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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竟然从外面抱回了一个小小的女娃娃,还兴高采烈地说,这小丫头和我儿子正好能凑成一对龙凤胎。
听到这话的瞬间,我脑袋里“嗡”地一声,各种不好的猜测一股脑涌了上来。我心想,该不会是我老公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私生女,现在想带回来让我养吧?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猫腻,于是,我偷偷地拿了样本去做亲子鉴定,就想弄清楚这孩子到底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
可谁能想到,我这偷偷摸摸的举动,居然被我老公发现了。
01
我老公带着我婆婆旅游归来,怀里竟抱着一个小女孩儿。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我婆婆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从今儿个起,米米就给你们当女儿,你们正好可以把她当成龙凤胎来养。你总说自己工作忙,没精力再生一个,现在好了,你也不用再遭那份罪了。”
婆婆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劝诫,仿佛我不答应就是犯了多大的错。
我看着眼前这个和我儿子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儿,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这孩子都三四岁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只要她记忆力没问题,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给别人家当女儿呢?
其实,婆婆前两天就跟我提过这事儿,但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婆婆说,这小女孩儿是我老公程宁姨妈家的外孙女。前些日子,小女孩儿的父母都离世了,孩子爷爷奶奶也不在了,父系那边彻底没了亲人。程宁姨妈身体不好,一直跟着小儿子生活。可那小儿媳妇不孝顺,连老的都不想养,更别说这个和他们家关系比隔房还远的小孤女了。婆婆还说,这小女孩儿可怜得很,现在只有我们家这一处亲戚能勉强收留她。
婆婆接着说:“我年纪大了,还得照顾你公公,实在没精力养孩子。而你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也才刚四岁多,正上幼儿园呢,这俩孩子刚好可以做个伴,接送一起,能省不少事儿呢。”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老公程宁还来给我做思想工作,可我就一口咬定不同意。
养一个孩子哪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事儿啊?
我光带自己儿子这一个,就已经快崩溃了。他是我亲生的,就算惹我生气了,我打他两下也就算了。可这小女孩儿,我哪敢打啊?
万一被人知道了,还不得把我脊梁骨给戳断啊!
老公程宁这次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我知道,你以前资助过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读了三年高中,现在我们资助亲戚家的孩子,和那情形也差不多,不过是让孩子住在家里而已。再说,我们也不是养不起,就当是献献爱心了。”
可这献爱心能这么献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着急地反驳道。
“资助多简单啊,不过是出点儿钱罢了。现在呢,要养一个孩子从小到大,这中间得操多少心、办多少事儿啊?我实在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我不养。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出些钱,让她家其他亲戚养也行啊。”
程宁也着急了,他说道:“这是一个小女孩儿,把她放在哪儿我们能放心呢?现在坏人这么多,你就发一回善心,我们就养她到大学毕业,等她能自力更生了就行。这不是孩子父母都不在了,没办法吗?要有一点儿办法,谁愿意把这么大的孩子送人啊?最难养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这孩子也可怜,千仪,我知道你心底最善良……”
程宁这番话,就像在给我织彩虹屁一样。
可这真不是只给钱那么简单的事儿,如果可以,我宁愿只给钱。我就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我觉得这和我心底善不善关系不大。这毕竟是一件让我很难抉择的事儿,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02
可现在倒好,我婆婆竟然先斩后奏,直接把孩子给带了过来,还说孩子实在没地方可去了!
这小女孩儿长得特别乖巧,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得我心里不由自主地一软。唉,这么小的孩子就父母双亡了,真的很可怜。
我心里明白,就算我不同意,我婆婆带着她住在我家里不走,我也不可能真的狠下心把她赶走。毕竟,这里也是她儿子的家。
我婆婆说,我儿子刚好放暑假,在家有人做伴,就先带着,让他们一起培养一下感情。要是我儿子实在不喜欢,她就带回自己家去。
我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这小女孩儿也确实可怜,我儿子又特别高兴能多个小伙伴儿一起玩,这事儿就这么一直拖着。
就这么拖着拖着,我老公不知道找了什么人,费了好大的劲儿,居然把小女孩儿的户口给迁了过来,还落在了我家的户口本上。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也心疼这孩子。过了最初那几天的别扭劲儿,我对米米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我还给她里里外外买了好几套新衣服,这也算是正式接受了这个家庭小成员。
暑假结束后,两个孩子都开始上学了。我公公还在上班,平日里也需要人照顾。我婆婆在这儿待不住了,看我对米米还不错,她就回自己家照顾公公去了。
这下,我只能一个人忙里忙外。还好为了儿子我转了科,能不时地去接接孩子。实在没空接的时候,孩子就让托管班的老师接。
米米和我儿子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在家里,他们同住一间房,靠窗两边各摆着一张小床。
为了不让米米生出不被疼爱的孤独感,他们两个的日常用品,我几乎都买一模一样的,除了分男女童的款式。
就这样,两个多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个孩子居然相处得特别愉快,简直有点孟不离焦的意思。
米米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对我儿子多有照顾,什么东西也都让着我儿子,这让我心里欣慰了不少。
但也有让我心里不舒服的事儿,我老公对米米那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比如说,他从来没给我儿子买过衣服,就只偶尔买过两次玩具,一辆遥控汽车,还有一个变形金刚。
可他不但给米米买各式各样的小裙子,还买头花玩具。以前他因为工作忙,很少带我儿子出去吃饭,但米米来了后,他差不多一个礼拜,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吃一次大餐,这让我感觉特别怪异。
难不成我老公重女轻男?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可这米米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呀?这样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03
以前晚上哄儿子睡觉,一直都是我的事儿。自从米米来了后,我老公居然接下了这一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还美其名曰:“老婆,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带孩子养家。”
说这话的时候,米米正靠在他的怀里,依恋地拉着他的衣角。我那个傻儿子居然一声欢呼,拉着我就往他房间里跑,还喊着:“耶,爸爸要给我讲睡前故事啦!”
我老公起身抱着米米往儿子房间走,米米抱着我老公的脖子,小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我怔怔地看着我老公抱着米米时那轻快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他这哪是让我貌美如花啊,反倒是怕我对米米照顾不周,要弥补米米童年里缺失他陪伴的遗憾?
我甩了甩头,暗自嘲笑自己疑心生暗鬼,又安慰自己。在这个家里,也就我老公,算是米米名义上最近的血亲了。米米初来乍到,他对米米好,也是应该的。他不过是怕我对米米没有对儿子好,让一个幼年失怙的小女孩儿感到不安。
可他要是了解我容易心软这个毛病,也不应该这样啊。我一个大人,就算有点儿心结,倒也不至于会为难一个孩子。
可我对他的放心,还是太早了些。
04
程宁也不可能天天又带孩子又养家,两个孩子的事情,大部分还是落在我身上。
他有自己的工作和应酬,他出差三天,出差前还特意叮嘱我,要我好好看顾米米。
我只能又重新“持证上岗”。到了讲故事的环节,我儿子眼中噙着泪,眼巴巴地看着我说:“妈妈,爸爸都陪在米米床边讲故事,今晚,你能不能陪在我床边讲故事,这样才公平。”
我低头,看着儿子小脸上浸着的委屈,心里有些不舒服,暗自骂程宁王八蛋。你对米米好,我不管,可也不能这么委屈我儿子啊。
许是私心在作祟,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看着米米垂下的小脸,再看看儿子有些雀跃的小脸,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平衡感。可平衡之余,我又有些羞愧。我何至于对个孩子生出这样的心思呢?
