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铜漏的水面结了薄冰,箭尺卡在丑正与寅初之间,像被谁拨慢了时间。北阙复廊外,雪片大如鹤羽,落却无声;廊内每隔十步一盏鎏金铜灯,寒气压得火舌低伏,舔着琉璃罩壁发出“嘶嘶”哀鸣。
王骁数灯前行——第七盏是御药等候点,第九盏是暗桩盲区,第十二盏是生与死的界碑。他怀里揣着石渠阁抢出的半卷湿帛,“太子荣”三字尚未干透,像三粒滚烫的炭,随时会烧穿衣襟,也烧穿他自己的命。
二
一刻钟前,中谒者张贺提灯而来,只传一句:“陛下夜半思史,召君独对。”随即退入阴影,连呼吸都不肯多给。王骁清楚,这不是恩宠,是凌晨的审讯——皇帝要在记忆最松动的时辰,亲手验证儿子是否“该死”。验证工具,便是他的“读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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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复廊尽头,小门半掩,铜钥插在锁孔,雪粒沿钥背积成薄层,像给钥匙穿了件冷孝。门额无字,仅浮雕一尾盘螭,螭眼嵌珠,火鸦烤裂的细纹犹在。传说此螭噬梦,凡入者梦被皇帝吃掉一口。
王骁指尖触钥,冰得指骨一麻,腕内“系统”轻响:【当前耐久:62%】再施一次大术,他将“失名”——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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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门开,窄廊蜿蜒向下,黑石砌壁,吸光亦吸音。灯龛嵌于地面,火苗上舔,人影倒悬头顶,像被吊起的幽灵。第三十三盏灯后,出现铜镜屏风,镜背浮雕“文景”二字,镜面覆雾,似多年无人敢照。
右侧黄门按动镜框,“咔哒”轻响,镜面横移,露幽暗小室。室顶垂铜管,管口正对王骁眉心——“读心反噬”装置:若他被皇帝反读,管内喷针,抹掉近一个时辰记忆。他脊背发凉,却无路可退。
五
小室无灯,光源来自地面圆形琉璃砖,下嵌铜镜,镜中映上层景帝身影——狐白裘,手执空白竹简,踞坐锦榻。皇帝未亲至,却通过光孔与铜镜将影子投至下层,形成“帝在天,臣在地”的压迫。
王骁跪行,膝盖触及琉璃砖,镜面泛起涟漪,皇帝声音自铜管传来,低沉温和,却带金属冷意:“朕闻卿能写史,亦能读心。今日,朕要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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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抬头,看朕。”王骁抬眼,镜中皇帝亦抬眼。四目相对,脑海“嗡”一声,耐久骤降到55%。皇帝声音如冰针逐句钉入——
“朕梦见火鸦衔简,简上写‘荣’。荣,是否该死?”
每问一句,镜面便映出王骁记忆:廷议火鸦、石渠血书、屋顶青焰……像被快速倒带。一旦播完,他将再无秘密,也无利用价值。
七
他咬破舌尖,以痛为锚,强行启动“惑心术”。【耐久-8%,当前47%】瞳孔深处一点朱砂亮起——提前写好的“伪记忆”剧本:
“火鸦焚简,实少府自盗,欲灭私铸迹;太子荣,懵懂孝子,代母受过。”
朱砂晕染,镜面随之变化:火鸦衔“荣”改“桑”,烈焰中现桑弘羊侧影冷笑。皇帝眉心微动,语气首次迟疑:“朕……看见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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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机会一瞬。王骁右探怀中,取“夺文符”焦简碎片,贴血于背,朝镜面一亮。
“陛下!火鸦焚简,天欲陛下察暗臣,非罪太子!臣请——”
话未尽,铜管“咔”机括转,寒光闪,牛毫长针直射眉心!
他猛侧头,针擦额而过,钉入焦简,碎片炸成赤粉,幽室流星雨。镜面裂闪电状缝,皇帝影子被折两半,一半仍盯,一半滑向黑暗。裂隙深处,皇帝低叹:“朕……到底看见了谁?”
九
裂符炸响,惊动上层。镜门轰开,雪光灌入,幽室由黑转白。王骁踉跄爬出,额血滴琉璃砖,给裂缝加朱砂印。
两名黄门惊望铜管——长针断两截,一截坠地,一截反刺上层光孔。反噬失败,皇帝记忆被撕开口子。
雪停,铜钥薄雪化水,沿螭眼裂纹滑落,像替谁哭过。王骁扶墙,每一步留半红脚印——血与雪混合的“拓片”,记录他与皇帝第一次“控心对决”战果。
【当前耐久:39%】
更鼓敲到寅末,夜色松动,仿佛有人在天幕背面,抽走一根压时间的弦。
他抬头,东方蟹壳青透出一线金,像被火烤过的简,也像尚未落笔的纸。
王骁握紧掌中那粒由赤粉凝成的红点,低声道:
“下一页,写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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