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之三:见闻
王狗儿本人虽不敢来贾府,却告诉刘姥姥道:“你竟带了外孙子板儿,先去找陪房周瑞,若见了他,就有些意思了。这周瑞先时曾和我父亲交过一件事,我们极好的。”
这件事在刘姥姥见到周瑞家的时又被提起,说是“只因昔年他丈夫周瑞争买田地一事,其中多得狗儿之力”。
王狗儿说“周瑞先时曾和我父亲交过一件事”,就是指“争买田地一事”。但王狗儿的父亲王成,既不是官也没什么特别本事,只说在他父亲去世后携家带口回了原乡村庄务农,他如何有能力帮助周瑞争地?此处极可能涉及到刘姥姥一家辈分的差异问题。
按说刘姥姥按年纪和辈分,就应该是王成的岳母才是。而王狗儿就应该是王成,他父亲是官儿,才有可能帮助周瑞争地,也能解决他们一家年纪和辈分的问题。
王成父亲的官职,要么是户部清吏司的民科员外郎、主事;要么就是顺天府治中或四路厅同知一类管理土地相关的官,才有资格与王家老太爷连宗认作侄儿。他们父子帮助周瑞争地,也证明职权范围在土地。因此双方有过交情,才会鼎力帮助刘姥姥打抽丰。
不管曹雪芹是出于安排王板儿与巧姐的姻缘,为让两人年纪仿佛,不得不将“王狗儿”独立出来又多加一代人物,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如今是再难细分辩了。倒是王狗儿父子帮助周瑞争买田地这件事,背后涉及的故事倒更值得一说。
周瑞虽是王家的家生子奴才,却早作为王夫人的陪房,随嫁入贾府作奴才二十多年。他们吃穿用度都由主子供给,并不能轻易置办私产。而周瑞平时的工作,就是负责替王夫人收取春秋两季的地租子,都与田地相关。
由此可以推测,王狗儿父子当年帮助周瑞争买田地的事,能让周瑞家的多年后都记得他们的情意,十有八九也应是为贾府争买田地立了功。
“争地”不是征地,而是指强行买卖土地的一种行为。或为向土地所有方强买,或为两个势力看中一块地而互相争抢,实际都是土地兼并。
古代中国一直是农耕社会,土地是农民最重要的资产。而封建社会最重要的矛盾之一,就是地主与农民关于土地所有权的矛盾。贾家既是封建贵族,也是封建官僚,更是封建大地主。
所以,他们一朝得势,最快速聚敛财富的方式,就是想方设法做土地兼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底层的农民失去土地成为佃农,再失去人身自由成为奴隶的比比皆是。
刘姥姥说她是庄户人家,实际并不是最底层的农民。他们这种有房子有地有小买卖的人家,属于破落小地主,起码还算富农阶层。平时吃喝不愁,只因王狗儿不善经营又好吃懒做,加上花钱大手大脚才导致没有存款,遇到花钱的事愁钱罢了。真要困难到杨白劳那样,早就该卖儿卖女了。
当然,土地兼并是违法的行为,并不为朝廷律法允许。明代首辅徐阶退休后身败名裂被抄家,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罪状就是他任由几个儿子在原籍强买强卖兼并土地。康熙诛鳌拜的十大罪状之一,也涉及到土地兼并的违法。
所以,贾家想要兼并大量土地,就不能简单粗暴地随便大手一挥“这一片归我”,总要找寻“合法”借口,钻法律的空子将对方的地契据为己有才行。
这就类似贾雨村帮助贾赦谋夺石呆子扇子那样,先搞个对方家破人亡,再以低价将土地据为己有,履行合法手续才算过了明路。
所以,周瑞为贾家争买田地时,自然要找负责土地相关职司的王成父亲帮忙,双方也就狼狈为奸。至于这背后的肮脏龌蹉勾当,一个“争”字背后,就是多少人家破人亡的血泪。曹雪芹通过“石呆子失扇子案”,以点带面交代的最清楚。