05
两个孩子睡着后,我盯着米米看了好一会儿。
暖黄的灯光下,米米那张小脸,我依稀竟觉着,与我老公,有五分相似。
我嘲笑自己疑心生暗鬼。他们两个就算有点儿血缘,也已经被这一代又一代的血脉给稀释得怕早已隔了十万八千里。
半夜,我儿子哭哭啼啼地来叫我,说米米在哭。
我鞋都没顾上穿,就急匆匆地跑进儿子房间。
小床上,米米小身子抽个不停,身上烫得惊人。
……是高热惊厥。
这,才是程宁出差离家的第一天……
急诊科里人头攒动,病人多得如同潮水一般,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我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手里还拖着另一个,脚步匆匆却又慌乱无措,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没头苍蝇,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直到猛地一下,我的额头迎头撞上了一个高大且帅气的男医生。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既尴尬又慌乱,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冒失。
许是瞧见我这一副过于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衣服也有些褶皱,脸上满是焦急与疲惫,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带着我进了一间空着的诊室。诊室里安静整洁,和外面嘈杂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动作利落地给我开了检查单,又开了住院证。我忙着跑去交费,然后带着米米去做各项检查。在这期间,他还细心地帮我看顾着儿子。我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那种感激之情如同潮水一般,在心底不断翻涌,甚至在心里默默地感激他八辈祖宗,觉得他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直到好不容易安置好米米,帅气男医生才把我那睡着的儿子送到儿科病房。他简单地跟我说,自己有急诊手术,便匆匆离开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既感激又有些失落,感激他的帮助,失落他没能多停留一会儿。
天刚刚蒙蒙亮,就像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米米终于退烧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原来米米是得了肺炎,程宁知道这个消息后,差都没出完,就心急火燎地跑了回来。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满脸愤怒,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喷出火来,说我心狠,说不能因为米米不是自己亲生的就不经心,各种难听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巴拉巴拉”地朝我扫射过来。甚至,他气得满脸通红,差点儿就跟我动了手。
“沈千仪,我才出差一天,你就把她照顾到医院里来!你这样对米米,你良心不会痛吗?你一定会后悔的。”他声嘶力竭地吼着,那声音仿佛要把整个房间都震碎。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暴跳如雷、脸色铁青的程宁,心里又气又委屈,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一样,闷得难受。我口不择言地回怼道:
“程宁,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说你要带孩子养家,除了每晚给孩子讲十五分钟故事,你管过孩子吗?孩子生病的时候,你就像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孩子生病,你妈面都不露一个,说约好人了去旅游,我连个帮手都没有,受累的还不是我?我每天忙前忙后,累得腰酸背痛,你却在这里指责我!”
我真是觉得委屈极了,几近哽咽,眼眶里满是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为了照顾你的米米,我班都没上,为了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在医院太难受,你儿子冒着被传染的风险,陪着她连学都没上。你说出这种话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米米是你亲生女儿,我和儿子,是与你没什么狗屁关系的路人甲乙丙丁!”
为了怕影响到他的宝贝米米,程宁是把我拽到医院步梯里吵架的。我惊悚地看着从步梯走下来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帅气男医生,那一刻,我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句谢谢都没想起来说,转身就匆匆离开,进了病房,抱着儿子就走了。我心里想着,嫌弃我照顾得不好,自己照顾去吧,我就不在这里碍他眼了。
结婚这么多年以来,我和程宁第一次冷战,竟然是因为一个跟我们两个都没什么相干的孩子。我当时不想收养米米,就是怕事儿多,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收养这个孩子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现在,果不其然,麻烦就像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
米米住院这几天,程宁天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心中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程宁那天说让我别后悔……难不成……米米真是程宁亲生的?可是孩子又不是我的,让我别后悔什么?我越想越觉得困惑,心里像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07
米米出院那天,程宁脸上的黑青退了些,他把我拉进卧室,苦口婆心地劝道:
“千仪,以后你对米米上点儿心,她以前家庭条件不好,跟着她妈吃了不少苦,人虽小但很敏感,我们就养她到大学毕业。你都能资助一个不认识的高中生……”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才几天,就因为米米跟我闹了一场?大学毕业,还要差不多十八年,这期间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呢,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有些发怵。
08
我表妹路过海城,因为不知道米米的存在,就给我儿子带了个兔子朱迪。我去厨房做饭,两个孩子因为兔子朱迪闹了别扭,刚好让回来的程宁遇上。
他对着我儿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说我儿子不懂事,不知道让着姐姐。我儿子气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是小姨买给我的,该我玩了……”
程宁不管不顾地把玩具抢过去给了米米,儿子委屈极了,冲进厨房抱着我腿哭:“呜呜……妈妈妈妈,爸爸偏心,爸爸偏心……我们说好的,一人玩半个小时……”
儿子哭得直打嗝,小脸憋得通红,我心疼得不行,心里有股压不住的火,就像火山一样,随时都可能爆发。
我拽开门出去,程宁连衣服都没换,抱着米米坐在沙发上哄。看到我从厨房出来,他把米米放在沙发上,拽着我进了卧室,又是一顿输出。
他说我偏心,说我对米米不好,说我不好好管儿子,不知道让着姐姐。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
“程宁,孩子们的事儿,能不能让他们自己解决,你一个大人拉偏架,有意思?”我强忍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拿米米当亲生女儿看待……如果米米是你亲生女儿,你能这样待她?沈千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我知道,你是怕米米以后分昊昊的家产,我说了……”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米米不好?她的吃喝拉撒哪样不是我在操心?行吧,你要觉着我对她不好,就送你妈那里去吧。”我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地反驳道。为了米米,他委屈我可以,可委屈我儿子,这绝对不行,我心里咽不下这口被他摁着捏着鼻子的气。
09
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有一个学术研讨会,在程宁大姨所在的城市召开,科里派我去参加。
会后,我买了礼物去看程宁大姨。程宁大姨拉着我的手,说了不少话,每一句都饱含着感激之情,无不是在感激我养了她外孙女。
我想了想,试探着开口:“米米很听话,我很喜欢她,只是米米那边……真的再没其他亲人?”我心里既好奇又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程宁大姨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表姐结婚后,多年没孩子,才不得已抱养了米米,没想到……”
大姨可能是想到了故去的女儿,眼圈有些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可我的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有种压榨般的不舒服。米米,竟然是抱养的?!程宁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程宁大姨还在说:“米米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多亏遇到了你,小宁说,你一直想要个女儿……”
我脑袋里嗡嗡地响,感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直到坐上回家的高铁,我都有些想不明白,程宁为什么要骗我?!这个问题就像一个谜团,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盘旋。
10
我到家还没来得及问程宁,他就提着行李要出门,说是分公司出了些事,他要去看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好米米。
我心里不舒服,直接怼了他一句:“你要不放心,就送你妈那里几天,你啥时候回来再接回来。”我觉得他这是不信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程宁被噎了一下,一脸不忿地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生气。
程宁出差的第三天,米米班主任突然打电话来,说是米米受伤了。我一听,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感觉像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整个人都慌了神。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时,我儿子正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小脸满是紧张和害怕。帅气男医生正在给米米缝合,他的动作熟练而专注,可我心里却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
