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儿子患尿毒症,我直接放弃治疗,儿子快不行时弟弟却跪求原谅
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我脑子里是空的。
“儿童尿毒症。”
四个字,像四颗钉子,狠狠砸进我的天灵盖。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夏末午后的闷热,熏得我一阵阵发晕。
医生嘴巴一张一合,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只看见他眼镜片后面同情的目光。
我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冰凉,纸张却被手心的汗濡湿了。
儿子乐乐才六岁。
他正趴在走廊的长椅上,专心致志地玩着一个奥特曼的小玩具,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配着音。
“迪迦!打怪兽!”
声音清脆,带着奶气。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想笑一笑,嘴角却比灌了铅还沉。
乐乐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我,“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看动画片了。”
我心口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魂不守舍。
晚高峰的车流像一条凝固的河,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刺得我眼睛发疼。
乐乐在后座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不敢想,这样平静的日子,还剩下多少天。
回到家,丈夫周诚还没下班。
婆婆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她的狗血伦理剧。
瓜子壳吐了一地。
电视里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换了鞋,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
婆婆探头看我一眼,扬声说:“林然,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晚饭还没做呢?乐乐饿了没?”
我没理她,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蹿了上来。
“妈,您今天没买菜吗?”
“哎哟,我忘了。”她毫无愧色,“你顺路带点回来不就得了?多大点事。”
我气得说不出话。
我每天接送乐乐,围着他团团转,她在家闲了一天,连个菜都想不起来买。
以前我觉得这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可今天,这件小事像一根针,扎破了我紧绷的神经。
周诚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饿死了饿死了,老婆,有什么好吃的?”
看到我和婆婆僵持的气氛,他愣了一下。
我把诊断书拍在桌上。
“乐乐病了。”
周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拿起那张纸,一遍遍地看,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尿毒症……这,这是什么病?是不是搞错了?”
婆婆也凑过来,她不识字,急得直问:“什么?乐乐怎么了?”
“尿毒症。”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需要换肾,或者一辈子透析。”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电视里的哭喊声都显得格外遥远。
婆婆“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的大孙子啊!这可怎么办啊!”
周诚抱着头,蹲在地上,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那一晚,没人记得晚饭。
我给乐乐煮了碗面,他吃得很香。
看着他满足的小脸,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医生说了,治疗费用是个无底洞。
换肾,手术费、后续的抗排异药物,至少要五六十万。
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加上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差不多有三十五万。
这是我们准备买学区房的首付。
我跟周诚摊牌:“房子不买了,先把钱拿出来给乐乐治病。”
周诚红着眼点头,“都听你的。”
我以为,在儿子的生命面前,我们是一心的。
第二天,我去银行,准备把钱转到一张卡上,方便随时取用。
可当我输入密码,看到余额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三十五万,只剩下不到五万。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查了一遍。
没错,三十万,不翼而飞。
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立刻给周诚打电话,声音都在发抖:“周诚,我们账上的钱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老婆,你别急,钱……钱我拿去用了。”
“用了?三十万!你用哪儿了?”我几乎是在尖叫。
“是……是小凯。”他支支吾吾,“他说有个项目,稳赚不赔,一个月就能翻倍。我想着,能给乐乐多赚点医药费……”
小凯,周凯,我丈夫的亲弟弟。
一个眼高手低,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天天想着“薅羊毛”、“赚快钱”的巨婴。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炸弹在里面爆开。
“周诚!那是乐乐的救命钱!你怎么敢!”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小凯说万无一失的!妈也同意了!”他竟然还把婆婆拉出来当挡箭牌。
我气得直想笑。
是啊,在婆婆眼里,她的小儿子周凯是心头肉,是天才,是未来的希望。
我的儿子乐乐,不过是个“孙子”而已。
我挂了电话,直接冲回家。
婆婆和周诚都在,周凯也在。
他正翘着二郎腿,在客厅里吞云吐雾,看见我回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钱呢?”我盯着周诚,一字一句地问。
周诚不敢看我。
婆婆站了起来,挡在周诚面前,“林然,你这是干什么?像要吃人一样。钱是周诚拿的,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为了家好?”我冷笑,“拿我儿子的救命钱,给你小儿子去做发财梦,这也叫为了家好?”
周凯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不耐烦地说:“嫂子,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发财梦?这是投资!等我赚了钱,别说乐乐的医药费,换个大别墅都够了!”
