通名为“号”、“井”，且地名专名多为序数编号的聚落，经判定分别为光绪朝和民国时期由政府组织所建，因此参照其周围的聚落点，可为区域内的部分时间缺失聚落补上建立时间。

对于聚落点时间信息缺失较多的市县，需要结合其周围县市的聚落建立进程来进行插补。其前提假设是，聚落的空间扩展过程处于连续的状态，即移民在吉林省内迁移的过程应该不会专门绕开数据不全的市县。因此依据吉林省的聚落增长进程，参考其周围市县的聚落密度曲线，可以得到其各时期的估算聚落密度，分别乘以其面积可得到拟合聚落数。

以九台为例，九台南临长春，东靠吉林、舒兰，北依榆树，西为德惠。从聚落密度增长曲线来看，增长速度榆树＞长春＞吉林＞舒兰。考虑到九台处于吉林省中部，移民过程以从南向北为主，因此选取其南面的长春和北面的舒兰为参照区，以长春、舒兰的聚落密度取平均值得到九台的聚落密度拟合曲线，再乘以其面积得到九台的聚落增长拟合曲线（图1）。以此类推可得到数据不全的德惠、农安、辽源、东丰和东辽的聚落增长情况。

3 结果与分析

3. 1吉林省聚落格局演变的时空特征

从吉林省聚落点的时空分布可以看出（图2，图3），在清代以前，吉林省境内聚落数目较少，所占比例不到现代总数的0.4％。从聚落密度来看，密度最大的四平市平均每100km²不足一个聚落（0.98个／100km²），超过0.1个／100km²的县市依次为伊通、舒兰、吉林、九台、扶余、榆树、公主岭、德惠，均集中在吉林省中部平原、丘陵台地地区。总体说来聚落稀少，人烟罕至。近300a来吉林省的聚落增长从时间上看主要可分为如下4个阶段。

3. 1. 1缓慢增长时期（1644～1735年）

从清初至雍正朝，吉林省聚落增长较为缓慢，这一时期增加的聚落数占现代总数的5.6％，平均增长速率仅为13个/a。

顺治朝时聚落开始有所增长，有2个县km²市聚落密度超过1个／100km²，分别为四平（2.5个／100km²）和吉林（1.7个／100km²）。增长最为迅速的则是长春和吉林，分别较清前增长了约4.3倍和4.2倍，其次是蛟河和榆树，达到了约3倍和2.7倍，而聚落密度最大的四平则增长了约1.5倍。

康熙年间聚落有了进一步增长，吉林是这一时期聚落增长最多的县市，至康熙末期聚落密度达到4.8个／100km²，其次为伊通（4.6个／100km²）和四平（4.2个／100km²）。超过1个／100km²的县市分别有长春、榆树、九台、德惠、农安、公主岭、舒兰。从增长速度上看，农安和长春的聚落密度比顺治时增长了约7.3倍，其次为德惠（5.8倍）、榆树（5倍）、伊通（3.9倍）、公主岭（3.5倍），梨树、九台和扶余也超过了2倍，而吉林则增长了约1.8倍。

雍正时期伊通的聚落密度为最大达到8.19个／100km²，大于1个／100km2的县市新增加了梨树。而这一时期聚落增长速度最大的是双辽，较康熙时增加了3倍，其他县市的增长速度均降至1倍以下。

3. 1. 2增长加速时期（1736～1820年）

乾隆至嘉庆年间聚落一直处于加速上升中，1736～1820年增长的聚落数占总数的20.9％，平均增长速率约为54个/a。

乾隆初期（1736～1755年）聚落密度最大的伊通达到13.5个／100km²，相比雍正时期增长了约60％。乾隆中期和末期（1756～1795年）则是榆树的增长最为显著，至1795年达到24个／100km²，最大密度值较乾隆初期增长了近1倍。而聚落密度超过1个／100km²的县市共计12个。乾隆年间聚落增长速度最快的是长岭（约9倍），其次有榆树、梨树、公主岭、扶余、双辽，均有较雍正时超过4倍的增长，另有9个县市的增长速度也超过1倍。从空间分布上看，乾隆时期聚落的增长不仅局限在中部地区，而开始表现为从中部向周边扩散的趋势。

嘉庆时期基本延续了乾隆末期的聚落增长格局，榆树的聚落密度最大已达31.9个／100km²，超过1个／100km²的县市新增了长岭和农安共计13个。聚落增长速度最快的是大安和梨树，都反映出聚落增长开始向吉林省西部扩展。

3. 1. 3高速增长时期（1821～1949年）

从道光年间开始，聚落增长速度明显加快，达到约114个/a，1821～1949年间形成的聚落数占现代总数的66.6％。

道光年间榆树的聚落密度仍位列第一（41.2个／100km²），第二、三分别为公主岭（36个／100km²）和梨树（31.2个／100km²），而长春、伊通、四平、吉林、九台、德惠和农安均超过了10个／100 km²，聚落密度大于1个／100km²的县市增至17个。道光年间的聚落增长最快的地区集中在东丰、磐石、东辽、长岭、双辽、梨树等县市，表明聚落开始同时向东部和西部扩散。

咸丰和同治年间，聚落密度的排名与道光基本一致，但第一的榆树（44个／100km²）与第二的公主岭之间差距缩小，密度大于1个／100km²的县市有20个。增长速度以东部通化地区最为显著，通化县较道光朝有约11倍的增长，而通化地区的其他县市增长也十分迅速。除此之外西部的洮南、大安也是聚落增长迅速的区域。

光绪和宣统朝，聚落密度最大的县市为公主岭，至1911年达到51.6个／100km²，其次为榆树（46.1个／100km²）和梨树（44.6个／100km²），超过10个／100km²和1个／100km²的县市分别为18个和35个。聚落增长最为迅速的区域出现在了东部和西部地区，光绪前期西部的镇赉和东部的通化市分别以约34倍和18倍的速度增长，而光绪后和宣统时期东部的安图达到将近19倍。