我急赤白脸地开口:“我孩子伤得怎么样?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会对她以后的功能产生影响吗?会留下疤痕吗?”我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出去,声音都有些颤抖。
幼儿园老师想把我拉到一边说话,我拒绝了,紧张地盯着医生缝针,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处置完,医生才指着灯箱上的片子说:“骨裂,桡骨小头半脱位,已复位,缝了五针……”
“要养些日子,至于疤痕……要看孩子的体质,还要看后期恢复。隔天来换药,等拆了线再看,我会尽力不让孩子留疤。”
“开了破伤风,毕竟是被钉子刮伤的,钉子还生锈了,伤口有些深……”
我倏地回头看两位老师,两位老师忙解释:
“有个凳子的钉子露出了头,一时不察,昊昊与小朋友打架……”
我转身看向儿子,我儿子小脸雪白,带着哭音开口:
“妈妈,是他们班的丁奕说,米米说话他听不懂,说米米是个小傻子,我才打他的。”儿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
老师赶紧在一边解释:“是昊昊先动的手。米米看两人打架,吓着了往后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手按在地上时,手臂才划到了钉子。”
我冷着声音开口:“这么说来,还是怪我们家孩子了?”我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心里很心疼儿子,也觉得这件事不能全怪儿子。
“不是不是,米米妈妈,我们不是这意思,孩子在学校受了伤,学校有一定的责任,可昊昊先动手打人也不对。”老师急忙解释道。
我头有些疼:“昊昊打人不对,我会让他向人道歉。可米米受了伤,别的孩子在学校对我家孩子不礼貌……”唉,一时扯不清,头疼!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帅哥医生挺上路:“孩子毕竟还小,建议留观,急诊这边条件一般,开个住院证吧。”
就这样,米米来到我家后,第二次住了院。我看着病床上的米米,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11
米米受伤这件事,我终究还是没能瞒住程宁。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宁一听到米米受伤的消息,瞬间就像被点燃的炮仗,直接冲我发了一通火: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一出差,米米就出状况了,你到底是怎么看的孩子……你可别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那语气,带着满满的愤怒与指责,仿佛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我实在不想听他这样无休止地抱怨,便急忙解释道:“米米是在幼儿园受的伤,又不是我动手打的……”我满心委屈,明明自己已经很用心照顾孩子了,却还要遭受这样的指责。
“米米来咱们家这么长时间了,你就应该好好教她说海城话……”程宁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
我心中一阵烦躁,直接挂断了程宁的电话。每次一提起米米,他就紧张得不行,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见他这么上心过。我在心里忍不住嘀咕:在他心里,我难道就是个像童话里手拿毒苹果的后娘吗?想到这儿,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
思及此,我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住了。
后娘,我难道真的就成了一个后娘吗?我在心底反复问自己,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
一转身,只见那位帅气男医生静静地站在我身后,他的出现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12
我也顾不上多想,直接开口说道:“想麻烦您一件事儿,您能帮我孩子抽管血吗?我不认识这里的护士,他们恐怕不肯帮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心里暗暗祈祷他能答应。
他凝视着我,眼神中透着一种审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管子是他找来的,血也是他亲手抽的。抽完血后,他还关切地问我:“需要我帮忙送到哪里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送他出去。到了门口,他突然一把扯下口罩,那双清冷的眸子紧紧地盯在我脸上,脸上满是困惑,开口问道: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那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又似乎有些失落。
嗯?我应该认识你吗?我在心里纳闷地想着。
“我是秦景柏。”他说道。
我倏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位帅哥医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有些不怎么开心地说道:“你让我帮你抽血,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呢。不然,这样的无理要求,有哪个医生愿意答应啊?”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仿佛在责怪我没有认出他。
因为当时情况匆忙,我只知道他姓秦,甚至都没认真看过他的胸牌,现在想想,真是有些疏忽了。
13
秦景柏,就是程宁口中我资助过的那个“高中女生”。
实际上……他是个男生。我觉得这是他的隐私,所以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那个长发的漂亮“女孩儿”,他原本是个男孩儿。
当年,我妈妈去山区考察,回来后给我讲了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她去考察时,遇到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小男生,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只能与瘫在床上的奶奶相依为命。他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洗衣做饭,养鸡喂猪……用自己那小小的身板,撑起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家。
听人说长发能够卖钱,为了赚自己的学费,他便蓄起了长发。
妈妈还给我看了那孩子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皮肤虽黝黑,但五官却极为精致,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特别是那头长发,黝黑发亮,发质极好,扎了个长长的马尾。如果没人介绍,绝对会被人当成个小女孩儿。
我有点儿颜控,看到他的照片后,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怜悯,也起了恻隐之心。父母工作忙,我也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不在了,父母才把我接到身边不过两年。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听说男孩子过了暑假就要上高一,而我那时高二,平日里父母给我的零花钱不少。我便问清了男孩儿的地址,给他写了封信,说愿意每月资助他五百元,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账号。
男孩儿很快给了账号,还给我写了封感谢信,随信还给我寄了一张照片,还向我要张照片。我便寄了他一张我初三毕业的大头照。
我资助了他三年,在他高三暑假,给他汇了一万元,作为他大学第一年的启动金,后来就再没联系过。
十多年过去,没想到,他都成为一名医生了。虽然已不再蓄长发,但短发让他看起来更好看,很精神,透着一种干练的气质。
14
我联系了朋友,回家拿了程宁的牙刷和米米的血送去鉴定中心,朋友说过几天给我结果。我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米米问题不大,很快便出了院。
程宁也很快从外地回来,为了米米的事儿,自然又免不了跟我闹了一场。他满脸愤怒地说:“你对米米不够上心,但凡你再上心点儿,米米也不至于现在说话都改不过来。”那指责的语气,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说让我干脆辞职在家带两个孩子算了,他养得起我们。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很不开心,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也不开心,心里憋着一股气。
一切,都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吧。我在心里暗暗想着,只能暂时把这份委屈和无奈压在心底。
15
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仿佛在预示着什么。我拿了结果,看着上面两人非亲子关系的结论,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就像阴霾的天空突然放晴。
半道儿,却遇到了秦景柏,他说他下班了,相请不如偶遇,想请我吃顿饭,以感谢我当年对他的资助。他脸上带着诚恳的神情,眼神中满是感激。
看着他脸上的诚恳,再加上我此刻心情大好,没多想,就同意了。
吃饭的间隙,他说他知道我读的医科,他才报考了国内一流的医学院校。后来又考了研读了博,再后来,进了这家医院。
还说没有我,就没有他的今天。他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仿佛我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还说正是因为走出了那个小山村,他才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是被拐卖的,据说是被撞过头,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奶奶的儿子儿媳生不出孩子,在外地打工时买了他,后来他们不在了,他被父母同乡带给了奶奶……
他很感激我,说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他一定义不容辞。他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一种真诚。
我惊讶于他有这样的身世,心里不禁一阵唏嘘,也可以想象他这些年的努力与辛苦。我告诉他:“不用记着那些小事,那些钱,也不过是我当年的零花钱,少花点也没关系,以后好好地就行。”我真诚地希望他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也简单说了我的经历,我在另一家三甲医院做心内科医生,在儿子两岁多时转了行政,想等儿子上小学,再接着干回临床。
他给了我一张卡,说是当年我资助他的那些钱,他现在有能力,要还给我。
我没要,说资助就是资助,哪有还往回要的道理?我笑着拒绝了他,觉得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也没再推辞,迟疑了一下,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家……那个小女孩儿,我见过。”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疑惑:“你见过,在哪里见的?”