“那你现在就把钱还给我!”我冲他吼道。
“钱已经投进去了,哪有那么快拿出来?”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急什么?乐 an an 的病又不是马上就要死。”
“啪!”
我没忍住,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周凯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敢打我?”
婆婆疯了一样扑过来,“反了你了!你敢打我儿子!”
她在我身上又抓又挠。
周诚总算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拉开我们。
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撞在茶几角上,腰上一阵剧痛。
我看着这一家子人,心彻底冷了。
周诚的懦弱,婆婆的偏心,周凯的无耻。
他们就像三座大山,压在我和乐乐身上。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还在这里跟他们争吵,跟他们讲道理。
有用吗?
在他们眼里,周凯的“投资”,比我儿子的命重要。
我扶着腰,慢慢站直了身体。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好。既然你们这么不在乎,那这个孩子,我也不治了。”
周诚愣住了,“老婆,你说什么胡话?”
婆婆也停了哭闹,惊愕地看着我。
“我说,不治了。”我平静地重复,“我们没钱。三十万打了水漂,剩下的五万,连塞牙缝都不够。就这样吧。”
我转身,看着周凯,笑了笑。
“恭喜你啊,小叔子。你成功地用你侄子的命,给你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项目,铺了路。”
周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别胡说八道!是你自己不想治,关我什么事!”
“对,是我不想治了。”我点头,“我累了。我一个人,撑不住。”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一眼,走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我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
眼泪,终于决堤。
我不是真的要放弃乐乐。
他是我的命。
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指望这家人,乐乐只有死路一条。
我必须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救我的儿子。
这场战争,从现在开始,只有我一个人。
第二天,我若无其事地带着乐乐去了医院。
我没有办住院,只是做了最基础的检查和拿药,维持着乐乐的现状。
医生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这病拖不起。
我何尝不知道。
回到家,婆婆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要的,冷血的母亲。
我不在乎。
我开始变卖我所有的东西。
结婚时的钻戒,名牌包包,几件舍不得穿的羊绒大衣。
这些曾经被我视若珍宝的东西,现在换成了维持乐乐生命的药费。
周诚看在眼里,满是愧疚。
他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老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乐乐。我去找小凯,我让他把钱还回来。”
每次,他都垂头丧气地回来。
“小凯说,项目方最近资金紧张,要再等等。”
“小凯说,他也被套牢了,他也是受害者。”
“小-凯-说……”
我打断他:“周诚,你除了会说‘小凯说’,还会说什么?”
他沉默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了,他一直都是这样。
结婚前,他会把他一半的工资交给他妈,他弟。
我以为那是孝顺,是顾家。
现在我才明白,那叫“拎不清”。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小家都护不住,他还算什么男人?
我开始在网上找兼职。
我以前是做会计的,专业没丢。
我接一些小公司的代理记账,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三四千的收入。
白天我带乐乐去医院,陪他玩,给他讲故事。
晚上,等他睡着了,我就打开电脑,对着一堆堆的数字和报表,熬到深夜。
身体很累,但心是定的。
因为我知道,我在为我儿子拼命。
周凯的日子却过得越来越滋润。
他换了新手机,买了新衣服,甚至开始在朋友圈里晒他那所谓的“投资项目”的收益截图。
下面一堆亲戚朋友点赞,夸他有眼光,有本事。
婆婆更是与有荣焉,天天在小区里跟人炫耀:“我家小凯,现在是大老板了!一个月赚的,比你们一年都多!”
每次听到这些,我心里都像有刀在刮。
那些钱,是我儿子的血,是我儿子的命。
有一天,我在楼下碰到周凯。
他开着一辆崭新的白色SUV,停在我面前,摇下车窗。
“嫂子,去哪儿啊?我送你一程?”
他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得意洋洋。
我看着他那张脸,只觉得恶心。
“不用了。我怕你的车,晦气。”
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林然,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现在不跟你计较,是看在乐乐的份上。你真以为我怕你?”
“你不用怕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应该怕报应。”
说完,我抱着乐-乐,转身就走。
乐乐在我怀里,小声问:“妈妈,什么是报应?”
