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压下来,台北马场町那边就响了几下,枪声一停,没人说话,没人掉眼泪,连张判决书都没有,吴石就那么倒下了,什么话也没留下。家里头一听到消息,16岁的吴学成整个人都傻了,母亲也被抓走了,弟弟才7岁,屋子里头一下子就空了,静得吓人。
谁也不敢管她们,邻居看见了都绕着走,那阵子白色恐怖刚起来,谁沾上这事谁倒霉,吴石又不是个小人物,穿着军装的参谋本部次长,这事闹得太大了,楼下天天有人盯着,谁还敢伸手帮一把。
吴学成没哭,就坐下来,找了纸和笔,开始写信,也没人告诉她该写给谁,她就写给军法局,说想把父亲的遗体领回来,别的什么也没提。
那会儿的台北,谁敢跟军法局打交道,更别提写信去要尸体,搞不好第二天连自己都得进去,她还是写了,一字一句,她心里清楚,要是不这么干,父亲这辈子就算埋不下了,以后也没人再敢提这个名字。
军方居然回信了,说可以领,就是不能声张,不准办丧事,不准跟外人讲,她就一个人去了,自己把遗体领回来,一路上没人陪着,也没人搭把手。
怎么安葬,没钱,没地,也没人肯收,最后没办法,只能把骨灰寄在善导寺里头,一个普普通通的骨灰位,她一年就去看一次,别人家都是一大家子来扫墓,就她一个人,背个包,自己来自己走,每年去完,夜里就做梦,梦里全是她父亲,可她还是去,一年没落下。
母亲七个月后给放出来了,身子垮了,人也恍恍惚惚的,刚一回家,房东就把她们赶了出来,指着鼻子骂叛徒家属,那年月,没人敢租房子给她们,母女俩带着个小弟弟,提着包袱到处找地方住,搬了好几次家。
她没吭声,给人缝衣服,洗衣服,什么活都干,碰见熟人,人家跟见了鬼似的躲着她走,她就这么硬撑着,撑到19岁,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嫁给一个退伍老兵,那人年纪比她大很多,这事跟喜欢没关系,就是为了换口饭吃,为了让弟弟能继续上学,让这个家能喘口气。
结婚没办酒席,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心里明白,就是为了让家里人活下去,别人结婚是因为爱情,她不是。
后面的几十年,她心里就惦记一件事,把父亲的骨灰带回大陆去,家里一直被人盯着,说话都得留神,这事有多难谁都知道,她就在善导寺那边跟人交代过,万一自己不在了,让弟弟一定把父亲接回去,这事不能跟外人讲,她就自己偷偷攒钱,查资料,联系大陆的亲戚,一封一封地写信。
就这么等了五十年,政策终于松了,2001年北京那边传来消息,说可以帮忙接忠烈遗骨回家,她听到信那天,在父亲的骨灰坛前跪了半个钟头,一句话没说,眼泪就没停过。
2002年,她带着骨灰坛和弟弟,坐上了去北京的飞机,特意多买了一张票,给父亲留着座位,骨灰最后安葬在北京福田公墓,那里埋着很多抗战的将领,她站在墓碑前,什么也没说,就是把那几十年写的信,一张一张全放了进去,没人晓得信里写了啥,可能就一句话,也可能什么都没写。
她的背影立在那儿,看着跟座山似的,好像终于能歇口气了。
吴石的案子,外头人说什么的都有,可他女儿吴学成,一辈子没上过台面,也不是什么名人,就这么一个人,把一个家撑了半个世纪,把父亲的骨灰送回了大陆,她什么都没说,没讲自己多苦,就那么一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历史的大缝里,这种人其实最难被看见,她们不上战场,也没人给记个名字,可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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