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停在小区的阴影里,没立即下车。副驾驶上放着那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两瓶飞天茅台——这是给李副局长准备的。
上周五,李局拍着我肩膀说:“小陈啊,这次调整,我心里有数。”就这一句话,让我三天没睡好觉。
这是我第几次给李局送礼了?记不清。从最初的水果茶叶,到后来的烟酒,再到现在的茅台。每次送礼,都像在心上系了根线,线的另一头攥在李局手里。
我们单位是个清水衙门,但再清的衙门也有肥差。设备科科长位置空了半年,我盯了半年。我在副科位置蹲了八年,比我还晚来的小张都正科了。
妻子小梅常说我不会“来事”。她说:“你不送,别人在送。位置就那么多,凭什么轮到你?”
起初我嗤之以鼻。我业务能力强,年年先进,凭什么要靠这个?
直到三年前,另一个科长位置空出来。公认我最合适,结果空降了领导的外甥。那天我提前回家,买了一瓶二锅头。小梅什么都没说,给我炒了盘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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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给李局送礼,是去年中秋。我拎着月饼票,在他家楼下转了半小时。手心全是汗,仿佛拎的不是月饼,是炸弹。
李局很自然接过,说:“小王你就是太客气。”那声“小王”叫得我头皮发麻——平时他都连名带姓叫我。
春节前,我送了条烟。李局拆开看了看,说:“这烟不错,不过我现在抽得少了。”我的心沉了一下,怀疑是不是送错了。
后来同事点拨:“领导的意思是,下次可以送点更实用的。”什么是更实用的?我没问,但加了码。
上个月,李局突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便饭。”
那顿饭吃了两小时,李局说了很多。说领导层对我评价很高,说设备科需要我这样懂业务的人,说他一定全力推荐。
我激动得手微抖,给他斟酒时洒了点。李局笑着说:“年轻人,沉住气。”
那晚我买了条中华烟,悄悄塞进他后备箱。李局看见了,没说话,只是又拍了拍我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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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计算当上科长后的日子:工资能涨两千四,年底绩效多三成。小梅想要的那套沙发可以买了,儿子一直想要的自行车也能安排上。
我甚至看了几款科长级别的公务车。每天挤地铁的我,想着有天能开车上下班,心里那点不安就淡了。
小梅说我最近爱笑了。是啊,希望这东西,比什么都提气。
周一早上,我刚到单位,就感觉气氛不对。同事看见我,眼神躲闪。
李局被带走了。
消息像炸弹一样传开:经济问题,数额巨大,可能还要牵扯更多人。
我坐在工位上,手心冰凉。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我送的那些东西,会不会被查出来?
设备科的新科长很快公布了,是隔壁科室的老赵,一个我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老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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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把手机里和李局有关的短信、微信都删了。那几天,听到警笛声就心惊。
小梅劝我:“咱送的那点东西,算不上行贿吧?”
算不算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当看到纪检组的人,我就绕道走。
一个月后,新局长上任。全员大会上,他特意强调:“单位用人,只看能力和人品,不搞歪门邪道。”
台下有人看我,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昨天整理书房,翻出个旧笔记本。里面夹着张纸条,是刚工作时写的:“凭本事吃饭,靠能力进步。”
看了很久,然后把纸条撕碎,冲进马桶。
下午我去买了瓶茅台——不是送人,是回家和小梅一起喝的。她喝了一口就说辣,我说慢慢品,才能尝出味道。
酒过三巡,我说:“设备科那个位置,其实老赵挺合适的。他踏实。”
小梅看着我,笑了笑:“是啊,踏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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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下雨,我又提前到单位。在门口碰见老赵,他打着把旧伞,裤脚都湿了。
我帮他收了伞。他说谢谢,然后犹豫一下,说:“对了,之前李局那边有些工作记录,你那里要是有,整理一下交给我。”
我的心跳空了一拍,随即点头:“好的,科长。”
他摆摆手:“叫老赵就行。”
窗外雨更大了,打在玻璃上,像很多人在轻轻敲门。我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开始整理那些永远理不清的文件。
有些路,走近道反而绕了远。现在我知道了,踏实这东西,虽然慢,但每一步都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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