王狗儿笃定周瑞会帮忙,除了双方的交情,争地的事也算是个隐晦的“把柄”,不怕周瑞不给面子帮这个忙。
而曹雪芹借用刘姥姥一进荣国府,隐晦交代贾府土地兼并的累累罪行,也为日后抄家罪行作铺垫。
刘姥姥就像一双眼睛,通过她进贾府经历的“人事物”,见证贾家未来的兴衰。“争地”之事看似轻巧,实际罪恶极大,就属于“事”的范畴。而“人”在她没进荣国府前,就先遇到了。
闲言少叙,话说那天早上,刘姥姥早早起来梳洗了,就带着外孙板儿出门进了京城,一路无话来到了贾府门前。只见大门堂皇气派,门上值守的门子也个个气宇轩昂,坐在那里长谈阔论。她才一见就怯了三分,又不能白跑一趟,只得期期艾艾地蹭上前来开口道:
“太爷们纳福。”众人打量了他一会,便问:“是哪里来的?”刘姥姥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的,烦那位太爷替我请他出来。”那些人听了,都不睬他,半日,方说道:“你远远的那墙脚下等着,一会子他们家里有人就出来的。”内中有一年老的说道:“不要误了他的事,何苦耍他。”因向刘姥姥道:“那周大爷往南边去了。他在后一带住着,他娘子却在家。你从这边绕到后街门上找就是了。”(程甲本第六回节选)
这一段文字可谓将世态炎凉交代地淋漓尽致。刘姥姥的怯懦,年轻门子的张狂,老年门子的善举,全都一一呈现于文字,让人一入脑海便生出画面,才是最精彩的描写。
刘姥姥尽管自诩是王夫人的亲戚。到底出身低微。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贾府的门子也就成了她口中的“太爷们”。“太爷”其实就是指大老爷,是知府、知县的尊称。刘姥姥求人办事眉眼低,姿态可谓是压到了尘泥之间。既是自惭形秽,也是希望能博取可怜,让贾府门子见她懂礼而得以通融,进府见到周瑞。
然而贾府这些豪奴如何将她这等贫婆子放在眼中。他们每日接见的多是公卿贵胄,非富即贵,随便都有礼物赏赐,刘姥姥一无所有,他们又怎会正眼看她,更奢谈为她跑腿传话了。双方姿态和地位正应了那焦大骂赖二的话:“抬抬脚,比你的头还高呢”。
所以,那些人先问她哪里来的?不过是个随口询问。听她说找太太的陪房周瑞,就知道是无关紧要的人。周瑞虽然是王夫人的陪房,但与贾府这些家生子奴才们,到底隔了一层,甚至双方还明里暗里有一些个龃龉,自然就更不想搭理刘姥姥了。
于是,他们就爱答不理的哄撵刘姥姥去那边墙根儿底下等着,意思是别挡着大门儿碍眼。此时是刘姥姥最大的一次危机。一旦她听话去了墙根儿,别说周瑞一家平时不走大门,就算出来也未必认识。而一旦见不到周瑞,势必要空手而归,她是再也不敢二次上门的。
贾府豪奴的这般态度,折射出贾家平时的豪强本色。这些人行事不问是非,横行霸道,一旦疏于管教,不知道在外头会给主子惹出什么祸事。
而有他们在主子身侧,岂能起到好的引导作用?那薛蟠与冯渊争斗,轻易打死了人,怎能是薛蟠亲自动手?还不是一句气话:给我打死他……就真的把人打死了,结果罪名得由薛蟠承担。多少公子王孙,都由这些可恶奴才们教唆拐带的一身纨绔下流,任由家族教养规矩再好又有何用。
曹雪芹以刘姥姥的眼,见证了贾府门子的嚣张跋扈,亦是在写贾家后人一代不如一代的现实。奴才如此,主子亦如此。
妙在这些年轻门子不堪,曹雪芹却又偏写出一个老年门子的厚道。他见众人欺瞒刘姥姥便出言阻止说别戏耍她,倒耽误了她的事。又告诉刘姥姥说周瑞已去了南面办事,娘子在家中,要寻他家,只往府后头一带去找,指点刘姥姥去找周瑞家的。
老年门子的善心与善行,代表创业者的初心纯良;年轻门子的恶意与恶行,暴露年青一代的腐朽与堕落。都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贾府后继无人,才是他们最终败亡的根本。
