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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八天,我半夜起床煮了一碗鸡蛋面,老公怪我没洗碗,我: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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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没来得及洗的空碗,像一块小小的、白色的墓碑,立在了我和周诚五年的婚姻前。

他说我不懂事,月子里还这么“作”,为了一口吃的闹得全家不宁。

我看着他那张因睡眠不足而略显浮肿的脸,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一个碗,而是一片无法横渡的、冷漠的海。所以,我只说了三个字:“离婚吧。”

从我说出这三个字,到我们真正坐下来,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各自的名字,中间隔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我见过他歇斯底里的愤怒,见过他笨拙不堪的讨好,也见过他深夜里抱着孩子的无声痛哭。他一遍遍地问我,林晚,真就为了一只碗?值得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压垮我的,从来不是那只碗,而是从产房被推出来的那一刻起,到那个寒冷的深夜为止,整整八天,一百九十二个小时里,我所经历的、堆积如山的疲惫、饥饿与失望。

故事,要从我生下女儿安安,被推出产房的那天说起。

第一章 被遗忘的产妇

麻醉的效力正在一点点褪去,刀口的疼痛像是无数根细密的针,随着每一次呼吸,在我小腹上扎出一个不断扩大的、灼热的圆。我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护士推着穿过长长的走廊,头顶的白炽灯一盏盏飞速掠过,像一场无声的电影。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努力地在产房门口等待的人群里搜索着周诚的脸。

我找到了他。他正和婆婆张桂芬凑在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护士怀里那个小小的、粉色的襁褓。婆婆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她伸出有些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想碰一下孩子的脸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哟,我的大孙女,可算出来了!快让奶奶看看,长得像谁……”

周诚也咧着嘴笑,那种傻乎乎的、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他拿出手机,对着孩子一通猛拍,甚至还打开了闪光灯,被护士立刻出声制止了。

“家属,别开闪光灯,对孩子眼睛不好。”

“哦哦,好,好。”周诚忙不迭地收起手机,眼睛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女儿。

我被推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我看着周诚,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我想说,我好疼。我想说,我好渴。我还想问他,你看到我了吗?

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新到来的小生命身上。他甚至没有弯下腰,没有看我一眼,只是随口对护士说了句:“辛苦了辛苦了。”然后就簇拥着婆婆和孩子,浩浩荡荡地往病房走去。

我的病床被晾在了原地。

推着我的护士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才继续推着我往前走。

那一声叹息,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我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酸涩的液体缓缓流了出来。

回到病房,婆婆和周诚正围着那张小小的婴儿床,研究着孩子的眉毛、鼻子、小嘴。病房里还有其他产妇和家属,他们的道贺声、婆婆爽朗的笑声、周诚略带炫耀的应答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背景音。

而我,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剖腹产手术,身体被掏空,正忍受着剧痛的产妇,像个局外人一样,被安置在靠窗的病床上,无人问津。

我的嘴唇干得起了皮,嗓子眼像是要冒烟。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可小腹的伤口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周诚……”我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声音很轻,带着虚弱的沙哑,几乎被淹没在嘈杂声里。

但他听见了。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叫他。

“我……我想喝水。”我艰难地说。

他“哦”了一声,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过来,拿起水杯,倒了些热水,试了试温度,递到我嘴边。

温热的水流过干涸的喉咙,我感觉自己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我贪婪地喝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

“谢谢。”我轻声说。

“谢什么,应该的。”他把水杯放回原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好像我的需求打扰了他欣赏女儿的雅兴。他转身又要走回婴儿床边。

我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他回头,皱起了眉头。

“你……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我看着他,几乎是在乞求,“我伤口疼得厉害。”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闪过一丝烦躁,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可他的身体却是侧着的,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床,心思完全不在我这里。

他嘴里还在跟婆婆讨论着:“妈,你看她这鼻子,多挺,像我。”

