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阳光,像一层薄薄的金箔,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我脸上。我翻了个身,鼻尖萦绕着一股陌生的,却又无比安心的男士须后水味道,混着厨房里飘来的煎蛋香气。我这空了快十年的屋子,头一次有了烟火气。我眯着眼,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乱蹦。
可下一秒,我整个人就僵住了,活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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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他叫啥来着?
姓张?不对。姓王?好像也不是。我把昨天那个红娘介绍时说的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可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怎么也对不上一个具体的名字。我只记得他姓什么,都模糊了。一个只见过一面、连全名都不知道的男人,此刻正在我的厨房里,给我做早饭。而我,方丽萍,一个活了五十五年,自认精明通透的退休会计,竟然干出了这么一件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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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要是让我那个在美国读博的女儿知道了,非得从大洋彼岸飞回来骂我不可。说起这荒唐又甜蜜的一切,都得从前一天下午的那场相亲说起。
我叫方丽萍,今年五十五,退休前在一家国企做了三十年会计,一辈子跟数字打交道,严谨、规矩,账目上从没错过一分钱。老伴十年前走了,女儿赵思琪又出息,拿了全奖学士学位,又去了美国深造,家里就剩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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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啊,就像一杯温吞水,无波无澜,也无滋无味。白天去老年大学上上课,跟小姐妹们跳跳广场舞,可一到晚上,偌大的房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股子孤单劲儿,就像蚂蚁一样,一点点啃你的心。
女儿远隔重洋,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三天两头视频通话,主题永远是那个:“妈,找个伴儿吧。”起初我嘴硬,说一个人清净,后来实在拗不过她,也确实觉得孤单,就答应了。
给我介绍对象的是我们小区广场舞队的队长,吴姐,是个热心肠。她把对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丽萍啊,我给你介绍的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姓韦,叫韦江山,听听这名字,多气派!比你大三岁,五十八,早年做外贸生意的,现在半退休状态,说是给大公司做顾问。老婆走了七八年了,就一个儿子,也在国外,跟你家情况差不多。人长得精神,说话慢条斯理,有文化,最关键的是,有钱!市郊有套大别墅,市中心还有两套房收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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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钱不钱的倒不看重。我退休金一个月五千多,自己也有套不大不小的房子,够花了。我就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知冷知热的人。听吴姐这么一说,也动了心,就约着见了面。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老式茶馆,古色古香的。我特意穿了件新买的香云纱连衣裙,还化了点淡妆。一进门,就看见靠窗位置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就很有质感的表,正低头看着一本书。他抬头看见我,立马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个特别温和的笑容:“是方女士吧?我是韦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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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我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不是那种多么英俊的男人,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但那双眼睛,深邃又带着点忧郁,好像藏着很多故事。他身上有股书卷气,跟那些脑满肠肥的退休老头完全不一样。
我们聊了很久,从年轻时的经历聊到现在的退休生活,从国内的家长里短聊到国外的风土人情。他真是个顶好的聊天对象,总能在我话说一半的时候,就恰如其分地接上下一句。他说他喜欢侍弄花草,喜欢听老唱片,还喜欢自己研究菜谱。我的天,这不就是我梦想中的晚年生活吗?