民国时期聚落增长延续了前期，前三名为公主岭（53.2个／100km²）、榆树（46.7个／100km²）和梨树（44.7个／100km²）。聚落密度大于1个／100km²的县市增加至41个，超过10个／100km²的县市为23个。西部的乾安以近32倍的速度成为聚落增长最为迅速的县市，东部的抚松（31倍）和桦甸（30倍）增长也十分迅速。聚落增长的空间分布表现为，中部的县市多在原有基础上小幅增加，而东部和西部地区的聚落呈现出高速增长的过程。

3. 1. 4增长放缓时期（1950～1990年）

建国后形成的聚落点仅占总数的6.9％，增长速度逐渐放缓，约为36个/a。聚落密度仍以公主岭市为最大，至1980年达到54.4个／100km²。在20世纪80年代时吉林省内仍有4个县市聚落密度小于1个／100km²，均位于延边地区。聚落增长速度与民国相比均不超过1倍。

总的来说，吉林省各时期最大聚落密度的县市一直都位于中部平原、丘陵台地地区，依次为四平（清前、顺治和康熙初期）、吉林（康熙中期和后期）、伊通（雍正和乾隆初期）、榆树（乾隆中期和末期、嘉庆、道光、咸丰和同治时期）、公主岭（光绪、宣统、民国时期和建国后）。各时期聚落增长速度最快的县市为长春（顺治和康熙）、双辽（雍正）、长岭（乾隆）、大安（嘉庆）、东丰（道光）、通化县（咸丰和同治）、镇赉（光绪前期）、安图（光绪后期和宣统）、乾安（民国时期）、抚松（建国后），表明聚落从中部向东、西部扩散的过程中西部略快于东部。以各时期超过1个／100km²的县市来统计，分别为顺治时期2个，康熙末期8个，雍正时期9个，乾隆末期12个，嘉庆年间13个，道光年间17个，咸丰和同治年间20个，光绪前期29个，光绪后期和宣统年间35个，民国时期和建国后41个，其增长速度分别在康熙朝和光绪朝增长最为迅速。前者的增长主要集中在吉林省中部的几个县市，而后者主要分布在吉林省西部和东南部的一些地方，代表了吉林省聚落空间扩散的阶段性特征。

3. 2吉林省聚落格局演变影响因素分析

影响吉林省聚落格局演变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就其过去300a历史发展过程而言，吉林省自然地理条件、来自关内及辽宁的移民、驻防以及政府所施行的弛禁政策等对聚落的建立和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

从聚落扩散的空间过程上来看，吉林省聚落密度最大的地区一直位于吉林省中部的平原和丘陵台地地区，这与中部地区具备适宜移民定居、土地开垦的优越地理环境条件不无关系。近300a来吉林省内聚落密度最大的县市依次为四平、吉林、伊通、榆树和公主岭，这一变化也受到地理位置和政府修筑驿道、驻防、土地政策等的影响。四平位于吉林省南部，临近辽宁，在清朝前期较易吸纳移民；吉林因1676年宁古塔将军的移驻而成为政治经济中心和军事要地，伴随驿道修筑等交通条件的改善使得吉林的聚落迅速增多，但之后的100多a间吉林地区聚落增长速度缓慢则是主要受封禁政策的影响；伊通、榆树的聚落密度增加可能都与驿道的修筑相关；公主岭的开发有着从东到西推进的过程，反映出自然地理条件的优越和土地政策的影响。吉林省聚落在空间上的扩散有东部慢于西部的过程，也与东部地区受到更为严格的封禁政策相关。

1668～1860年，清政府为了保护东北而实行全面封禁政策，限制汉族移民到今吉林省和黑龙江省范围内定居开垦，是导致1736年以前聚落增长缓慢的原因之一。1736年之后聚落增长加速，在1800年清政府被迫设立长春厅以管理到来的大量移民，可反映出封禁政策作用的减弱。而1821年之后聚落的快速增长使得土地封禁政策逐渐失效，并导致清政府最终在1861年施行了弛禁政策，随之而来的是光绪朝和民国时期吉林省聚落的快速增长。清朝政府施行的土地开发政策经历的执行良好－逐渐失效－完全废除的过程较好地反映在了聚落的发展阶段中，也是影响吉林省聚落格局演变的原因之一。

4 结论

本文通过从地名志资料中获取聚落的建立信息，建立吉林省聚落地名数据库，在对空间信息进行处理和校准之后，复原出清代以来吉林省聚落格局演变进程。吉林省的聚落增长过程主要有以下特点。

1）从时间上来看，近300a来吉林省的聚落增长可分为4个阶段，分别为缓慢增长（1644～1735年）、增长加速（1736～1820年）、高速增长（1821~1949年）和增长放缓（1950～1990年）阶段。

2）从空间上看，吉林省中部地区在各个时期都为聚落密度最大的区域，聚落的空间演变呈现出从中部的平原、丘陵台地向西部的平原和东部的山地扩散的过程。

3）导致吉林省聚落格局演变的原因，可能与吉林省的自然地理条件、来自关内及辽宁的移民、驻防、以及政府所施行的政策等相关。

但应当指出，本文由于受资料所限，部分县市的聚落密度值只能参考周围县市来进行拟合，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采用历史耕地、人口数据等进行验证校核是有待进行的下一步研究。

作者：曾早早、方修琦、叶瑜

来源：《地理科学》2011年第1期

选稿：耿 瞳

编辑：江 桐

校对：杨 琪

审订：汪依婷

责编：耿 瞳

（由于版面内容有限，文章注释内容请参照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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