婆婆笑着说:“像你,像你,眼睛像她妈,双眼皮,好看。”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周诚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我怀胎十月,忍受了孕吐、水肿、腰酸背痛,最后又在手术台上挨了一刀,九死一生,才把这个孩子带到世界上。我以为,我会得到最起码的关心和呵护。可现实却是,从我被推出产房的那一刻起,我就成了一个完成任务的、不再重要的工具。

所有人都在为新生命的到来而欢呼,却没有人记得那个付出了最大代价的母亲。

那种被彻底遗忘和忽视的感觉,比刀口的疼痛,更让我难以忍受。

第二章 “为你好”的牢笼

出院那天,周诚租了一辆车。婆婆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安,坐在后排最中间的位置,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我因为伤口,只能僵硬地、慢慢地挪进车里,每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

周诚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一眼,催促道:“晚晚,你快点啊,别让孩子吹着风了。”

我咬着牙,没说话,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塞了进去。车门关上的瞬间,我疼出了一身冷汗,额前的碎发都湿了,黏在皮肤上。

回到家,一个名为“坐月子”的、密不透风的牢笼,正式向我敞开了大门。

我们的婚房是两室一厅,我和周诚住主卧,次卧一直空着。为了方便照顾,婆婆从老家搬了过来,理所当然地住进了次卧。

按照婆婆的“老规矩”,月子里是不能见风的。所以,家里所有的窗户都被关得严严实实,窗帘也拉得密不透风。初秋的天气,外面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可我们家却像个阴暗潮湿的洞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奶腥味、汗味和饭菜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奇怪味道。

我也不能洗澡、不能洗头、不能刷牙,甚至不能下床。每天的生活,就是躺在床上,喂奶,睡觉,再喂奶。

我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头发油得能打绺,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酸腐的气息。我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我试着跟周诚商量:“周诚,让我洗个澡吧,哪怕是擦一擦也好。现在都有‘科学坐月子’的说法了,医生也说可以淋浴,只要注意保暖就行。”

周诚当时正在给安安换尿布,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妈说不行,老规矩都是有道理的,落下月子病,以后有你受的。你忍忍吧,就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我正在忍受的,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身上又黏又痒,都快起痱子了。”我几乎是在哀求。

“行了,别那么娇气。”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哪个女人生孩子不这么过来的?我妈那时候生我,条件比你差多了,不也照样过来了?你就安心躺着,把身体养好,别想那些没用的。”

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不适和诉求,都定义为了“娇气”和“想没用的”。

我彻底没了声音。

在吃的问题上,矛盾更加尖锐。

婆婆的月子餐哲学,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油腻。为了让我“下奶”,她每天变着花样地给我炖各种汤:猪蹄炖花生、鲫鱼豆腐汤、乌鸡汤……每一碗汤上面都漂着厚厚的一层黄油,喝一口,能糊住整个喉咙。配的菜也永远是炒鸡蛋、炒猪肝,顿顿如此。

我本身就不是个爱吃油腻东西的人,怀孕后期更是清淡饮食。现在天天被这些东西糊着,别说胃口,闻着味儿都想吐。

“妈,能不能……别放这么多油?再给我炒个青菜吧,我想吃点绿叶菜。”我小心翼翼地跟婆婆商量。

婆婆立刻把脸一沉,筷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不吃油水哪来的奶?安安不喝奶,饿着了你负责?青菜是凉性的,月子里吃了要拉肚子的,你懂不懂?”

一连串的质问,把我堵得哑口无言。

我求助地看向周诚,希望他能帮我说句话。毕竟,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他妈思想开明,通情达理,一切都会按我的意思来,绝不让我受委屈。

可周诚只是埋头扒饭,含糊不清地说:“妈也是为你好,晚晚,你就多吃点吧。奶水好了,安安才能长得壮。”

又是“为你好”。

这三个字,像一道金字招牌,成了他们所有不合理要求的挡箭牌。他们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剥夺了我对自己身体和生活的全部掌控权。

我不能决定自己能不能洗澡,不能决定自己想吃什么,甚至不能决定房间要不要通风。我像一个被圈养的牲口,只需要负责产奶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有一次,我实在是被油腻的猪蹄汤恶心得不行,只喝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

婆婆看见了,立刻就不高兴了:“怎么不喝了?我炖了一上午呢!”