“前段时间,我回去给奶奶上坟,在老家见过。村里人说那孩子是私生女,养父母死后,是被她亲爹接走的。你那天抽血,是怀疑孩子……如果你愿意,可以给我一份样本吗?我找人帮你验。”他认真地说道。
16
我头很蒙,秦景柏说的孩子的父母与米米都对得上,可是太巧了,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心里像被一团乱麻缠住,理不清头绪。
到家后,我在车里坐了很久,把鉴定结果胡乱塞进车中的置物箱,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份复杂的情绪也一并藏起来。
自己安慰自己,这鉴定结果在这里摆着,这才是事实啊。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份结果。
或许,秦景柏经常不回家,听到的,应该是谣传?我在心里猜测着,希望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临近年关,程宁的车坏了,要出差去邻市,孩子们放假在家,不用天天开车送,想借我车开两天,我坐地铁上班也挺方便,就让给他开了。
可我,忘记了藏在车里的鉴定书。当时心里只想着让他方便出行,却没想到会引发后面的风波。
直到程宁出差回来,把鉴定书甩在我面前,劈头盖脸,对着我又是一通输出:
“沈千仪,我不知道,你竟是如此信不过我!我们从相恋到结婚七年多,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他脸色铁青,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米米抱回来时你就不满意,你做这么个东西,图什么?怕米米抢你儿子家产?”他继续指责道,那语气仿佛我是一个心胸狭隘、自私自利的人。
“你就不能想想,等你老了,你儿子还多了个人帮衬呢?”他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说服我,但此时的我根本听不进去。
“沈千仪,我对你坦坦荡荡,你却如此小人行径……当时,都说得那么清楚了,米米是我大姨的外孙女,你怎么能这样做?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他满脸的失望,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见程宁如此气急败坏过,心中既委屈又生气。
我也很生气,便大声说道:
“程宁,你不会因为不是米米亲爹,才如此生气的吧?”我瞪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质问。
程宁愣了好一会儿,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像变戏法似的。突然,他冲过来,把我写字台上的东西一把掀到地上,然后甩门离了家。那“砰”的一声关门声,仿佛把我的心也震碎了。
我怔怔地看着一地狼藉,有种荒谬的错觉,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程宁他……不会真因为米米与他没关系,才会如此暴怒的吧?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一种深深的不安涌上心头。
我,是不是漏了什么?我努力回忆着事情的经过,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17
程宁以前一直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这顿脾气,未免发得太大了些。
脑子里胡思乱想,做亲子没问题,那我要是做亲缘呢?
我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我自己吓了一大跳。
说做就做,我从睡着的米米头上拔了几根头发,又把程宁用过的牙刷包了起来,重新给他放上一根一模一样的新牙刷。
我请秦景柏帮的忙,我不能老可着一个朋友薅,也怕朋友看出些什么来。
大年三十,秦景柏给我打电话,说是结果出来了。
看到结果,我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往下掉,拿手背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直奔停车场,把结果往副驾驶一丢开车就要走。
秦景柏却跟着上了车,拔了我的车钥匙。我拿手背抹了下眼泪,有些不解地看他,哽咽着开口:
「我回家,你跟着我干嘛?还拔我车钥匙?」
秦景柏慢吞吞地抽出张纸巾,我一把抽过捂在脸上,闷闷地开口:
「我没事儿,你回吧!」
半天等不到他有动静,我扯了脸上的纸巾,双眼通红地盯着他,心里是压不住的委屈,出言就想怼他,未等我开口,他突然叫了我一声:
「姐!」
只一声,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突然大雨滂沱。
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俊脸有些阴沉,语气却温和:
「你别哭,有我呢!」
18
我也只是哭了那么两分钟,就止了泪,我不想在几乎还算是陌生人的秦景柏面前过于难堪。
我抹了眼泪,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我没事,谢谢你呀,还有啊,新年快乐!你回吧,不还要上班嘛?」
他神情有些错愕,似是想不到我都哭成这熊样了,还想着祝他新年快乐。
他只略微踌躇了下,很快接着说:「我想帮你,真的,无论你想做什么,怎么做。」
他声音清冷,说出的话,却有些暖人心。
「不用做什么,我没事,不过是想不明白的事想明白罢了。」
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这个,你不方便的话,我帮你先收着。」
看我想说话,他赶紧又说了句:「如果我没猜错,上次那份鉴定结果,是被他发现了吧!」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我一个人住,房子是我自己的,没有人会发现,你需要的时候找我拿就行。」
他说着话,竟然下车自顾自地走了,我看着他在冬日阳光下萧萧肃肃的背影,又想哭。
没想着,当年无心插柳,柳却成荫了。
19
我去了婆婆家,年三十,我们一般在婆婆家过。
到的时候,公公正与两个孩子一起玩积木,看着公公儒雅斯文与程宁看起来差不了多少的外表,想着今天的鉴定结果。
打死我都想不到,米米竟然是公公的亲生女儿。
却天天对着程宁叫爸爸。
程宁他,是怎么做到答应得那么理所应当的?
不觉得恶心吗?
而我,被蒙在鼓里,黑白不提地替他爸养私生女。
这一家子,是从根子上都坏透了呀!
就是不知道,关于米米,我婆婆又知道多少!
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而我多么「有幸」,竟然是他们家中的一员!
我起身进了洗手间,故技重施换掉了公婆的牙刷。
20
大年初一,我打电话给父母拜年,顺便告诉他们,我想春节假日复习专业课,今年不回去过年了,实际上却是不想父母为我的事烦心。
至今,他们都不知道米米的存在。
鉴定结果出来,果不其然,米米是公公的女儿,与婆婆没有关系。
我把所有的鉴定结果,都摆在了程宁面前。
程宁只扫了一眼,就抓起来撕了个粉碎。
「沈千仪,你是嫌弃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是吧?我不就瞒了你这么一件事儿?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看着程宁瞬间暴跳如雷的样子,我真佩服我自己,在如此情形之下,竟然还能沉稳得一批,还能慢条斯理地开口:
「程宁,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如此气急败坏,你是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吧?既如此,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你要解释?我特么问谁要解释去?你不什么都知道了吗?你不是能自作聪明吗?鉴定还能做了一个又一个,你咋不上天去?你还让我解释个屁!」
看着程宁气急败坏的强词夺理,那一瞬间,我竟然在想,我爱了七年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个 PUA 我的下三滥而已。
「如果不是我发现,你还要瞒我多久?她应该是我小姑子,对吧?你们这里也是叫小姑子是吧?
一个应该是我小姑子的人,却叫我妈妈,叫你爸爸。
程宁,你答应起来是如何做到如此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那你应该怎么叫你爸,叫哥吗?」
我原本是不想生气的,可说着说着,眼泪就那么下来了。
「程宁,你保护你爹,我没意见。可你不该欺骗我,长兄如父你用得多好啊!
人家是如父,你不一样,你是真的给当你妹妹当亲爹啊。
程宁,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一直在等,可你呢?硬是拿我当傻子耍!」
「沈千仪,你是不想过了吗?全家一共几个人,你做了多少个鉴定?你是恨不能把一家子全做了吗?」
「提议不错,程宁,你们一家人,我现在是一个都不信。如果,我儿子不是我亲自生出来的,我连他的也一块儿做。」
「沈千仪,你敢?」
程宁倏然起身,阴沉沉的目光凝在我脸上,像是恨不能把我盯出个三刀六洞来。
我不想跟他打嘴炮,转身就往门口走。程宁追过来,一手拽着我,一手向我脸上摔过来。
「沈千仪,你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没完!」
巴掌声响起的时候,我只觉得左耳嗡嗡响,嘴里咸腥味弥漫,有东西从唇角流下。
我用未被拉着的左手轻轻拭过,看着中指关节上的血珠子,双眼渐渐猩红。
我一把甩开程宁拉住我的手,把他推了一个趔趄,趁他站不稳,再一脚踹上了他的命根子。
「沈千仪……」
程宁弓着腰捂着致命部位嗷嗷叫,我趁他双手没空,直接甩了他两个大逼兜,随手拽了件外套,学着程宁曾经的样子,摔门离了家。
21
天上飘着雪,行人匆匆,刺骨的冷风夹着雪花直往我脸上扑,脸上热辣辣地疼,天却冷得让人绝望。
提到儿子时,程宁在害怕什么?