我摸了摸他的头,“就是做了坏事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悄悄咨询了律师。
我把周诚转账给周凯的记录,周凯朋友圈的炫富截图,还有我跟婆婆他们争吵时的录音,都整理了出来。
律师告诉我,这笔钱,很难定性为“借款”。
因为周诚是自愿转账的,而且没有借条。
更麻烦的是,他们是一家人。
法律,有时候在亲情面前,显得很无力。
我不甘心。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周凯提到的那个“投资项目”。
信息很少,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宣传语:高回报,零风险,内部渠道。
典型的骗局话术。
我注册了一个小号,伪装成一个想要投资的“小白”,加了项目宣传群。
群里每天都有人发各种收益截图,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
气氛热烈得像个传销组织。
我潜伏在里面,默默地收集着信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乐乐的病情在缓慢地恶化。
他开始吃不下东西,人也越来越没精神。
有时候,他会抱着肚子,跟我说:“妈妈,我疼。”
每当这时,我的心都揪成一团。
我恨不得替他去疼。
周诚的愧疚也越来越深。
他开始主动承担家务,晚上会给我端来热牛奶,笨拙地给我捏肩膀。
有一次,他抱着我,哭了。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你打我吧,骂我吧。”
我没有推开他。
我只是平静地说:“周诚,打你骂你,钱能回来吗?乐乐的病能好吗?”
他哭得更凶了。
我知道,他良心未泯。
但他太软弱了。
他的愧疚,在婆婆和周凯的亲情绑架面前,不堪一击。
这天,我正在给乐乐喂药,婆婆推门进来了。
她手里拎着一个果篮,脸上堆着笑。
“林然啊,我来看看我的大孙子。”
她把果篮放在桌上,伸手就要去摸乐乐的脸。
我把乐乐往怀里一揽,躲开了。
“别碰他。”我的声音很冷。
婆婆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是他奶奶。”
“奶奶?”我冷笑,“有眼睁睁看着孙子没钱治病,却把钱给小儿子挥霍的奶奶吗?”
婆婆的脸拉了下来。
“你怎么又提这事?钱的事,小凯说了,很快就能回来!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
“这不是计较!这是一条人命!”我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妈,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如果今天生病的是周凯,你会怎么办?”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会怎么办?
她会砸锅卖铁,会跪下求人,会豁出自己的老命。
因为那是她的心肝宝贝。
而乐乐,只是一个可以牺牲的,传宗接代的工具。
“我懒得跟你说。”婆婆恼羞成怒,“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小凯要订婚了,下个月办订婚宴。你和周诚,准备一下。”
我愣住了。
订婚?
他拿了我儿子的救命钱,去办订婚宴?
“他哪来的钱?”
“当然是投资赚的!”婆婆一脸骄傲,“女方家里条件也好,出了二十万的彩礼呢!”
二十万……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我明白了。
周凯根本没把那三十万拿去投资!
他骗了所有人!
他用这笔钱,买了车,付了彩礼,装点了他“成功人士”的门面!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不去。”我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婆婆拔高了声音,“那可是你小叔子!你不去,像话吗?亲戚朋友怎么看我们家?”
“我管他们怎么看!”我盯着她,“你回去告诉周凯,要么把钱还回来,要么,我就去他的订婚宴上,把他做的好事,一件一件,都说给所有人听!”
婆婆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婆婆摔门而去。
我知道,我彻底撕破了脸。
也好。
这场虚伪的家庭戏,我早就不想演了。
小反转来了。
周凯订婚宴的前一天,我潜伏的那个投资群,炸了。
有人在群里哭诉,说平台登录不上了,负责人也联系不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群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我的二十万啊!我全部家当!”
“骗子!还我血汗钱!”
“我已经报警了!”
我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消息,心脏狂跳。
来了。
终于来了。
我立刻把群里的聊天记录,还有我之前收集的所有证据,都打包发给了我的律师朋友。
然后,我给周诚打了个电话。
“周凯的那个项目,爆雷了。”
电话那头的周诚,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真的?”