“妈,我实在喝不下了,太油了。”我实话实说。

“油才有营养!”她拔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必须喝完!一滴都不许剩!”

我看着那碗黄澄澄的油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泪差点掉下来。

周诚见状,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像哄小孩一样说:“乖,听话,喝了啊。为了孩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和可笑。

他看不到我的痛苦,听不懂我的诉求,他和我妈一样,只关心我的“功能性”——能不能产奶。至于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我的感受,我的尊严,似乎都无足轻重。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裂开了一道缝。

我闭上眼,强忍着恶心,机械地张开嘴,把那碗汤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每一口,都像在吞咽滚烫的铁水,灼烧着我的食道,也灼烧着我最后一点对他的期望。

第三章 深夜里的鸡蛋面

事情的爆发,是在我出院后的第八天夜里。

那天晚上,安安格外闹腾,隔一个小时就要醒一次。每次她一哭,我就得立刻像弹簧一样坐起来,忍着刀口的抽痛,把她抱过来喂奶。

周诚睡在旁边,雷打不动。安安的哭声对他来说,仿佛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催眠曲。我推他,他只是含糊地嘟囔一句“怎么又哭了”,然后翻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婆婆倒是会过来看看,但她能做的,也只是站在床边,一脸心疼地看着安安,嘴里念叨着:“哎哟,我的乖孙女,是不是没吃饱啊?林晚,你是不是奶不够啊?”

她的话,像一根根小刺,扎得我心里又疼又委屈。

我不是不想让孩子吃饱,可剖腹产加上休息不好,我的奶水确实不多。每次喂奶,安安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儿吸吮很久,而我能感受到的,是乳头被磨破的钻心疼痛。

凌晨两点,我终于把哭闹不休的安安哄睡着了。我把她轻轻放回婴儿床,自己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躺下。

可就在这时,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晚饭时,婆婆又端来了那碗油腻的猪蹄汤。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了几口米饭。折腾了半个晚上,体力消耗巨大,胃里早就空了。

我饿得头晕眼花,心口发慌。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股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我的胃。

我看了看身边睡得像头猪一样的周诚,又想了想隔壁房间的婆婆,最终还是放弃了叫醒他们的念tou。

叫醒周诚,他大概率会说:“饿了就忍忍,快睡吧。”

叫醒婆婆,她可能会一边抱怨我事多,一边去厨房给我热那碗我避之不及的猪蹄汤。

我不想忍,更不想喝那碗油汤。

那一刻,我无比地想念一样东西——一碗清清爽爽、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只要一点点盐和几滴香油,卧上一个荷包蛋,再撒上一点葱花。那是我怀孕前,自己加班晚归时,最常做的宵夜。简单,却能抚慰一切疲惫。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我像是被施了魔咒一样,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

每走一步,小腹的伤口都会传来一阵钝痛,但我顾不上了。对食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我摸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昏黄的灯光亮起。谢天谢地,还有几个鸡蛋和一小把挂面。

我拧开水龙头,水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怕吵醒他们,把水流开到最小,耐心地等着锅里的水烧开。

等待的时候,我靠在冰冷的琉璃台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孤独。

这个家里,有我的丈夫,有我的婆婆,有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可是在我最饥饿、最需要安慰的此刻,我却只能一个人,像个小偷一样,躲在厨房里,偷偷给自己煮一碗面。