儿子是我生出来的,是他陪着我在医院里生出来的,提到儿子,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我揉揉有些发疼的脑袋,难道儿子跟他没关系?
不是……
我被自己的脑洞惊呆了!
电话再次响起,是我婆婆打来的,她开口就是一通抱怨:
「千仪,昊昊发烧了,你还送到我这里来,你怎么看孩子的?再把米米传染了……」
听着婆婆提起米米时担忧的声音,我突然觉得这两父子真是高手,把一家两代女人耍得团团转。
「我现在去接。」
我挂了婆婆电话,叫了辆车去接。
儿子烧得小脸通红,婆婆家离秦景柏医院比我家离得还近,我又一次带着俩孩子去了他们医院急诊科。
医生开化验单时,我突发奇想,让医生给儿子开了个血型化验。
我是 A 型血,程宁是 O 型血,盯着化验单上那好似在晃来晃去的 B,我觉得整人都是蒙的。
昊昊是 B 型血?
那我儿子呢?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呢?
昊昊与程宁至少有五分像,如果他不是我儿子……
我脑子越来越乱,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昊昊扯着我的手在一边喊妈妈,滚烫的小手握在我冰凉的手指上,烫得我一个哆嗦。我觉得我快疯了,猛的蹲下来,抱着昊昊认真看。
可再怎么看,从昊昊脸上也找不出我一丝一毫的影子,我一直以为儿子一点儿都不像我,是因为儿子肖父。
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是这么一种肖法。
再看一边拽着我胳膊的米米,怯怯地看着我,小嘴微包,好似想哭。
「妈妈,米米冷。」
我有些恍惚地看着她,我更冷啊。
22
电话一直在狂响,是程宁,我一个都没有接。
很快,程宁发了语音过来,我木然地点开放在耳边听。
听筒里传来的是程宁近乎于嘶吼的声音:
「你带孩子去了哪里?」
23
程宁来得很快,估摸是真怕我对孩子做点儿什么吧。
可他还是来晚了,该送走的东西,已经送走了。
程宁把我拉到一边,压着声音向我道歉:
「千仪,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你,我向你道歉,你愿意怎么惩罚我都行。孩子吊完水,咱们回家,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我冷冷盯着程宁稍显焦躁的俊脸,一个字的解释都不想再听他说。
因为。
不好!
因为。
晚了!
24
程宁拉着不让我走,低声下气:
「千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是不想让你难堪,我说不出口。
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如果让我妈知道了真相,这个家就真的完了。还有我爸,你知道,如果真曝出来点儿什么,他的路……就真的走到头了。
是我不对,我该与你商量一下的。
千仪,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以后,我铁定什么事都不会瞒你。
咱们回家好好过日子,好么?」
我脸上的肿还没消,程宁就开始变了张脸,我心里发酸。
如果不是我彻底碰到了他的痛点,他会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吗?
25
我走了,把两个孩子都留给了程宁,免得他担心我在这里,会对两个孩子做些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等结果。
秦景柏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没告诉他。
我想一个人回家静静!
我回家没静下来,直接进了程宁书房。
我对程宁一直挺放心,程宁说我是他的初恋,我原来挺信的。
但现在,哪怕是他放的一个屁,我都不敢信。
如果他有秘密,那么能隐藏他秘密的地方,在这个家里,也只能在他的书房。
我在他书房里什么也没找到,程宁他,做事太干净。
我不得不赞他一声,胆大心细。
26
这次,结果出得很快,秦景柏把结果递到我手中,我只扫了一眼,就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秦景柏伸手轻轻地触碰了我一下,我条件反射般地把他推开,然后撒腿就跑。
穿过只有干树丫子的梧桐小道,穿过或悲或喜的医院行人,穿过医院门口拥塞的车流,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回家,我要杀了程宁,我一定要杀了他!
秦景柏拦住我正欲翻过行人栏杆的身体,一手揽着我的肩,一手扣着我的头,声音透着种抑制不住的颤抖:
「姐,姐,你别激动,一切有我呢!
姐,你跟我下来,我们走人行道,我们不走这里,走人行道快,姐!」
「我不能哭,我不想哭,我只要杀了他,杀了他!」
我一遍又一遍的低喃终于引起了秦景柏的注意,他试图抽出被我抓得死紧的那几页纸,虽然没有抽出,他却看到了最后面的字,他的身体倏然变得僵硬。
27
昊昊不是我的儿子!
昊昊与米米是亲姐弟!
昊昊和米米与程宁一样!
都是我公公的孩子!
那我的孩子呢?
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到底在哪里!
我养了四年多的孩子,与我却没有任何关系!
我觉得自己像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被他们全家耍得团团转,我要杀了程宁有什么错!
28
我冲回家中,程宁不在,带着孩子去了我公婆那里,我直接又杀向我婆婆家。
我到婆婆家的时候,只有程宁一个人,我把手里的鉴定书直接甩到程宁脸上,吼的歇斯底里:
「程宁,我儿子呢,你还我儿子!」
程宁扫了眼掉在地上的纸张,瞳孔微缩,很快脸上带了笑,声音带上了温和:
「妈带他们去楼下超市了,一会儿就回来,你来了刚好,我临时又要出几天差,这几天又要辛苦……」
我拿过掉在地上的鉴定书,指着上面的字怼到程宁脸上去。
「昊昊与米米是亲姐弟,程宁,我儿子呢?
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呢?
难听话我不想说,我只问你,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程宁脸色瞬间冰冷。
「沈千仪,没完没了了是吧?你是疯了吧?昊昊不就是你儿子?」
到了这个时候,程宁还想糊弄我,我一个巴掌甩他脸上,一时还不解恨,抓着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往他脸上砸。
婆婆刚好开门回来,见到我砸她儿子,过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
嘴里还骂着:
「沈千仪,你是疯了吧?你打我儿子做什么?
我一大把年纪了,还给你带着一双儿女,你是过得太舒服了吧?自己的孩子自己带回去,滚回你家。」
我冷下脸,扔了程宁的手机。
米米和昊昊吓坏了,米米抱着程宁的腿哭着叫爸爸,昊昊跑过来哭着叫妈妈,我指着米米和昊昊,心里发狠,泪水却止都止不住。
「你好好看看,他们到底是谁的儿女!」
我扯起掉在沙发上的鉴定书就往婆婆身上扔。
「他们是你儿子的亲弟亲妹,是你老公的亲生……」
程宁一把扯过我扔在他妈身上的鉴定书,阴狠狠地开口:
「沈千仪,你住嘴!你敢再说一个字,你再也别想知道你儿子的下落。」
我婆婆脸色发白,声音都哔了。
「沈千仪,你说什么?你敢污蔑我老公,你敢再说一遍?你给我滚出去……」
「再说一千遍也一样,不如你亲自看,证据在你儿子手里……」
程宁把手里的东西撕得粉碎,一把扔到我身上。
昊昊吓得大哭,我心疼了一下,可还是忍着疼退开一步。
再在这个龌龊恶心的家里待一分钟,都是我错。
「程宁,我不管你把我儿子弄到了哪里,明天,明天我一定要见到我儿子。
不然,咱们谁也别想好过,你就等着收传票吧。」
我不想哭的,可我忍不住。
「身为公众人物 ,却私生活混乱,知法犯法。
为了一己私心,把亲儿子当孙子养。
为了混淆视听,把亲孙子卖了。
程宁,你觉得这头条消息,够不够炸裂?够不够劲爆?