“真的。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我声音平静得可怕,“第一,继续护着你弟弟,看着他被警察抓走,或者被那些投了钱的人打死。第二,站到我这边,站到你儿子这边,我们一起,把钱拿回来。”
“我……”
“周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选。
但我知道,我必须做最坏的准备。
那天晚上,我抱着乐乐,一夜没睡。
我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声,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
第二天一早,周诚回来了。
他眼圈通红,胡子拉碴,像是老了十岁。
他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老婆,我选你,我选乐乐。”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这些年存的私房钱,还有我跟朋友借的,一共十万。你先拿着,给乐乐治病。”
我看着他,眼眶一热。
迟来的醒悟,总比执迷不悟要好。
我把他扶起来,“钱我收下。但是,这不够。”
他看着我。
“今天,是周凯的订婚宴。”我说,“我们去,送他一份‘大礼’。”
周凯的订婚宴,设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我和周诚带着乐乐,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婆婆和周凯。
婆婆的笑脸僵在脸上,周凯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们……你们来干什么?”婆婆冲过来,想把我们往外推。
周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妈,我们是来喝喜酒的。”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反抗他妈。
婆婆愣住了。
周凯走了过来,强装镇定,“哥,嫂子,来了就坐吧。别站在这儿,影响不好。”
我笑了笑,“好啊。”
我们在主桌坐下,就在周凯的未婚妻旁边。
那女孩看起来很单纯,满脸幸福的笑容。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忍。
但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乐乐,我的心又硬了起来。
宴会开始,司仪在台上说着各种喜庆话。
周凯和他的未-婚-妻,手挽着手,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婆婆满面红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小儿子飞黄腾达的未来。
就在司仪宣布“请新郎新娘交换订婚戒指”的时候,我站了起来。
“等一下。”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拿起话筒,走上台。
周凯的脸都白了,“林然,你干什么!快下来!”
我没有理他。
我环视全场,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是新郎的嫂子,林然。今天,借着这个喜庆的日子,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投资天才’如何用自己亲侄子的救命钱,来换取荣华富贵的故事。”
台下一片哗然。
婆婆冲上台想抢我的话筒,被周诚死死拉住。
我把手机连接到大屏幕上。
第一张,是周诚给周凯的三十万转账记录。
“这是我儿子的救命钱。”
第二张,是周凯朋友圈里炫耀新车、奢侈品的截图。
“这是他用我儿子的命,换来的体面。”
第三张,是那个投资诈骗群里,受害者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这,才是他所谓‘投资’的真相!”
我看向周凯,他已经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他的未婚妻,那个单纯的女孩,震惊地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周凯,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她颤抖着问。
周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说话啊!”女孩崩溃地哭喊起来。
台下,女孩的父母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指着周凯的鼻子骂:“骗子!退婚!把我们的彩礼还回来!”
整个宴会厅,乱成了一锅粥。
亲戚朋友们的指指点点,像一把把尖刀,刺向周凯和婆婆。
婆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是为乐乐,而是为她毁于一旦的“富贵梦”。
周凯在众人的唾骂声中,像一只过街老鼠,仓皇逃离。
我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无尽的悲凉。
我走下台,抱起乐乐。
“我们回家。”
从酒店出来,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
雨丝冰冷,打在脸上。
周诚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为我和乐乐撑着伞。
回到家,我接到了律师的电话。
“林然,好消息。警方已经立案了,周凯作为重要涉案人员,已经被控制了。”
“那钱呢?”我急切地问。
“诈骗团伙的主犯卷款跑了,钱……追回来的希望不大。”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拼尽全力,鱼死网破,最后还是没能拿回那笔钱。
乐乐的病,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日子,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周凯被抓,婆家成了整个小区的笑柄。
婆婆大病一场,躺在床上一蹶不振。
那些被骗了钱的亲戚朋友,三天两头来家里闹。
家里被砸得一片狼藉。
周诚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他白天上班,晚上回来收拾屋子,照顾他妈。
他把工资卡交给我,一分不留。
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但我知道,他正在努力地,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父亲。
乐乐的病情,没有因为我的努力而好转。
他开始需要定期去医院做透析。
每次,看着粗大的针头扎进他小小的手臂,我的心都像被撕裂一样。
乐乐很乖,他从来不哭。
他只是会睁着大眼睛,问我:“妈妈,做完这个,我是不是就能好了?”