水开了,我下了面,打了个鸡蛋进去。很快,面条的香气就飘散开来。

我贪婪地吸了一口,感觉整个身体的细胞都在欢呼。

我把面盛在碗里,没有放葱花,怕味道太重。就那么清汤寡水的一碗,在我眼里,却是无上的美味。我端着碗,坐在小小的餐桌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温热的面条滑过喉咙,熨帖着我空荡荡的胃。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我吃得很快,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和强烈的困倦感同时袭来。我只想立刻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我把空碗放在水槽里,想着,明天早上再洗吧,我现在真的没有力气了。我只想睡觉。

我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躺在床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我错了。

第四章 “离婚吧”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被一阵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声惊醒的。



“林晚!你给我起来!”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周诚站在床边,正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他的脸上满是怒气,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我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天亮了吗?”

“天亮了?”他冷笑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哐”地一声扔在床头柜上。

那是我半夜吃面用的碗。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凌晨三点半!你不睡觉,跑去厨房干什么了?!”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质问和怒火,生怕吵醒了隔壁的婆婆和婴儿床里的安安。

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睡意全无。我坐起身,靠在床头,看着他:“我饿了,就去煮了碗面吃。”

“饿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晚饭没给你吃吗?汤没给你喝吗?你就是存心折腾是不是?大半夜不睡觉,叮叮当当地搞什么?吃完了碗也不知道洗,就扔在水槽里,是想等着谁给你收拾?”

一连串的指责,像冰雹一样砸在我身上。

我愣住了。

我以为,他发现我半夜起来,第一反应会是关心。他会问我,是不是饿坏了?伤口还疼不疼?为什么不叫醒他?

可我没想到,他关心的,不是我为什么饿,不是我身体怎么样,而是我为什么不洗碗。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凉得像块冰。

“我……我当时太困了,就想着早上再洗。”我试图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早上?早上我妈看见了怎么想?她辛辛苦苦伺候你,你倒好,半夜起来给自己开小灶,碗还等着她给你洗?林晚,你懂不懂事?”他的语气越发严厉。

“我没想让她洗!”我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说了我会自己洗!”

“你自己洗?你现在是在坐月子!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白天要上班,晚上回来还要帮你带孩子,我容易吗我?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安分一点吗?非要这么‘作’?”

“作”?

这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爱了五年,嫁给他,并为他生下孩子的男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心疼和理解,只有满满的指责和不耐烦。

原来,在我饿得辗转反侧的时候,他睡得安稳。

在我忍着刀口的疼痛,一个人在厨房里寻找食物的时候,他睡得香甜。

在我终于吃上一口热乎的,感到一丝慰藉的时候,他依旧睡得无知无觉。

而现在,他醒了,却只是为了指责我,没有洗那只盛过救命稻草的碗。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绝望,瞬间淹没了我。

我忽然想起,我们谈恋爱时,有一次我来例假,疼得在床上打滚。他知道了,二话不说,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就为了给我送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

我记得,我们结婚前,他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晚晚,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我还记得,我刚怀孕时,孕吐得昏天黑地,他心疼得抱着我,说:“老婆辛苦了,以后家里所有的家务都我来干。”

那些曾经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誓言和温暖,此刻回想起来,却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

原来,爱是会消失的。

不,或许不是消失,只是被生活的琐碎和理所当然,消磨得一干二净。他不再是那个会为我奔赴两个小时的少年,而我,也不再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我成了一个功能性的妻子,一个产奶的母亲,一个麻烦的、不懂事的、很“作”的女人。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彻底的、彻骨的失望。

周诚看到我哭了,非但没有软化,反而更加烦躁:“哭什么哭?我说你两句还不行了?本来就是你不对!”