程宁,明天,我等你还我儿子,不然,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看着婆婆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程宁苍白如鬼的脸。
我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快慰。
29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对程宁发疯之前,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回了我婚前的房子,把自己摔进沙发里,从档案袋里抽出当年做四维时拍的孩子还在肚子里的照片,心里是压不住的疼。
抹了把泪,细细地想,我生完孩子后发生的事儿。
虽是顺产,但我这胎怀得辛苦,孩子不算大,产程却不是特别顺利。
做了侧切,生完孩子,我早已是精疲力竭。
我缝好针被送回病房,实在是太累,甚至没来得及再看孩子一眼,就睡了过去。
如果出问题,最大可能,是发生在我产后睡着的那段时间。
打死我都想不到,我曾不想养米米,怕养不熟。
可我一直养,并且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倒是养熟了,却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是米米的亲弟弟!
30
让我没想到的是,程宁竟然会那么无耻,他倒是给了我一个答案。
「千仪,是我不好,那时,你刚生完孩子,你那么努力才生下的孩子,我不想也不敢告诉你。
孩子生出来没多久,就……」
程宁眼圈发红:「那也是我儿子啊,我怎么会不难过?可我只要一想到,你知道这个消息……我就受不了。
你因为太累睡着了,刚好有人找到我,我发誓,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他们问我们愿不愿意领养……
千仪,我真的是不想你痛苦,所以,我才……」
程宁说不下去了,抱头痛哭。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疼得直发抖。
不疼他,疼我儿子。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31
我这人吧,有时候,有点儿认死理儿,别人骗过我一次,我就绝不会再信他。
小时候,爸爸妈妈回奶奶家,每次都说下次带我回家,他们说了无数次,可直到奶奶不在了,他们才兑现承诺。
所以,直到现在,我与爸妈的关系,都不算多亲密。
我们之间的关系,大部分止于他们忙工作,定期给我钱,不少给。
这也是当年,我有钱资助秦景柏的原因之一。
迟来的忏悔不如狗。
更何况,这中间,隔着一条人命。
我跑进厨房,抽了把刀出来,程宁吓得落荒而逃。
他们全家都在弄鬼,想找到儿子,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找到当年生产的医院,程宁小姨是那家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当年生孩子,是她经的手。
可我没想到,她与程宁的说法如出一辙。
我要求看病历,她竟然说:「病历上怎么会记?你不是有一个儿子吗?
无论如何,也得给昊昊一个出处不是?
昊昊怎么着,都得是你和程宁的亲生儿子。」
我问昊昊的生母是谁,她说不知道。
合着我儿子,来人间走一遭,连个出处都没有!
我要疯了!
但我不能疯。
32
程宁气急败坏地给我打电话:
「沈千仪,你现在满意了吧?你儿子哭着找你往楼下跑,我妈拉不住,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断了腿。你不看我妈可以,你必须看孩子,我让人把孩子给你送过去了。」
哈,世上哪有这种天大的好事儿?
我才挂了电话,两个孩子就已到了我办公室门口。
这是想先斩后奏后啊。
两个孩子抱着我腿大哭,我心疼两个孩子,但我更想要我儿子。
哄好两个孩子,给他们买了吃的,把孩子送到了我公公上班的地方。
我看着眼前的公公,虽已年过半百,可因长得好,再加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
也许因工作性质的原因,气势与年纪叠加,更显沉稳有度,他看起来比他儿子程宁更让人安心,所以……
才会那么吸引小姑娘?
就是为了他儿子,才把我儿子不知弄到了哪里去。
很好,那就从他开始吧。
我话都没跟他说一句,把孩子送到直接走人。
33
他们全家都不在家,刚好方便了我,我先去了程宁他妈家。
家里有他爸的书房,我在他爸书房里发现了一本房产证。
看着上面的地址,就在我家住的小区,不过房产证上是程宁的名字。
我咋从来不知道,程宁在我们住的小区还有另一套房子?
难不成灯下黑?
我拿着结婚证与房产证,找到了开锁的人,他技术挺好,钱到位,他开了锁,又把锁恢复原样,还又给我配了把钥匙。
房子装修得挺好,很温馨的三居室,在我家楼前面,站在其中一间卧室里,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家客厅里的一切,如果我家客厅不拉窗帘的话。
以有心窥无心……我恶心得想吐。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从蛛丝马迹来看,看得出来这里住过人,但应该住的次数不多,有男性的换洗衣服。
这里有书房,还是两间,一间应该是程宁的,另一间应该是他爸的,可能是想不到有人会跑到这里来,也可能是东西太多,锁不锁的无所谓。
美金、欧元、黄金,加起来估计有个小一千万,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文件。
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我没动,给他们装好隐藏摄像头。
程宁他爸的电脑我打不开,程宁的试了几个密码后我打开了,复制粘贴了一些文件,拍了照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了自己家。
怪不得我家书房里,什么要紧的东西都没有,狡兔三窟玩的贼溜。
34
我没想到,秦景柏说帮我是真的帮我,他给我带来了一张照片,还顺便给我讲了一个发人深省的小故事。
照片上是程宁和一个年轻女孩儿。
两人相互依偎,亲密无间。
我怔怔看了那张照片很久,隐隐觉得上面的女人好像有些眼熟。
我问秦景柏哪里来的,他说,在他们学校的网站上扒出来的,秦景柏与程宁同校,只是专业不同而已,程宁不学医。
故事嘛,是一个很恶俗的故事。
程宁曾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赵晴,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谁知没挨到两人大学毕业,赵晴的爹出事自尽,赵晴他妈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因为家庭变故,两人的婚事不了了之。
程宁与我相识于一场义诊,我那时还是个学生,去养老院帮人做免费体检。
他去看他奶奶,他说想向我了解些他奶奶的病情,我们相互留了微信,就这样慢慢熟悉了起来。
后来,他说对我一见钟情,说我是他的初恋。
却原来,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别有所图。
是打着一见钟情幌子的为所欲为。
他看中的不过是我的家世与他旗鼓相当,我有一对身份地位与他父亲差不多的父母,且是家中独女。
我说过有我点儿小颜控,程宁真的长得很好,高大挺拔,斯文帅气,温暖贴心,那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这样的男人,对你抱着一百个好的时候,谁不想嫁?
