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春,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山东省委机要室接到了一封来自中央的加急电报。电文简洁却分量沉重:必须在山东省内找到一个代号为“OX”的人。
这个任务看起来感觉很简单,但在当时通信手段极其匮乏、户籍资料又不全的条件下,仅凭一个代号去找一个人无异于在大海捞针,难度之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份寻人请求是由安子文、刘澜涛、杨献珍等多位开国元勋联名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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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牛宝正
电报中还特别强调:找到后按18级干部待遇进行安置。这在当时无疑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优待。
经过多部门的共同努力寻找,最终在山东无棣县找到这位“OX”时,他正因“国民党草岚子监狱狱警”的历史问题被关押在城关监狱接受管制。
此时的他衣衫褴褛,满面沧桑,与普通的囚犯并完全一样。
这位真实的“OX”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对革命有什么特殊贡献?为什么多位开国元勋在新中国成立后都急着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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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安子文
代号“OX”他的原名牛宝正,1886年出生于山东无棣县后牛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
当时的祖国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牛宝正的家境与大多数农村家庭都是一样,挣扎在温饱线上。
小时候他只在村塾断断续续读过2年书,所以只认得一些常用的少数字体,长大后便一直在为生计而奔波。
1919年,33岁的牛宝正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通过同乡的介绍,他在县警察大队谋得了“骑兵正目”职位,其实就是相当于骑兵班长。
这份工作虽然薪水微薄,但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总算有了固定收入。然而好景不长,几年后他所在的部队在军阀混战中被击溃打散,他不得不解甲归田回到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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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乡的牛宝正已经年近40了,这时的他上有老母需要奉养,下有妻儿需要照顾。看着家徒四壁的境况,这个山东汉子决定再尝试外出谋生。
这一次他选择了北上北平。刚到北平的那段时间并不好过,他做过码头苦力、拉过黄包车,甚至在小餐馆里打过杂。差不多2年的漂泊生涯让他饱尝人间冷暖。
命运的第2次转折点发生在1931年。
通过同乡关系推荐,他来到“北平军人反省分院,也叫“草岚子监狱”担任看守一职,后来因表现稳重升为班长。
这份工作虽然被乡邻们视为“不光彩”,但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最起码能养家糊口。
草岚子监狱位于北平西城的草岚子胡同,这里原本是明代锦衣卫的诏狱,民国后改名为监狱。
这个监狱的规模不大,只有48间牢房,却关押着一批特殊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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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草岚子监狱
1931年,因叛徒的出卖,中共河北党组织遭到了重创,殷鉴、安子文、杨献珍、刘澜涛等数10名同志相继陆续被捕,然后就关押在这里。
这些共产党人在狱中成立了秘密党支部,殷鉴担任书记,他们决心“扛着红旗出狱”,把监狱变成了对敌斗争的特殊战场。就是在这样极其艰难的背景下,牛宝正与这些特殊的“囚犯”相遇了。
草岚子监狱戒备森严,围墙非常高,而且都装有铁丝电网,监舍窗户也都加固了铁丝网。监狱管理制度非常严格,看守们被要求对“犯人”保持高度的警惕。然而在这阴暗压抑的环境中,牛宝正的表现却与众不同。
和其他凶狠的看守不同,牛宝正对这些“犯人”相对和蔼一些。值班时从来不对他们呼来喝去,看到伤病员行动不便,还会偷偷帮他们清理伤口。
这些细微的举动开始并没有引起狱中党组织的注意,直到一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双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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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寒冷的冬日,牛宝正拿着一张信纸,他犹豫地走到杨献珍的牢房前。这个身材高大的山东汉子此时却显得有些窘迫。
原来他远在山东老家的母亲生了重病,他想写信回家问候却又不会写太多字,在北平举目无亲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求助这些有文化的“囚犯”。
杨献珍二话不说,当即就帮他写好家书。信中不仅如实反映了病情,还以牛宝正的口吻写了许多关心体贴的话语。
更让牛宝正感动的是,杨献珍还动员狱中同志们凑了些钱帮他母亲渡过难关。这一举动深深打动了牛宝正,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些被贴上“共 匪”标签的人,其实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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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杨献珍