他跟我说起他过世的妻子,眼里满是怀念,他说:“这么多年,我总觉得家里是空的,不是房子空,是心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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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戳到了我的心窝子里。我也是啊!这十年来,我也是心空的。
那天下午,我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茶馆快打烊了,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出来。走在路上,晚风吹着,他忽然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很宽厚,很温暖。我当时脸“刷”地就红了,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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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声音低沉又有磁性:“丽萍,跟你说句心里话,我见过不少人,但没一个像你这样,让我觉得……就是你了。我那大别墅,冷冰冰的,像个水泥盒子,我一个人住着,瘆得慌。我不想回去了。”
我当时脑子一热,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我家小,但是……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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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么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然后,他就真的跟我回家了。
那一晚,我们聊到半夜。他给我讲他去世界各地出差的趣闻,我给他讲我女儿从小到大的糗事。我们就像认识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自然而然地,他就留下了。等第二天早上,我在煎蛋的香气中醒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连他的全名都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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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像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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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江山,哦,我现在牢牢记住这个名字了。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个会生活、懂情趣的男人。他每天早上变着花样给我做早餐,中式的豆浆油条,西式的牛奶面包。吃完饭,他会陪我去菜市场买菜,他懂的特别多,哪家的豆腐最新鲜,哪家的排骨最香,他都门儿清。
他还会带我去发现这个城市里我从未留意过的角落,比如一条开满蔷薇花的老巷子,一个只在周末开放的旧书市集。他会念诗给我听,会拉着我的手在公园里散步,甚至我们还去看了一场午夜电影,就像年轻情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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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枯萎了十年的心,又重新被浇灌,开出了花。小区的邻居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吴姐更是得意洋洋,说她的眼光没错。
只有我女儿赵思琪,在一次视频通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天韦江山正好在我旁边削苹果,我一脸幸福地把“韦叔叔”介绍给了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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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那头的思琪,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妈,你们认识多久了?他就住你家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多久,他人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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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琪的语气严肃起来,像审犯人一样:“他叫什么全名?做什么的?身份证你见过了吗?他家住哪儿,你去看过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我一个都答不上来。我只知道他叫韦江山,其他的,他都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我沉浸在幸福里,也从没想过去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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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女儿太大惊小怪了。韦江山看出了我的不快,温柔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说:“思琪是关心你,怕你被骗。是我不好,没让你有安全感。这样吧,这个周末,我带你去我郊区的别墅看看,让你放心。”
我一听,心里的那点疙瘩立马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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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周末,他却临时变了卦。他说他那个在国外的儿子突然要跟他视频会议,谈一笔重要的海外投资,周末去不了了。他言辞恳切,一脸歉意,我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但这件事,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了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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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有一次我们逛商场,我看中一条丝巾,他非要给我买,可结账的时候,他的卡却刷不出来。他尴尬地解释说,最近资金都投到一个大项目里了,手头有点紧。最后还是我付的钱。
还有一次,他接了个电话,表情特别凝重,躲到阳台去讲。我隐约听到“窟窿”、“最后期限”之类的词。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摆摆手,笑着说:“生意上的小麻烦,你别担心,我能解决。”
那之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跟我提起他那个“海外投资项目”,说回报率有多高多高,还说有个内部名额,问我有没有兴趣。他说:“萍,我不想用你的钱,但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就是想让你也跟着赚点,以后我们环游世界,就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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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女儿思琪的话像警钟一样在我脑子里敲响。我看着他那张真诚的脸,心里第一次泛起了嘀咕。一个住别墅、做大生意的人,会为了一条几百块的丝巾刷不出卡?会拉着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搞投资?
人心隔肚皮,我活了半辈子,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我开始留心了。
我的职业本能让我对数字和细节异常敏感。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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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他虽然穿着得体,但衬衫的袖口已经磨得有些起毛了。他那块看起来很贵的表,我偷偷上网查了一下,是个高仿货。他说自己不抽烟不喝酒,可我好几次在他衣服口袋里闻到淡淡的烟味。
最让我起疑心的,是他从来不让我碰他的手机,总是设置着复杂的密码,洗澡都带进浴室。有一次他睡着了,手机放在床头,我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试了我的生日,女儿的生日,都不对。我输入了他的生日——他告诉过我一次——屏幕亮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我点开他的微信,里面没几个联系人,聊天记录也删得很干净。但在一个叫“江湖救急”的群里,我看到了一段让我如坠冰窟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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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哥,那个老太太搞定了没?兄弟们都等米下锅呢!”