即便父母很不想我远嫁,我还是嫁得义无反顾。
最终,却落得一个如此的结局。
我定定地看着秦景柏:「赵晴现在在哪里?」
秦景柏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出国了,在你生完孩子半年后。」
我一把抓住秦景柏的手,急不可待地开口:「她是一个人走的?还是带着……孩子?」
秦景柏看着我的手,神情有些赧然,可我全然顾不上,只催促他:「你说呀!」
35
「一个人!」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一个人呀?」
秦景柏似是怕我伤心,赶紧又接着说:
「我认识的人中,有人认识赵晴,说她父母死后,她去外地待过一段时间,后来……」
我等着秦景柏往下说,他却好似有些不忍,我笑了笑:「你是想说,后来还有人见到,她与程宁一起,是吗?」
秦景柏深黑的眼睛似是透着一丝惊愕,我无声地笑了笑,心里有些疼。
「如果与我无关,你至于如此难以启齿?」
秦景柏沉默。
「你朋友能帮我联系上她吗?如果可以,我想见她一面。」
到了现在,她已是我唯一能抓住的那株稻草。我有预感,我儿子的下落,怕是最终要着落在她身上。
36
三天后,秦景柏告诉我,赵晴同意与我通电话,不过只同意打到他手机上。
我迫不及待地让秦景柏拨号码,紧张得心里像是有草在疯长。
电话快要断掉时,那头才传来了一道女声,声音极冷:「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有话你问。至于说不说的,在我,你问。」
我闷了三天,想了无数个问题,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是不是生过一对龙凤胎,我儿子在哪里?」
那头的女声吃吃地笑了起来,足足笑了一分钟之久,才充满嘲弄般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呵,我一直以为,你很幸福呢,却原来,比起我,你好像更惨。这样,我就开心了。」
说着又吃吃地笑,我静静地听,那边笑够了才接着说:
「你真的以为,你生的是儿子?
程宁难道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在你怀孕后,他与我在一起时,出过一次车祸。他这辈子,再也别想生出个自己的孩子。
所以我怀孕后,他才会把我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就等着你万一生下女儿,拿你女儿换我儿子。
为了换儿子,我可是不到九个月剖的腹,就为了与你在同一天生。
你能找到我,就说明他知道了,那个孽种,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不不不,也不对,是他亲弟弟,哈哈哈……」
赵晴在那边疯了一样地笑,我却整个人都是木的。
「呵,他那个人,最精算计,怎么可能告诉你……
当年,我爸出事后,他毫不犹豫地跟我分手,就因为我爸,再也给不了他们家助力。
算计啊,谁怕谁呢?
让他爸给他生个儿子养……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信?
那我告诉你个地址,你可以自己去看。记住了,我只说一次,云城南江路七号七栋 703。」
说完,就要挂电话。
我一直以来的坚持,轰然倒塌,眼泪流得猝不及防,可我却不想让对方听出来。
「赵晴,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做回程太太。」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哪个程太太?」
「你想要哪个,都可以。」
对方突然咄咄逼人:「我如何相信你?」
我死死地握住电话,微垂了头,不想秦景柏看到我脸上的狰狞。
「凭他会娶我而不是你,凭我有一对龙凤胎,而你,什么都没有!」
对方突然疯了一般吼:「沈千仪,你想做什么?」
我含着泪的眼缓缓地笑,泪水无声地从脸上滑落,湮灭进脚下的水泥地里,瞬间消失,只留下两个小圆点。
「不过各取所需。你给我一个处理二手货的理由,你好再捡回个垃圾,还有一对孩子。给你三分钟考虑,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37
赵晴与我达成协议,可她却不知道,她与我通电话时,我就站在她所说的那地址楼下。
地址是我从程宁电脑里看到的,米米最初的户口也是这个地址,我就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我儿子的消息。
可听到看到的一切,粉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38
是他们逼我的。
我曾经想,如果他们能帮我把儿子找回来,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我不想我儿子身上背上任何污点。
将来,我儿子上大学,无论是考编还是考公,为了不让我儿子沾上父辈的污点,他们还有用,可现在……
我儿子,用不上他们了!
39
云城南江路七号七栋 703,曾饿死过一个小女孩儿。
那孩子才不过半岁,是被父母丢在家里活活饿死的。那女孩儿,据说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我把手机上米米的照片给对面的邻居看。
住在 703 对面的邻居说:「这个孩子,有点儿像是活着的那个。也许稍微长大后,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时间有点久,记不太清了。」
就是那对夫妻,在孩子饿死后,不好在此处住,搬走了。
我拿出了程宁和赵晴的合照,他们一眼就认出:「对,就是这对夫妇。」
得到确认的消息后,我想办法找人查了那处房子的房主。
陆青青。
程宁的表姐。
再之前的房主,是赵晴!
合着赵晴与程宁,以夫妻相称,在这里住了半年啊。
我浑身发抖,连路都走不成了。如果不是秦景柏,我真怕自己也会死在那里。
可我凭什么死?而他们,又凭什么活?
40
三天后,我回了家,没承想,上班时间,程宁竟然在家,一见我进门,便阴沉着脸色开口:
「沈千仪,我打了你多少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妈在医院躺着,两个孩子你都不闻不问,你有想过,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
还有,公司的事儿,是你找人做的?
上亿的单子,你知不知道我被人做空了,公司空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废话,把所有证据都摔在程宁脸上,程宁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纸和照片,阴沉的脸色由青转白。
他缓缓地在我面前跪下,颤抖着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还试图几度昏厥。
「千仪,我没办法,当时,我真的是走投无路。
她逼着我用女儿换昊昊,不然,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千仪,我那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你知道她的存在,我不想破坏我们这个家。
我有错吗,我有什么错?
我是被逼拿女儿换了昊昊。你那么爱昊昊,只要你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就能一直幸福下去……」
「那我女儿呢?我女儿呢?」我死死地揪着程宁的衣领子,疯了一样地大吼。
「我不是没想过要回女儿,所以我安排了青青给她做保姆。
青青和她老公检查都好好的,就是生不出孩子。
我大姨跟我妈说,她说想抱个孩子招招,我就想着,先让她养着咱女儿,我多顾着点儿。她有孩子后,要真不想要了,我再抱回来咱们自己养……
可我没想到,赵晴会故意让我和青青认为米米才是咱女儿,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我怎么分得出来啊?我又不常去,我分不出来。
她识破了我的意图,赶走了青青,我跟她大吵一架,抱着米米走了,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狠,她竟然出国走了。
我以为那是她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不管呢?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啊,我一直以为米米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千仪,对不起,我知道没脸求你原谅。
可为了昊昊,你那么爱昊昊,还是请你再原谅我一次,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原谅?原谅不了了,这一辈子都原谅不了!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他亲生女儿的命啊!
他咋有脸说出这话来的?
我像个疯子一样地笑:
「米米不是你的孩子,昊昊,也不是你的孩子,他们是你亲生的弟和妹……你生不了孩子了,她用你爹,给你戴了顶瓷实的绿帽子,这一辈子,你都摘不下来了。」
程宁崩溃地大吼:「是你,都是你,你做什么鉴定!
沈千仪,都是你那份鉴定,毁了这个家……
要没那个鉴定多好,我也不会知道,米米不是我的孩子,我……」
我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程宁。
程宁不备,竟被我掼在地上,我走上前死命地踢他、踹他。
一下又一下。
「你个畜生,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我疯了一样冲进厨房,拎着把菜刀,把这个曾经的家砍的稀巴烂。
程宁大吼大叫,试图阻拦,我们两个大打出手。
最后,我想也不想地一刀砍过去,差点砍他脸上,他吓得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我看着洞开的大门,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垃圾。
程宁,这就受不了了吗?等着吧,这才只是个开始啊。
41
我报了警,警察看着狼藉一片的家,一脸震惊,我什么都没说,只告程宁家暴。
程宁不承认家暴,可他拿不出证据,我拿着手上新鲜出炉的验伤报告,心里有如冰刀划过。
他怎么能承认呢?我身上的这些伤,是我自己伤的啊。
这算是我为自己照顾孩子不周,对自己的惩罚吧。
程宁被判五日拘留,他妈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沈千仪,你还有脸接我电话,你还是个人吗?你是要毁了我儿子吗?毁了这个家吗?你使了什么手段,你父母是怎么教的你……」
我直接挂了她电话,无能狂怒罢了,我不跟她废话,咱们路上看。
程宁被关进去五天,我心里却越发得恨。
42
当年,公司成立之初我们俩都有股份。
因为是程宁在经营,他做法人,所以他五十一,我四十九。
可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四十九变成了他妈的。
如果不是我对他起了疑心,不是要离婚准备分割财产,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啥时候变更的。
还是在我没有参与之下,他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些。
所以,这事儿不能算完。
该我的,他得一分不少地吐出来。
至于后面的,我丢了喂狗,也不白白便宜了这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以保全财产为由,冻结了他所有的账户。
至于公司正在运营的业务,公司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孩子都没了。
他凭什么逍遥自在,他还要什么公司?