从那以后,牛宝正开始有意无意地关照这些特殊的“囚犯”。他常常利用值班的机会为他们传递消息,有时还会偷偷带进一些报纸和书籍。
随着接触增多,牛宝正内心的疑问也越来越大:这些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为什么受过种种酷刑却始终不屈不挠?他们口中那个理想的社会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通过他们日常的交流,杨献珍等人向他讲述革命道理,阐释国家出路和理想。这些话语就像种子,在这个憨厚的山东汉子心中慢慢发芽。
牛宝正原本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做的这份工作,如今思想却逐渐发生变化。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在帮助几个囚犯,而是在参与一件有意义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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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党支部经过长期观察,认为牛宝正本性善良、富有同情心,且已对我党产生了好感,决定将他发展为内外联络员。
为了方便称呼并保护他,大家给他起了代号“OX”,这个代号虽然简单,却饱含着同志们对他的信任和亲切。
当杨献珍试探着请牛宝正帮忙购买报纸书籍时,牛宝正爽快答应了。从此,一些进步报刊开始源源不断地送入监狱,狱中同志们得以了解外界形势的发展。
更重要的是一些革命书籍也被巧妙地夹带进来,成为狱中同志们的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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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宝正的工作其实远不止于此。
狱中党支部与北方局、狱中党员之间的往来信件,都需要靠他传递。
写好的密信被他小心藏在鞋底、缝在衣襟内,利用交接班后的时间,他以探望家人为由,冒着生命危险将信件送到党的秘密联络点。
他常常要绕很远的路,确认没有尾巴跟踪后才敢走进联络点。
他的每一次传递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他传递的情报多次让党组织化险为夷。1934年春,蒋介石的侄孙蒋孝先派特务冒充犯人潜入草岚子监狱侦察,也是牛宝正第一时间将情报传递出去,让同志们要有所防备,避免了更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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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地下党组织秘密联络处
还有一次,南京方面密令要杀害殷鉴、安子文等12名骨干党员,也多亏牛宝正及时预警,比敌人行动快了72小时,为党组织采取应对措施赢得了宝贵时间。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1935年底。当时狱中党组织需要将一份重要报告送往天津,牛宝正主动请缨。
途中他遭遇特务盘查,他急中生智将密信塞进干粮里,佯装成投亲的农民,这才化险为夷。这样的事情在4年多的时间里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每一次牛宝正都是临危不惧,想方设法完成任务。
1936年,随着抗日形势的急剧发展,党组织急需大批干部开展工作。此时营救草岚子监狱同志的任务变得尤为紧迫。
当时国民党有一项政策:犯人只要公开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所谓的“检讨书”就能够出狱。但公开脱党就形同叛变,开始谁也不愿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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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草岚子胡同旧照
通过牛宝正的秘密传达,北方局组织部长柯庆施向狱中传达了指示:为了党工作,可以履行手续出狱,狱中党支部经过激烈讨论,提出了“假自首”的营救方案,但需要中央批复。
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牛宝正身上。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牛宝正几乎跑烂了鞋底。他利用休假时间,往返于北平、天津之间,终于拿回了中央批准的回信。薄薄的一页纸,却关系着60多人的生死。
计划实施阶段是最为关键的环节。平日坚贞不屈的我党人突然纷纷“悔过”,这下引起了监狱当局的怀疑。特别是当安子文、刘澜涛等人也提出“悔过”时,典狱长开始觉得这事有蹊跷。
在这个节骨眼上牛宝正又利用职务便利游说同僚,在狱警中散布“这些人确实已经真心悔过”的言论,很好地消除了当局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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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牛宝正还要协助出狱的同志安全转移。他常常利用夜深人静之时,将出狱的同志悄悄送到预定地点与接应的同志会合。
有一次,在护送杨献珍出城时,险些被巡警发现,牛宝正急中生智谎称杨献珍是自己的表兄,要出城探亲,这才蒙混过关。
最终,从1936年8月至1937年3月,前后共有61名同志通过这一方式获救。
他们出狱后立即投入到抗日斗争中,陆续回归到了组织,成为革命的重要力量。
这些同志后来分布在党政军各个领域,为革命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可以说这场成功的营救行动,牛宝正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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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刑具