我抬起头,擦掉眼泪,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心,在这一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所有的挣扎、解释、期望,都消失了。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一个碗,而是一片无法横渡的、冷漠的海。

所以,我只说了三个字。

我说:“离婚吧。”

第五章 撕破的伪装

空气瞬间凝固了。

周诚脸上的愤怒和不耐烦,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僵在了那里。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随即,一股更大的怒火席卷了他。

“离婚?林晚,你疯了?!就为了一只碗,你要跟我离婚?!”他压低了声音,但那声音里的震惊和愤怒,几乎要冲破喉咙。

“是啊,”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竟然真的笑了出来,“就为了一只碗。”

我的笑声,似乎彻底激怒了他。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他气得在原地踱步,手指着我,手都在发抖,“我真是没想到,你生了个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多温柔,多体贴,现在怎么这么能作,这么会闹?”

“我以前是怎么样?”我冷冷地反问他,“是不是你加班到多晚,我都给你留着一盏灯,热着一碗饭?是不是每次来,我都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从没让她干过一点活?是不是我们买这套房子,首付三十万,我爸妈出了二十万,你家只出了十万,房本上写我们俩的名字,我也毫无怨言?是不是你创业失败,欠了十几万外债,我二话不说,拿出我所有的积蓄帮你还了,还安慰你说没关系,我们还年轻?”

我每说一句,周诚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我从未主动提起过的往事,这些被我用“爱”和“我们是一家人”包裹起来,藏在心底的付出,在这一刻,被我一件件地、血淋淋地撕开,摊在了他面前。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诚,我不是变了。我只是累了,也想通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不图你什么回报,我只想要一点最基本的关心和心疼。尤其是在我现在最虚弱、最需要你的时候。”

“我被推出产房,你眼里只有孩子,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浑身发臭,痒得睡不着,想洗个澡,你说我娇气。”

“我被油汤腻得吃不下饭,你逼着我喝下去,说都是为我好。”

“我半夜饿得受不了,自己煮碗面吃,你醒来不是关心我,而是劈头盖脸地指责我为什么不洗碗。”

“周诚,你扪心自问,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了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给你生孩子、传宗接代的工具?”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他彻底呆住了,脸色苍白,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婆婆张桂芬穿着睡衣,站在门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们:“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呢?”

她的出现,像是给了周诚一个救命稻草。他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转身对我怒吼道:“你看看你!非要把妈也吵醒!你满意了?”

婆婆走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婴儿床里睡得正香的安安,松了口气,然后才把目光转向我们。她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空碗,又看了看我通红的眼睛和周诚愤怒的脸,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怎么了?”她皱着眉问周诚。

周诚立刻像个找到了老师告状的小学生,指着我,气急败坏地说:“妈!你问她!她半夜起来煮面吃,碗扔在水槽里不洗,我说她两句,她就要跟我离婚!”

婆婆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转向我,那张原本还算和蔼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

“林晚,”她开口了,语气尖锐而刻薄,“我们周家是哪点对不起你了?你刚生完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哦不,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不让你沾一滴凉水,不让你干一点活。周诚白天上班那么累,晚上回来还要帮你带孩子。我们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因为一个碗,你就要离婚?你把婚姻当什么了?过家家吗?你对得起周诚吗?对得起我们刚出生的安安吗?你这当妈的,也太不负责任了!”

我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兴师问罪的模样,忽然觉得无比的疲惫。

跟他们是讲不通道理的。

在他们母子眼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天大的恩赐。他们给了我一个遮风避雨的家,让我吃饱穿暖(尽管吃的都是我不喜欢的),他们认为这就是对我好。而我,就应该感恩戴德,逆来顺受。

任何一点反抗,任何一点个人需求,都是“不懂事”,是“作”,是“不负责任”。

我不想再跟他们争辩了,那只会耗尽我最后一点力气。

我掀开被子,慢慢地下了床,走到衣柜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的动作很慢,因为伤口还在疼,但我很坚定。

周诚和婆婆都看傻了。

“你……你干什么?”周诚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放开。”我冷冷地看着他。

“林晚!你别闹了!大半夜的,你能去哪儿?”他吼道。

“去哪儿都比待在这个让我窒息的家里强。”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继续收拾。我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洗漱用品。

婆婆也反应过来了,冲上来拦在我面前,声音尖利地叫道:“你不能走!孩子怎么办?安安还这么小,不能没有妈!”