我只能笑着骗他:“对,乐乐最勇敢了,做完就能好了。”
转过身,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开始在网上求助,申请各种基金会的援助。
我在社交平台上写下我们的故事,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
很多好心人给我们捐了款,虽然不多,但每一笔,都是一份希望。
社区知道了我们的情况,也为我们组织了募捐。
物业大厅里,红色的募捐箱前,排起了长队。
有我认识的邻居,也有很多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们往箱子里放进十块,二十块,一百块。
我站在旁边,不停地鞠躬,说谢谢。
那天,我收到了将近五万块的捐款。
我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募捐箱,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我以为生活会这样,在艰难和温暖中,慢慢往前走。
直到那天,医院传来一个消息。
他们找到了合适的肾源。
我欣喜若狂。
但医生接下来的话,又把我打入了冰窟。
“手术费加上后期的治疗,至少还需要三十万的缺口。”
三十万。
又是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个魔咒,死死地缠着我们。
我去哪里再凑三十万?
我把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了。
周诚也一样。
我们已经山穷水尽。
希望就在眼前,我却够不着。
那种绝望,比一开始就知道没希望,更折磨人。
乐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有时候,他会突然醒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妈妈,我好想去上幼儿园啊。”
“好,等乐乐病好了,我们就去。”我哽咽着说。
我知道,我可能要食言了。
那天晚上,我守在乐乐的病床前。
他发着高烧,小脸通红,嘴里说着胡话。
我一遍遍地用温水给他擦拭身体,心如刀绞。
周诚站在我身后,双拳紧握,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都怪我……”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都怪我……”
就在我感觉天快要塌下来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是周凯。
他瘦得脱了形,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和颓败。
他刚被放出来。
因为他只是被蛊惑的“下线”,涉案金额不大,又主动交代,所以没有被起诉。
但他的人生,也已经毁了。
工作丢了,婚事黄了,背了一屁股的债。
他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乐乐,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他走到病床前,看着乐乐苍白的小脸,嘴唇颤抖着。
然后,他做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嫂子,我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我害了乐乐!我该死!”
他哭得涕泗横流,像个孩子。
周诚想去拉他,被我拦住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有用!嫂子!有用!”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竟然闪着一丝奇异的光。
“我去做了配型!”
我心里一震。
“我的肾,和乐乐配上了!”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凯……要给乐乐捐肾?
“嫂子,你让我救乐乐吧!”他跪着爬到我脚边,抓住我的裤腿,“这是我欠他的!我用我的后半辈子来还!求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看着他,这个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我看着病床上,我命根子一样的儿子。
命运,开了一个多么荒唐的玩笑。
我该怎么办?
接受他的“好意”,用这个毁了我们家的人的器官,去救我的儿子?
还是,坚守我的恨意,眼睁睁看着乐-乐……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过了很久,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
“周凯,你听着。”
“我接受你的肾,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你。”
“是因为,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这辈子,都带着对乐乐的亏欠,活下去。”
“我要你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记住,你的身体里,少了一样东西。那东西,给了我儿子第二次生命。”
“这个债,你得还一辈子。”
周凯抬起头,泪流满面,用力地点头。
“我-还。我-还-一-辈-子。”
手术很成功。
当乐乐被从手术室推出来,麻药还没过,但生命体征平稳。
我趴在病床边,握着他小小的手,感觉自己也活了过来。
周凯被安排在隔壁病房。
手术后,他很虚弱。
婆婆和周诚轮流照顾他。
婆婆一夜之间,白了头。
她再也不提她的小儿子有多能干,再也不做发财的梦了。
她只是默默地熬粥,擦身,做着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有一次,她在走廊上碰到我。
她不敢看我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最后,她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没有说话,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原谅,说不出口,也不必说出口。
乐乐恢复得很好。
一个月后,他可以下床走路了。
那天,阳光很好。
我推着轮椅,带他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
他指着一棵大树,兴奋地说:“妈妈,你看,有小鸟!”
我抬头看去,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地叫着。
生机勃勃。
周诚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棉花糖。
他把棉花糖递给乐乐。
乐乐开心地接过去,舔了一口,眼睛笑成了月牙。
“谢谢爸爸。”
周诚摸了摸他的头,眼圈红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有千言万语。
我对他,笑了笑。
是一个很淡,但发自内心的笑。
生活,还要继续。
为了乐乐,我们都必须往前走。
出院那天,周凯也出院了。
他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我们。
他想走过来,又不敢。
乐乐看见了他,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
“叔叔。”
他叫了一声。
周凯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着乐乐,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牵着乐乐的手,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停顿。
走出医院的大门,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自由和新生-的-味道。
我没有原谅任何人,我只是选择了救我儿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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