同志们相继出狱后,国民党当局逐渐察觉异常。如此多的共产党人同时在短时间内“悔过”又神秘消失很显然存在问题。
而整个计划的实施必然有内应。牛宝正作为唯一联络人自然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1936年12月的一个寒夜,牛宝正正在值班时突然被捕。在审讯室内,特务头子冷笑着对他说道:牛班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怎么帮助他们的,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牛宝正心中一惊,但表面仍保持镇定的回答道:长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那些人都是按规定手续出狱的。
在接下来的审讯中,敌人对牛宝正动用了各种酷刑。电刑、老虎凳、辣椒水......,这些往常只在传闻中听说的刑罚,如今都加诸在他身上。
最残忍的是竹签刺指,十指连心的剧痛让他几度昏厥。但每次醒来他都咬紧牙关,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只是个普通狱警,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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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山东抗日根据地
连续七天的电刑、竹签刺指,他始终没有吐露半字。后来的刑讯记录显示,牛宝正宁死不屈,没有泄露任何党的秘密,也没有供出任何一个已经出狱的同志。这种坚定的态度,连审讯他的特务都不禁暗自佩服。
就在敌人准备将他处以极刑的前3天转机出现了。地下党通过内线得知牛宝正即将被处决的消息,立即展开了营救行动。
他们买通狱卒,在饭菜中传递了越狱计划。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牛宝正利用看守交接班的空隙,成功地逃出了监狱。
为了避免连累家人,地下党还将他的妻子和儿子提前送出了北平。牛宝正带着家眷悄悄返回山东老家从此与组织失去联系。
在接下来的14年里,由于他曾当过狱警,所以被定为“有问题”的男人,靠给地主扛活养活全家,默默无闻地度过了战争岁月。
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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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刘澜涛
新中国成立后,安子文、刘澜涛、杨献珍等当年被救的同志,已成长为国家的开国元勋。他们在百忙之中始终没有忘记那位冒险救他们的狱警。
1949年冬天的一次会议上,杨献珍再次提起了牛宝正,他说道:没有牛宝正同志,我们这些人可能早就牺牲在草岚子监狱了。现在新中国成立,我们应该找到他,让他安享晚年。
然而寻找牛宝正并非易事。元勋们只记得他叫牛宝正,代号“OX”,是山东人,其他信息一无所知。任务交到山东省委却久久没有进展。
毕竟在当时的山东,叫牛宝正的人不止一个,而且时隔那么多年,很多人都已经搬离了原籍。
转机出现在1950年4月。一位原在渤海抗日根据地工作过的同志提供线索,说牛宝正是无棣县城关附近的人。
调查人员立即赶到无棣县,在当地政府的配合下展开了拉网式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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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安子文
功夫不负有心人,调查组最终在无棣县城关镇找到了牛宝正。然而令人心酸的是,他正因为“国民党草岚子监狱狱警”的历史问题被关押受审。
当调查人员问及是否认识安子文、刘澜涛时,牛宝正茫然摇头,他只说自己认识“徐子文、刘华甫”,而这些都是元勋们在狱中使用的化名。
确认身份后,山东省委立即下令释放牛宝正并接往济南。在济南他受到了省委领导的亲切接见,随后被安排乘专车前往北京。
临行前当地政府为他置办了新衣新鞋,这个饱经风霜的山东汉子,终于洗去了14年的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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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前门火车站,走下车厢的牛宝正局促不安。他穿一身中山装,手里拎着简单的行李,望着站台上迎接的人群,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他看见杨献珍、安子文等人早已等候多时,众人激动地迎上前去。
杨献珍冲上前紧紧抱住救命恩人说道:宝正同志,这18年让你受苦了!
这个经历过酷刑都未曾流泪的硬汉,此刻却热泪盈眶。安子文也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牛宝正被安排住在招待所里,元勋们轮流来看望他,回忆起在草岚子监狱的点点滴滴。
当组织上询问他想要什么工作时,牛宝正谦虚地推辞道:我没什么文化,能为革命做的有限,就不给组织添麻烦了。
但是考虑到他丰富的监狱管理经验,组织还是为他安排了工作,回到草岚子监狱担任预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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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不再是旧社会的狱警,而是新中国的监狱工作干部,享受18级干部待遇。这在当时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待遇,足以让他安享晚年。
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牛宝正兢兢业业,把自己多年的经验传授给年轻同志。他常常说:犯人也是人,要以教育为主。这种人道主义的工作方法,深深影响了新一代的监狱管理工作者。
可惜的是,由于长期的牢狱生活和酷刑折磨,严重损害了牛宝正的健康。1954年11月,牛宝正在北京去世,享年68岁。
牛宝正去世后,安子文亲笔为他题写挽联:铁窗铸忠魂,草岚火种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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