“现在想起孩子了?”我看着她,讥讽地笑了,“你们不是照顾得挺好的吗?反正有没有我,她都有奶喝,有尿布换。至于我这个妈,在你们眼里,除了是个产奶的工具,还有什么用?”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我只是说了实话。”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拿起手机和钱包,绕过他们,准备往外走。

周诚彻底慌了,他死死地堵在门口,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哀求的神色:“晚晚,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别冲动,算我错了,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晚了。”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周诚,从你为了一个碗,而不是为了我的饥饿而愤怒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晚了。”

我推开他,拉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

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我曾经以为会是我一生归宿的家。

第六章 黎明前的支援

凌晨四点的城市,寂静得像一座空城。秋风从敞开的楼道窗户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冷得瑟瑟发抖。

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眶红肿的女人,我感到一阵恍惚。

就在八天前,我还满怀期待地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憧憬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可现在,我却像一个丧家之犬,在深夜里被赶出了家门。

不,不是被赶出来,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反而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悲壮的力量。

我能去哪里?

我不能回娘家。我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不想让他们在这时候为我担心。

朋友家?也不行。这么晚了,谁家方便收留一个拖着行李箱、刚生完孩子的产妇?

我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着通讯录。最终,我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表姐,陈玥”。

表姐比我大五岁,在一家外企做人事总监,是个标准的都市独立女性。她自己买了房,一个人住,离我家不算太远。我们关系一直很好,她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我犹豫了很久。这么晚打扰她,真的好吗?

可除了她,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求助了。

我咬了咬牙,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表姐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喂?晚晚?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我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姐……”我刚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晚晚?你怎么了?你哭了?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表姐,睡意全无,声音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

我抽泣着,断断续续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表姐冷静而果断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哪儿?别动,站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去接你。”

“姐,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别废话!把地址发给我!穿厚点,外面冷!”她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把小区的定位发给她,然后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夜风吹干了我的眼泪,也让我混乱的大脑,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真的要离婚吗?

安安怎么办?她才出生八天,我真的要让她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长大吗?

周诚……我们之间五年的感情,真的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我感到迷茫,也感到害怕。

大概二十分钟后,一辆红色的轿车,像一团火焰,划破了黑暗,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

车门打开,表姐陈玥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她穿着一件长款风衣,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虽然带着一丝倦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了我身上。

“傻丫头,怎么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了?”她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温暖的风衣,包裹着我的身体,也包裹着我那颗冰冷的心。我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表姐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安慰我,“天大的事,有姐在呢。先跟我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天亮了再说。”

她帮我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扶着我坐进副驾驶,给我系好安全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车里开着暖气,放着舒缓的音乐。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里渐渐安定了下来。

到了表姐家,她先是给我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然后把我推进浴室:“去洗个热水澡,好好泡一泡。记住,你是剖腹产,伤口别沾水,用防水贴贴好。”

她的细心和体贴,让我又是一阵鼻酸。

等我洗完澡出来,表仿已经给我冲好了一杯热牛奶,还端来了一小碗她自己做的酒酿圆子。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说。

我捧着温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甜糯的圆子,暖暖的牛奶,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

“现在,可以说了吗?”等我吃完,表姐才在我身边坐下,看着我,认真地问,“想好了吗?离婚,不是小事。”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迷茫地说,“姐,当我说出‘离婚’那两个字的时候,我是认真的。可现在冷静下来,我又害怕了。我怕对不起安安,也怕……自己以后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表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握住我的手,说:“晚晚,我先不问你离不离婚。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和周诚之间的问题,仅仅是那一碗面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是很多事情,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那就对了。”表姐说,“那碗面,只是一个导火索。它引爆的,是你们婚姻里早就埋下的炸弹。比如,观念的差异,沟通的缺失,还有他和他家人,对你的不尊重和不体谅。”

她的话,一针见血。

“你现在刚生完孩子,身体和情绪都处在最脆弱的阶段。这个时候,你最需要的,是家人的爱、支持和理解。但他们给了你什么?是指责,是忽视,是让你‘顾全大局’的压抑。”

“离婚,确实会给孩子带来影响。但是,在一个充满争吵、冷漠、不尊重的家庭里长大,对孩子的伤害,难道会更小吗?”