正因这个老年门子的几句话指点,给刘姥姥行了方便,真正为日后巧姐留了一线生机余庆。王熙凤可能都想不到,她真正要感谢的人,除了刘姥姥,这个老年门子也算其中一个。
刘姥姥得了指点,便带着板儿绕到了后街,又打听得周瑞家所在,逶迤至门前敲门求见。周瑞家的早忘了故人,待错眼仔细一看才想起来是刘姥姥。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刘姥姥的来意,周瑞家的一见便心下有数。待听得她想要见王夫人时,便告诉她如今府中情况是王夫人不管家,管家人是王熙凤。她若想要得偿所愿,必须得见了凤姐才行。
好在周瑞家的不忘本,念着当初争地的交情,也想在刘姥姥跟前卖弄她的体面,便拍胸脯保证玉成此事,不叫她无功而返。
这个周瑞家的还是当初演说荣国府的冷子兴的岳母,也就延续了“冷眼旁观”贾府的角色意义。刘姥姥去后,她送宫花的经过叠加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所见所闻,便交代出贾府的真实详情与未来隐喻。
刘姥姥这里得到周瑞家的一力周全,很容易见到了王熙凤。凤姐何等聪明,待听了周瑞家的汇报,并传达王夫人“不可简慢”的交代后,便知道刘姥姥的来历和应对之策。
于是双方隔靴搔痒地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就在即将转入正题时,突然意外插入了一个宁国府贾蓉来管王熙凤借玻璃炕屏之事。这个“玻璃炕屏”,就借由刘姥姥的眼睛,成为影射未来贾府之败的重要“物谶”。
贾蓉笑道:“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去略摆一摆就送过来的。”凤姐道:“迟了一日,昨儿已给了人了。”贾蓉听说,便嘻嘻的笑着在炕沿子上下个半跪道:“婶子若不借,我父亲又说我不会说话了,又挨了一顿好打呢。婶子,只当可怜侄儿罢。”凤姐笑道:“也没见我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你们那里也放着那些好东西,只看不见我的东西才罢,一见了就要想拿去。”贾蓉笑道:“只求开恩罢。”凤姐道:“碰坏一点,你可仔细你的皮!”因命平儿拿了楼门上钥匙,传几个妥当人来抬去。贾蓉喜的眉开眼笑,忙说:“我亲自带了人拿去,别由他们乱碰。”说着便起身出去了。(程甲本第六回节选)
贾蓉管王熙凤借玻璃炕屏的这段小插曲,主要表现的几层意思,都指向了贾府的兴亡根源,以及王熙凤的未来荣辱。
一、玻璃炕屏是一件非常特别的物谶。王熙凤手里的这一架,贾蓉说是“老舅太太”给她的。老舅应是指王子腾,老舅太太就是王子腾夫人。凤姐也说是“王家的东西”,证明这架玻璃炕屏来自王子腾。
无独有偶,第七十一回的贾母八旬之庆,又出一架玻璃炕屏,是粤海将军邬家所送寿礼。而这两架玻璃炕屏就与贾家败亡的真相息息相关。
首先,王子腾当时任九省统制,后擢升九省都检点,为北部边防的一把手。王家是贾家领导的四大家族势力的骨干,更算是贾家培养,接替宁荣二公军权延续的继承人。邬家任粤海将军,相当于清代的广州将军,是南部边防一把手。邬家送的玻璃炕屏仅次于甄家的“满床笏”屏风,既说明他与贾家关系亲密,也侧面隐喻贾家三代经营,于军中的势力影响巨大。
王家与邬家分别掌控南北边防军权,都与贾家关系莫逆,且贾家还扶植了贾雨村任“大司马参赞朝政协理军机”的兵部尚书。如此强大的军事威慑力,皇帝如何能不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心,忌惮贾家于军中的权势?
