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农夫与驴

闲来无事，说个有意思的故事。

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农夫，为了一头瘸腿驴，居然跟屠夫拼命——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现在有人为了救一台报废的拖拉机，跟废品收购站老板动手。

问题来了：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精打细算的庄稼汉，宁可不要钱也要救一头废驴？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李老汉在荒山坡上捡驴说起。

暮春的太阳像抹了猪油，斜挂在天上晃悠。

李老汉背着半袋刚卖的杂粮，踩着田埂往家挪。这年头，庄稼汉的日子过得跟挤牙膏似的，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走到离村子还有二里地的荒坡上，酸枣丛里突然冒出个灰扑扑的影子。

李老汉眯眼一瞅，嚯，一头毛驴！

那畜生正低头啃草，尾巴甩得比谁都欢，四条腿壮得像庙里的石柱子。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就几只麻雀在它脚边蹦跶。

李老汉心里犯嘀咕：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驴？莫不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蹲在青石上，烟袋锅在鞋底磕得梆梆响，眼看着日头要钻进西山，还不见有人来寻。

这时候李老汉的心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突突直跳。他家穷得要命，春种秋收全靠这把老骨头，要是有头驴帮忙，腰杆子都能直三分。

「我说，这位老弟，你家主人呢？」李老汉赔着笑问话。

那驴突然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

李老汉赶紧摆手：「别介，我不是歹人。你要是没主家，跟我回去咋样？保准顿顿给你吃新割的芦苇。」

驴眨了眨眼，竟低下头继续嚼草，看着倒像是应承了。

李老汉壮着胆子去牵缰绳，没成想那驴乖得像个孩子，跟着他往家走，蹄子踏在土路上「哒哒」响。

路过村口，几个纳鞋底的婆娘直起身子瞅稀罕。

王二婶子嗓门最大：「他李大哥，这驴哪来的？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李老汉嘿嘿笑：「捡的，在荒坡上没人要。」

张寡妇停了针线：「可别是人家丢的，回头找来有你好受的。」

李老汉拍着胸脯：「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是人家的，我分文不取还回去。」

第二天一早，李老汉揣着窝窝头满村打听，逢人就问谁家丢了驴。

问了一圈，都说没听说。就连邻村的王大户，人家的驴也正拴在槽上嚼豆子呢。

这下李老汉彻底放了心，回家把好消息告诉老伴。老伴嘴上不说，却转身舀了瓢麸皮，看着驴吧嗒吧嗒吃得香。

打那以后，这头驴成了李家的顶梁柱。

春耕时，李老汉扶着犁，驴弓着身子往前拽，从没耍过性子。有回装了满满一车土，驴愣是憋红了眼，一步步挪到地头。

李老汉心疼得直掉泪：「傻东西，跟我遭罪了。」

他待这驴比亲儿子还亲。天不亮就去河边割最嫩的芦苇，夏天搬凳子坐在槐树下给驴挠痒，冬天铺厚厚的秸秆。

驴也懂报恩。有回李老汉摔了跤崴了脚，驴原地打转，冲着村子「嗷嗷」叫，声音跟哭似的。没多大功夫，下地的邻居就循声找来了。

日子跟驴拉磨似的，转着转着就过去了三年。

那年秋末收红薯，头天刚下过雨，泥地滑得像抹了油。走到土坡时，驴脚下一滑，「噗通」栽在地上，右后腿直打哆嗦。

李老汉赶紧查看，驴的膝盖磕破了皮，血珠顺着腿毛往下滴。

过了几天，驴的腿不但没好，反而肿得像发面馒头，走路一瘸一拐，拉车时哼哧哼哧喘得厉害。

老伴夜里叹气：「老头子，这驴怕是不中用了。村里老张家新买的牛犊壮实得很，咱不如也买一头。」

李老汉吧嗒着烟袋没吭声。

「这驴留着也是遭罪，不如卖给张屠夫，还能换几个钱。」

李老汉猛吸一口烟：「也只能这样了。」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直抽抽。

第二天一早，李老汉牵着驴往张屠夫家走。

驴像是知道要遭啥罪，走得慢吞吞的，尾巴耷拉着，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到了张屠夫家，院墙上挂着的猪肉还在滴水，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张屠夫叼着烟出来：「我说李大哥，这驴可是好牲口，咋舍得卖？」

李老汉眼睛盯着脚尖：「腿瘸了，干不了活了。」

张屠夫接过缰绳，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李老汉捏着银子，只觉得沉甸甸的压手。

「后天中午来吃驴肉，我给你留条后腿！」张屠夫大声嚷嚷。

李老汉没应声，脚步像灌了铅，挪得越来越慢。

回到家，李老汉把银子往炕桌上一放，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第二天一早，他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银子翻来覆去地看。张屠夫那句「来吃驴肉」总在耳边转悠，像只苍蝇嗡嗡叫。

他猛地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去把驴赎回来！」

老伴纳闷：「你疯了？卖出去的牲口哪有赎回来的道理？」

李老汉头也不回：「那驴跟我三年，有感情了，我不忍心看它挨刀子。」

赶到张屠夫家，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霍霍」的磨刀声。李老汉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驴被绳子捆在柱子上，嘴巴被布勒着，眼里的泪珠子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住手！」李老汉大喊一声冲过去。

张屠夫举起刀就要动手，李老汉眼疾手快，照着他后背猛地一推。张屠夫没防备，「哎哟」一声摔在地上。

「张老弟，对不住了，这驴我不卖了！」李老汉从怀里掏出银子往地上一扔。

牵着驴往家走，驴用头一个劲地蹭他的胳膊，眼里满是委屈和感激。

路过村头老槐树下，王二婶子探着头：「他李大哥，咋又把驴牵回来了？」

李老汉摸着驴的耳朵：「舍不得，卖了心里不踏实。」

张寡妇笑着说：「你呀，真是个菩萨心肠。」

「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心安吗？」

到了地里，老伴见他把驴牵回来，手里的锄头都掉了：「你这是咋了？放着银子不要，偏要养个废驴？」

李老汉蹲在田埂上：「钱没了可以再挣，这驴要是没了，我这辈子都睡不着觉。」

那天晚上，月亮像银盘子挂在天上。李老汉端着芦苇走进驴棚，刚放下筐子，突然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老哥。」

李老汉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只有他和驴。

「是我啊，老哥。」那声音又响起来，李老汉猛地回头，驴正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

「实不相瞒，我本是天上的神仙，来凡间历练的。多谢老哥的不杀之恩，不然我回不了天庭了。」

李老汉张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为了报答你，我给你增寿20年，保你活到99岁。记住，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能长寿，但千万不能做坏事。」

七天后，驴的腿完全好了，干活更卖力。又过了三年，驴在一个冬天安详地闭上了眼。

李老汉把它埋在当初遇见的荒坡上，从此每天行善事，村里谁家有困难他就帮忙，路上见了老人小孩总要扶一把。

直到99岁那年秋天，李老汉坐在槐树下，手拿旱烟袋，慢慢闭上眼睛，脸上带着笑，像是睡着了一样。

村里人都说，这是善心换来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