“至于你害怕一个人,这更不是问题。”她看着我,眼神坚定而有力,“晚晚,你忘了你自己是谁了吗?你是一流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公司里最优秀的策划师。你离开他,不是一无所有。你有学历,有能力,有工作,有我们这些爱你的家人和朋友。你完全有能力,给自己和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所以,不要害怕。先把身体养好,把月子坐完。至于离婚这件事,不着急做决定。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选项,一个在你受到伤害时,保护你自己的最后底牌。你要让周诚,也让所有人知道,你林晚,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随时有离开的底气和资本。”

表姐的一番话,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心中所有的迷雾。

是啊,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的改变和施舍上呢?

我不是菟丝花,我是一棵树。我可以依靠别人,但我绝不依赖别人。

那一刻,我心里的恐惧和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坚定。

我看着表姐,重重地点了点头。

“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七章 迟来的醒悟

我在表姐家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表姐就出去帮我买了很多东西。产妇专用的洗护用品、柔软舒适的哺乳衣、营养均衡的食材,甚至还请了一位专业的月嫂阿姨,钟点工,每天下午来四个小时,专门负责给我做营养餐和指导产后恢复。

月嫂姓王,是个经验丰富、性格爽朗的中年女人。她一来,就彻底颠覆了婆婆那套“老规矩”。

她让我每天用姜水擦身,保持清洁;她教我正确的哺乳姿势,缓解了乳头的疼痛;她做的月子餐,荤素搭配,清淡可口,既保证了营养,又让我胃口大开。

在表姐和王阿姨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身体和心情,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

这期间,周诚的电话和微信,像雪花一样飞来。

一开始,是愤怒的质问:“林晚,你到底在哪里?你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回复。

后来,变成了焦急的恳求:“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行吗?妈已经被我送回老家了。”

我依旧没有回复。

再后来,他的信息开始变得语无伦次,充满了悔恨和自责:“晚晚,我这两天想了很多。你说的对,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个合格的爸爸。我混蛋,我自私,我总以为我妈做的都是对的,总以为让你忍忍就过去了,我从来没有真正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过。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看着这些信息,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当失望积攒到顶点,再多的道歉,也显得苍白无力。

直到第五天,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妈就在那边哭了:“晚晚啊,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说啊?要不是周诚找到家里来,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我心里一惊:“他去我们家了?”



“是啊!昨天晚上来的,跪在我和你爸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所有事都说了。你爸气得差点拿扫帚打他出去!”我妈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看他那样子,是真心知道错了。他说他联系不上你,快急疯了,求我们告诉你,他不能没有你,安安也不能没有妈妈。”

挂了电话,我沉默了很久。

我了解周诚,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能让他跑到我爸妈面前,放下所有面子下跪认错,可见他这次,是真的怕了。

当天下午,周诚找到了表姐家。

是表姐开的门。他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看起来憔悴不堪。

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局促地站在门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晚晚……”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没有让他进门,只是隔着一道门,平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问。

“我……我问了。”他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晚晚,你跟我回家吧。我把家里都重新布置了,窗户都打开通风了,也请了保洁来做了深度清洁。我……我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

他说着,献宝似的把手里的一个蛋糕盒子举了起来。

我看着那个蛋糕盒子,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在我最需要一碗热汤面的时候,他给我的是指责。而现在,他却想用一个蛋糕来弥补。