所以,“军权”当是日后皇帝不容、贾家败亡的根源。
其次,玻璃炕屏为王家所赠,又呼应了后文的邬家献礼,表达的是以贾家为首之意。而他们一个通“亡家”,一个通“无家”,证实贾家败亡、家破人亡之因,源于贾府所掌控的军权威胁。
最后,玻璃炕屏,既是玻璃所制,便是易碎之物。所以,王熙凤吩咐人好生抬去,不允许磕碰损坏。但既是易碎就肯定要碎。玻璃炕屏既隐喻贾家未来之败,数十年荣华富贵,不过如同破碎的玻璃炕屏,再珍贵也将转瞬即逝。这些都由刘姥姥的眼中“看见”。
二、玻璃炕屏的重点在“炕屏”。是指于炕上陈设装饰的屏风。其功能与屏风、影壁的遮挡作用类似,琉球语里直接就把影壁称为屏风。很多时候它们又都拥有同一个别称叫作“萧墙”。
在古代汉语中,“萧”通“肃”,有严肃、肃静之意。臣子进宫见皇帝,到了屏风跟前要肃然起敬。所以宫室中对着门的那道屏风就叫做“萧墙”。萧墙也用来表示内部,成语“祸起萧墙”的意思就是祸从内部发生之意。
《论语·季氏·季氏将伐颛臾》记载:“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孔子告诉弟子冉友和子路,鲁国权臣季孙担心的不是外部的颛臾,而是宫里的鲁国君主,害怕国君忌惮其权势而夺权害之。
所以,刘姥姥听闻贾蓉要借的玻璃炕屏,实际是以“祸起萧墙”的典故,隐喻贾家外祸之因在于军权为君王所忌;内乱之因在于家族内部纷乱而致祸起萧墙。这又与贾元春判词“虎兕相逢大梦归”典出于《论语·季氏·季氏将伐颛臾》,隐喻贾家内祸起萧墙,外祸于军权对应上了。
三、贾府内祸起于萧墙,传递给刘姥姥“见证”的,主要有两点。
其一,刘姥姥是王家人,来投奔的是荣国府当家人贾政之妻,二太太王夫人。
按说敕造荣国府是荣国公世袭的爵产,谁袭爵,谁当家,谁居住于敕造荣国府的荣禧堂。贾家任何人哪怕是荣国公也无权做主私下分配,根本不存在所谓小儿子当家之说,否则朝廷的礼法和规矩岂不都乱套,百官也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可荣国府的现实却是贾赦袭爵,偏居一隅;贾政当家,主政荣禧堂。这背后必然需要合理合法才能安之若素。曹雪芹对于这件事的安排,尽管隐晦,却也前面。皆因贾赦字恩侯,贾政字存周这两个名字背后涉及的典故,就包含了一段“兄弟阋墙”的丑事。
贾赦字恩侯,顾名思义是贾赦犯错,获得皇帝赦免,才得以顺利袭爵。至于他犯了什么错,是否为人所害都不得而知。
贾政字存周,算是对贾赦字恩侯的完美“解释”。“存周”典出于《史记·周本纪》,讲的是弑兄篡位东周考王,为免弟弟故技重施,便效仿周武王封少弟桓公于河南,重建周公国继承周国公。周公国传至三代时(与贾府相同)又发生了一次兄弟阋墙。前367年因周威公崩,长子继位为周惠公。少子根叛乱,引起赵国与韩国干预。赵成侯遂“与韩分周为两”,周王畿于是分裂为东周、西周两个小国,兄弟同为(西东)周惠公。后秦灭东周(赧王)与西周公国后,东周公国尚存续于巩(义),后世就称之为“巩存周”。
曹雪芹通过“存周”的典故,清楚交代出贾政当家荣国府的真相,是荣国府当年发生了两子争权的阋墙丑事,成为贾赦犯错失去继承权的根由。
最终应该是皇帝出于分裂荣国府的目的,将荣国公世袭一分为二。贾赦袭爵,贾政继承爵产,荣国府两房分治。
而如今的荣国府两房明里和睦,背后纷争,势力也因此被大幅削弱。正是“漫言不肖皆荣出”的其中一层意思,也是贾家败亡的真正开始。可谓是祸起萧墙之乱了。
而未来贾家抄家后,存续下来的一支是二房贾政的后人,也与“巩存周”的结果一般无二。
还有,玻璃炕屏既源自王家,暗示王家如同韩国与赵国一般,当初支持了少子贾政夺权上位。
其二,贾蓉来向王熙凤借玻璃炕屏,也有数层隐喻。
①贾家之“祸”起于内部,始作俑者源自宁国府,就是“造衅开端实在宁”的另一层意思;
②贾蓉妻子秦可卿死后,贾珍肆意妄为操办葬礼引导“爬灰”舆论,以掩盖其“造衅”侵犯儿媳妇致死的罪行,导致四王八公集体出席,引发皇帝的注意和忌惮,为贾家埋下祸端;
③贾蓉父子无德,源于贾敬的教育缺失。宁国府后继无人,贾珍肆意妄为,最终导致抄家连累了荣国府。这就叫“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
曹雪芹借由刘姥姥的眼睛,旁观贾蓉借炕屏的小插曲,由“祸起萧墙”为日后贾家之败埋下了清晰的伏笔。
同时,贾蓉向王熙凤借炕屏这件事,也通过刘姥姥的眼睛,揭开了王熙凤与贾蓉的复杂关系,和王熙凤一生的荣辱。这就要从第二十一回,贾琏与平儿的一段对话说起。
