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四月的苏北平原,正是春深草长的时节。河边的芦苇已蹿得一人多高,风一吹,哗啦啦响成一片。
这一年,解放战争的烽火已燃遍大江南北,在白驹镇一带活动的游击队,就像扎在敌人心上的一根刺,让这些敌人们时时心悸不已。
4月17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游击队员杨清荣就悄悄出了门,他个子不高,但很精干,一身粗布衣裳洗得发白。
今天,杨清荣的任务是去白驹镇附近侦察敌情。
杨清荣是土生土长的白驹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他沿着田埂快步走着,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这个季节,本该是插秧忙的时候,可田里却冷冷清清。老百姓都被国民党军队折腾怕了,能躲的都躲了起来。
快到白驹镇时,杨清荣闪身钻进一片竹林,找了个隐蔽处朝镇口望去。只见两个敌兵正懒洋洋地靠在岗哨旁,枪随意地挎在肩上。镇子里不时传来几声犬吠,还夹杂着敌兵的吆喝声。他仔细数了数进出镇子的敌军人数,记下他们的装备,心里盘算着:看来敌人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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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荣在竹林里一直待到日头偏西,确认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这才准备返回驻地。临走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暮色中的白驹镇,心里沉甸甸的。
归途总是让人放松警惕。
杨清荣沿着熟悉的小路快步走着,想着尽快把情报送回去。路两旁的油菜花开得正盛,金灿灿的一片,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要是在太平年月,这该是多好的春光。
就在他快要走出这片油菜地时,突然听见前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心里一紧,赶紧蹲下身,从油菜花的缝隙中望出去——不好,是敌人的自卫队!大约有十几个人,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他立即转身想往后退,可已然来不及了。
“站住!什么人?”一道尖利的声音喝道。
杨清荣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站起身,脸上挤出几分惶恐:“老总,我是过路的,回……回家去。”
为首的敌兵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怀疑:“过路的?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往这里跑什么?”说着走上前来,一把扯开他的衣襟,“搜!”
杨清荣心里明白,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他暗自庆幸已经把搜集的情报牢牢记在脑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纸片。可是万一被带回敌营,严刑拷打之下……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两个敌兵在他身上仔细搜了一遍,除了几块干粮,什么也没找到。
“队长,看样子不像游击队。”一个敌兵报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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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称作队长的瘦高个却不死心,他眯着眼睛盯着杨清荣:“我看你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带走!”
杨清荣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知道,一旦被带进敌人的据点,身份就很难隐瞒了。他在游击队里活动了这么久,保不准有人认识他。
“老总,我真是好人啊!”他装作害怕的样子哀求道。
“少废话!”敌兵推了他一把,“是不是好人,回去一审就知道!”
就这样,杨清荣被敌人押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绳子勒得生疼。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脸上,他第一次觉得家乡的夕阳这样刺眼。
走着走着,杨清荣的目光忽然被远处的一条河吸引住了——那是中洋大沟!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故意放慢脚步,唉声叹气起来。
“磨蹭什么?快走!”身后的敌兵不耐烦地推搡着他。
杨清荣转过身,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老总,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确实不是普通的过路人。”
敌兵们一下子都警觉起来,纷纷围拢过来。
“怎么回事?”自卫队长陈保唐拨开众人走上前来。
杨清荣压低声音:“我前几天在河里藏了点东西……是银元,还有两支枪。”
“银元?枪?”陈保唐的眼睛立刻亮了,“在哪儿?”
“就在前面中洋大沟的桥底下。”杨清荣朝河的方向努了努嘴,“我用油布包得好好的,沉在河底了。”
敌兵们一听,顿时骚动起来。银元!枪!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诱惑。
陈保唐盯着杨清荣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杨清荣心里七上八下,但脸上却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老总,我都这样了,还敢骗你们吗?那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你要是敢耍花样……”陈保唐恶狠狠地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不敢不敢!”杨清荣连连摇头,“我只求老总们得了钱财,能放我一条生路。”
陈保唐想了想,终于对手下挥挥手:“押他到河边去!”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边只剩一抹残红。中洋大沟在暮色中泛着粼粼波光,河面上的木桥静静地横跨两岸。这里的河水又深又急,杨清荣从小就常在这里游泳,对这段河道再熟悉不过。
“在哪儿?”陈保唐急切地问。
杨清荣指着桥洞下的阴影处:“就在那儿,最深的地方。我绑了块石头沉下去的。”
“你下去捞!”陈保唐命令道。
这正是杨清荣求之不得的。他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手腕,故作为难地说:“老总,这绳子……”
陈保唐示意手下给他松绑,但还是不放心,指派一个会水的敌兵:“你跟他一起下去!”
杨清荣心里一紧,但马上又镇定下来。一个就好办多了。
他慢慢走到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四月的河水还很凉,但他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敌兵们都眼巴巴地盯着河面,等着他捞出“宝贝”来。
就是现在!
杨清荣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入河中。冰凉的河水瞬间包围了他,他打了个寒颤,随后马上调整姿势,一个猛子扎向河底。
那个跟着下水的敌兵也笨拙地跳了下来,在水里扑腾着:“在哪儿呢?东西在哪儿?”
杨清荣在水底屏住呼吸,迅速朝桥洞的另一侧游去。他的动作很轻,尽量不激起太大的水花。河水很浑浊,这正好掩护了他的行动。
“喂!你去哪儿了?”那个敌兵发现不对劲,大声喊道。
岸上的敌人也察觉到了异常:“快!别让他跑了!”
可是已经晚了。
杨清荣像一条鱼一样,灵活地穿过桥洞,朝着对岸奋力游去。他的肺快要炸开了,但他咬牙坚持着。
“开枪!开枪!”陈保唐见状,气急败坏地吼道。
砰砰的枪声在河面上响起,子弹噗噗地打入水中,激起一朵朵水花。杨清荣猛地潜入更深的水中,拼命向前游着。
终于,他的手触到了对岸的泥土!他猛地从水里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随后连滚带爬地上了岸。
回头望去,对岸的敌人还在乱作一团。那个下水的敌兵还在河里胡乱摸索,其他的则朝着对岸胡乱放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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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杨清荣不敢停留,转身就钻进了岸边的芦苇丛。高高的芦苇立刻就把他吞没了。
杨清荣在芦苇荡中拼命奔跑,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重。
芦苇叶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脸颊,但他全然不顾。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回驻地!
枪声渐渐远了,敌人的叫骂声也听不见了。杨清荣这才放慢脚步,靠在一棵柳树上喘了口气。夜色已经完全降临,星星开始在天幕上闪烁。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游击队驻地的位置继续前进。
过了许久,当杨清荣终于看到驻地那熟悉的灯光时,眼泪差点掉下来。哨兵认出了他,惊讶地迎上来:“杨清荣?你这是怎么了?”
他摆摆手,顾不上解释,径直朝着队部跑去。
后来听说,那天敌人在河里摸到天黑,什么也没找到。陈保唐气得直跳脚,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收兵回营。
这场惊心动魄的脱险,很快在游击队里传开了。大家都佩服杨清荣的机智勇敢,说他不仅虎口脱险,还把敌人耍得团团转。
每当有人问起当时的细节,杨清荣总是笑笑:“没什么,就是急了,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
参考资料:《大丰文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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