“快了,这老太太有点警惕,得慢慢来。放心,她的退休金和房子,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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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还有人发了个猥琐的笑脸。那个叫“山哥”的,头像正是韦江山的微信头像。
我拿着手机,浑身都在发抖。什么一见钟情,什么灵魂伴侣,原来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那些温柔体贴,那些诗情画意,全都是假的!他看上的,不过是我这套住了半辈子的房子和我那点可怜的养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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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眼泪直流,一种巨大的羞辱感和被愚弄的愤怒淹没了我。我想立刻叫醒他,狠狠给他一巴掌,然后把他赶出去。
但我毕竟是做了三十年会计的人,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把手机放回原处,躺回床上,一夜没合眼。
我得想个办法,不仅要让他滚蛋,还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能就这么白白被他骗了感情,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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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然对他笑脸相迎。但他提出让我把房产证拿出来,去银行做个抵押,投到他那个“项目”里时,我心里冷笑,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我假装被他说动了心,满口答应,但提出一个条件:“江山,这么大的事,我得让我女儿知道,让她帮我参谋参谋。她不是在美国吗,见多识广。我让她明天跟我们视频一下,你当面跟她说说这个项目,她要是也觉得好,我立马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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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江山一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让思琪把把关也好。”他大概以为,凭他的口才,糊弄一个远在海外的小姑娘,绰绰有余。
他不知道,我早已跟女儿通过气,我们母女俩,准备给他唱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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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我准时打开了电脑视频。韦江山特地换了件新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坐在我旁边,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视频一接通,女儿思琪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我照着计划,先是热情地把项目夸了一通,然后把话头递给了韦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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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江山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天花乱坠的表演,什么“离岸基金”,什么“区块链技术”,什么“内部消息”,各种高大上的名词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我女儿思琪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就在韦江山讲得口干舌燥,以为快要成功的时候,思琪忽然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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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叔叔,您说的这个项目,听起来确实很诱人。”思琪的语气很平静,“我有个朋友刚好就在您说的那家美国基金公司做高管。我能让他现在加入视频,跟您聊聊项目的具体细节吗?”
韦江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汗:“这……这是内部项目,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吧?”
“没关系,我朋友签了保密协议的。而且……”思琪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凌厉起来,“我还想请他帮我确认一下,公司里是不是真的有一位叫‘韦江山’的海外顾问。”
我看到韦江山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像一张纸。
还没等他想出说辞,思琪那边已经切换了屏幕,一个穿着西装、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出现在画面里,用流利的中文打招呼:“你们好。”
这下,韦江山彻底慌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项目的事……我们改天再聊!”说着就要站起来走。
“站住!”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是我这辈子都没用过的严厉,“马建军,戏演完了,不打算交代一下吗?”
当“马建军”三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仅知道你叫马建军,我还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同伙都有谁。你们的那个‘江湖救急’群,我已经截图发给警察了。现在,是你自己去自首,还是等警察来请你?”
原来,思琪早就通过她在美国的关系,查了这个所谓的“韦江山”,发现他根本就是个无业游民,有诈骗前科,真名就叫马建军。那个所谓的“海外投资项目”,更是子虚乌有。
马建军的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
警察很快就来了,把马建军带走了。吴姐和其他邻居听说了这事,都惊得目瞪口呆,纷纷跑来安慰我,骂那个骗子不得好死。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但我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这场荒唐的“一见钟情”,像一场高烧,烧尽了我对爱情不切实际的幻想,也烧出了我骨子里的清醒和坚韧。
很多人都觉得我可怜,被骗了感情。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但不亏,反而赚了。
我赚到了一次宝贵的教训,让我明白,晚年的幸福,不能寄托在任何一个突然出现的“完美男人”身上。真正的安全感,只能来源于自己。
我也赚回了和女儿更亲密的关系。经历了这件事,我们母女俩的心贴得更近了。我终于懂得,她那些“不中听”的唠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挚的爱和守护。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平静如水。我给女儿发了条微信:“妈妈没事,以后会好好生活。”
没过多久,女儿回复道:“妈,我给你报了个欧洲十国游的旅行团,下个月出发。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钱不够我给你补。”
我看着那行字,眼眶一热。
是啊,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有没有人陪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爱自己的能力和奔赴山海的勇气。
那场荒唐的同居,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就像我人生路上一个湿滑的泥坑。我摔了一跤,弄脏了衣服,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前方的路,依然开阔,阳光依然明媚。
人到五十五,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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