贾琏道:“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来,把这‘醋罐子’打个稀烂,他才认得我呢!他防我像防贼似的,只许他同男人说话,不许我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说话,略近些,他就疑惑;他不论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后我也不许他见人!”平儿道:“他醋你使得,你醋他使不得,他原行的正,走的正,你行动便有坏心,连我也不放心,别说他呀。”贾琏道:“你两个一口贼气!都是你们行得是,我凡行动都存坏心。多早晚才叫你们都死在我手里呢!”(程甲本第二十一回节选)
贾琏提到王熙凤妒忌不容他与平儿亲近,而自己却与“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笑笑毫不避讳,尽管平儿作证说王熙凤行的正,走的正,到底于礼法规矩不合。这一点由刘姥姥见闻王熙凤与贾蓉的对话表现的更明确。
贾蓉来借炕屏,按说侄儿拜见婶子,应该是毕恭毕敬。然而王熙凤却张嘴就语含戏谑说“给了人了”。贾蓉知道凤姐说的是谎话,便半跪在炕沿上撒娇祈求。二人这般表现看似亲近,实际并不符合婶娘与侄儿应有的相处礼数。很难想象王夫人与贾琏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所以,王熙凤这般的不拘小节,也很快为她带来了麻烦。第十一、十二回,“见熙凤贾瑞起淫心”与“王熙凤毒设相思局”,都源于贾瑞听闻王熙凤品行不端,引发误会,才会找寻机会蓄意勾引。
贾瑞无耻,令王熙凤受辱,因恨其不尊重,便设下毒计,吩咐贾蓉贾蔷一起构陷贾瑞。导致贾瑞两次于寒冬腊月的夜里被冻在外,伤及身体不说,又遭贾蓉勒索,最终几番磋磨之下含恨殒命。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害贾瑞,对她影响深远。除了杀贾瑞涉嫌戕害宗庙血食之外,“相思局”勾引贾瑞就范,也触及了“七出之条之淫”,更落把柄于贾蓉之手。
贾蓉此时与王熙凤亲近,日后却又反目成仇。后文他背叛王熙凤,教唆贾琏于外偷娶尤二姐,又被王熙凤故技重施,设局杀之并大闹宁国府,彻底与贾蓉一家撕破脸。
如此一来,王熙凤结局遭遇“一从二令三人木”,被贾琏休妻下堂的罪状,就可由贾蓉作证,起码“淫”“妒”以及杀人、戕害宗庙血食的罪名是逃不脱的了。
曹雪芹借刘姥姥的眼睛,又一次“旁观”了王熙凤今生真正的“苦主”贾蓉,也是为未来的败亡埋下伏笔。
至此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分别见证了贾家之败所涉及的“人事物”。待到二进荣国府时,刘姥姥的眼睛“看见”的就与兴亡关系不大,而主要涉及的是宝黛钗的姻缘故事了。两次进贾府,刘姥姥的作用都不同,也是曹雪芹的巧妙设定。
不管如何,刘姥姥虽小有波折,到底还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王熙凤给她的二十两银子一吊钱,欢天喜地的作别而去。
王熙凤对刘姥姥本不在意,加之她话里话外已经铺垫足够,本不担心刘姥姥会厚颜再来。
然而,王熙凤也小觑了人性的贪婪。刘姥姥侥幸拿钱回去,自然不想着再来。可王狗儿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二十两银子的巨款,又怎会就此满足?这钱来的如此快速,又怎么能不逼着岳母再来贾府打抽丰!而刘姥姥在女婿家寄人篱下,还等着女儿女婿养老送终,她又如何敢不来?
于是,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也就由不得她做主了。
(未完待续)
作者:君笺雅侃红楼(vx公众号: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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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原文找线索,还原最真实的《红楼梦》。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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