“周诚,”我开口,声音很平静,“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个蛋糕就能解决的。也不是你把送走,把家里打扫干净,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急切地说,“是我思想上的问题!是我太大男子主义,太自私,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晚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弥补,让我改变。我会去学,学怎么照顾你,怎么带孩子,怎么做一个好丈夫。”

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也充满了真诚的悔意。

“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给你看。如果你还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到时候,你再提离婚,我绝无二话,净身出户。”

我看着他,沉默了。

我承认,那一刻,我心软了。

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儿。

或许,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安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机会。

第八章 没有洗的碗,没有结束的功课

我最终还是跟着周诚回家了。

但回去之前,我跟他约法三章。

第一,我的月子,必须由我自己做主。吃什么,穿什么,能不能洗澡,都由我根据科学的建议来决定,他和他家人,不得干涉。

第二,育儿方面,我们必须统一战线。遇到问题,以科学的育儿观念为准,不能再用“我妈说”来搪塞我。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之间必须保持有效的沟通。遇到任何问题,都要说出来,一起商量解决,不许冷战,不许指责,更不许把任何一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我给你半年的观察期。”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这半年里,如果你做不到,或者让我再次感到不被尊重,那我们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周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主动提出要写一份保证书。

回家的那天,家里确实变了样。窗明几净,空气清新。婆婆不在了,取而代de是一位专业的月嫂。周诚还买了很多育儿书籍,堆在床头。

看得出来,他是用了心的。

之后的生活,周诚像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学着给我做饭,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但会认真地拿着手机菜谱,研究怎么搭配才有营养。

他开始学着给安安换尿布、拍嗝、洗澡,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到后来的越来越熟练。

每天下班回来,他第一件事不再是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而是先来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然后就去抱孩子,让我能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我们开始有了真正的沟通。我们会一起讨论安安的成长,会一起分担家务,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聊起彼此工作中的烦恼。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是空的。我走出卧室,看到周诚正站在阳台上,怀里抱着睡得不踏实的安安,轻轻地来回踱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那一刻,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那个曾经会为了我坐两个小时地铁送红糖水的少年,好像又回来了。

当然,改变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和从小养成的习惯,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比如,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把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还是会在我跟他抱怨带孩子辛苦时,脱口而出一句“不都这样吗”。

但不同的是,每当这时候,我不再选择忍耐和沉默。

我会立刻指出来:“周诚,请把你的袜子放进脏衣篮。以及,请不要否定我的辛苦,带孩子真的很累,我需要的是你的理解,而不是一句轻飘飘的风凉话。”

而他,也会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刻道歉,然后改正。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就像一个打碎后,又被小心翼翼地重新黏合起来的花瓶,上面布满了裂痕。这些裂痕,永远不会消失,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些裂痕的存在,才让我们更加懂得珍惜和包容。

一年后,我曾经提出的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抽屉的角落里,再也无人提起。

有一次,我和周诚带着已经会走路的安安去公园。安安在草地上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蝴蝶,我和周诚坐在长椅上看着她,阳光正好。

我忽然问他:“周诚,你还记得那只没洗的碗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忘。那只碗,现在还在咱们家柜子里放着呢。”

我有些惊讶:“你还留着?”

“留着。”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我要让它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是个多混蛋的丈夫。也要提醒我,幸福有多来之不易,差一点,就因为我的愚蠢和自私,被我亲手打碎了。”

他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晚晚,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没有真的放弃我,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没有告诉他,我留下,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选择。

我选择再给我们的感情一次机会,选择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去努力经营一段更健康、更平等的婚姻关系。



那只碗,对我来说,也同样意义非凡。

它像一个警钟,时刻提醒着我,永远不要在婚姻里失去自我,永远不要放弃沟通的权利,永远要有随时可以转身离开的底气。

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委曲求全,而是两个人的共同成长。

这门功课,我和周诚,大概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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