43
程宁出来那天的下午,赵晴约我,我随便收拾了一下,开车去了约定的地点。
赵晴打开车门,坐在了我的副驾驶位,嘴里啧啧有声:
「车不错呀,可你知道,前几天这车,我开过吗?」
我冷冷盯着眼前的女人,一头黑发,飘逸灵动。
一张红唇,烈艳张扬。
可就是这么个看似风采逼人的女人,她心如蛇蝎,是她饿杀了我的孩子。
如果可以,我恨不能把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把我所有能想到的十大酷刑,挨个在她身上轮一遍。
我双手死死地握紧方向盘,死死地压制住脑袋里传来的让她死的叫嚣。
她漫不经心地丢在我眼前一个档案袋,出口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恶毒:
「喏,你要的东西,可都在这里面了,只要你看得下去。不过你得给我个期限,不然,咱们鱼死网破。」
我双手缓缓抬起,死死抑制着自己想一刀剐了她的冲动,慢慢扯开档案袋,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入眼第一张是照片,是她和程宁的亲密照,我看了好一会儿。
才从置物箱里掏出来一副医用手套,缓缓地套在手上,拿起来那张让人恶心的照片丢在她身上。
「贱人配贱人,双贱合璧,真脏!」
她恶狠狠地抓过来甩在我面前:「沈千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和他都是这么过的!」
我头都懒得抬:「挺好的,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再下面是赵晴和程宁的聊天记录、开房记录、一起生活过的照片,还有他们两人分别和两个孩子的亲子鉴定。
我一页一页地看:「为了做这个程夫人,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就是不知道,两个孩子还能不能认你!」
「沈千仪,你对两个孩子说了什么?」
赵晴恶狠狠地盯着我,看着面前的死鱼眼,我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收起来。
「能说什么?说他们有个不知道该叫爸爸还是哥哥的爹,还是该叫爸爸却叫只能爷爷的爹?」
赵晴一脸阴狠:「沈千仪,你信不信我让你一无所有!」
「滚!」我直接开口赶人。
「你凭什么赶我下车?我要看两个孩子,你载我去。当初说好的,我给你证据,你带我去看孩子,亲口告诉他们,我才是他们的亲妈。」
我车子原本就没熄火,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赵晴破口大骂,手忙脚乱去拉安全带。
车子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突然冲出来一辆小货车,我急打方向踩刹车。
方向是过来了,车子却没有停下来,冲着人行道就过去了,我只能拼命鸣笛。
赵晴在一边尖着声音大喊大叫,我让她闭嘴,她却伸手来拽我方向盘。
「沈千仪,你会不会开车?踩刹车啊,你个蠢货!」
「蠢货,不想死就闭嘴,刹车踩不动。」
44
任凭我如何踩,刹车却像是踩在了油门上,一路鸣着笛,危急关头,我冲着马路牙子上一棵大树撞上去。
车突突几下停了下来,我扑在了安全气囊上,心口疼得像是要死过去一样,但我知道捡回了一条命。
我昏昏沉沉地去看赵晴,她整个身子往前扑,我眼睛斜向下方,看着被挤得变形的副驾,勉强弯了弯唇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45
我被送了急诊,接诊的是秦景柏,看着我凄惨的样子,他脸都白了。
经过一系列检查,除了有点脑震荡,我竟然没事,却被要求留观。盯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我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把所有的算计,在心里过了一遍,才抬头看秦景柏。
秦景柏俊脸如墨,声音听着都有些嘶哑:
「刹车怎么会失灵?你最近一次养护车子,是在什么时间?」
我藏在被子下的双手紧握:「不知道,等结果吧。」
46
上一次车子的养护,还是程宁借我车子开时做的,我当然不知道什么时候。
秦景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赵晴双小腿粉碎性骨折,这一辈子,如果不靠义肢,她很难站起来了。头部对冲伤,脑挫裂伤,至于能不能完全恢复,现在还难说。」
顿了顿,他才又轻声道:「只要不死,都是小事!」
我当作没听到。
是啊,只要不死,都是小事。
可她害死了人,却逍遥至今。
这事,除了她死,再也过不去。
47
程宁和我公公拿到传票的那天,我电话像疯了一样地响。
我一次都没接,我不想把他们拉黑,我就想这样看着他们。
谁来说情都没用,亲爹亲妈都不好使。
我手里握着他们犯罪的所有证据。
公公被彻查,扯出萝卜带出泥,他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程宁公司被彻查,公司我不要,也不想便宜了他,他公司这么几年时间能做到如此规模,父子狼狈为奸,黑幕一抓一把。
在他靠运作换掉我的股份之前的钱,还算干净,他得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至于后面的,跟我没关系了。
赵晴,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七年,且下半辈子,她不靠义肢,再也无法独自行走。
她当然不满意,起诉我故意杀人罪,我是有动机,可她没有证据。
车子的养护不是我做的,经过彻查,是程宁动的手脚。
程宁想要的,是我的命,在他第一次发现我做亲子鉴定时,就已经想要我的命了。
他怕,他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被我发现,他怕和我离婚,失去我父母的关系网。
只是他没想到,两个孩子都跟他没关系,更没想到,自从他开过我的车后,我几乎再没单独开过车出去。
他怕出事后,找到他,所以想慢慢来,不想他前脚养护过车子,后脚就出事了。他只是让刹车油管松动,并没让它完全堵塞,刹车油水含量过高。
至于那突然冲出来的小货车,只是个诱因。
小货车司机,是程宁下属公司中的一个供货商。
为了让程宁在他的货上多做预算,现款现结,不压货不压钱,愿意友情出演,不过是冲出来那么一下,又不会真的撞上。
疲劳驾驶,闯红灯而已。
程宁,被提起的诉讼中,又多了一桩罪名。
他这辈子,在孩子长大成人前,是出不来了。
他爸进去了,再也没有人能保他。
赵晴当庭大笑:「程宁,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程宁更是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你威胁我,你和她合伙算计我,你会断了腿,成了个残废?」
赵晴气急败坏:「程宁,我和她算计你?你把她车借给我开,不也存心算计我?
我们两个无论谁开车出事,受益的不都是你吗?
到底谁算计谁?」
「不是你威胁我,不让你开她的车,就搅和得我妻离子散吗?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这个贱人。」
「你后悔?老娘才更后悔,我是贱人,你就是垃圾!你全家都垃圾!
始乱终弃你还有理了?
你毁了我一整个青春,毁了我的人生!
我爸当年曾帮过你爸多少?
可以说没有我爸,就没有你爸的今天!
可你全家是怎么做的?
我爸一出事,你们不帮就算了,还落井下石,生怕牵连你家一丝一毫。
都是你全家自己作的!
怎么,亲弟变儿子,亲妹变女儿,亲弟亲妹叫你爸的感觉很棒吧?听得爽吧?你们全家落到现在,都是活该……」
程宁好似突然反应了过来,冲着赵晴嘶吼:「赵晴,我当年车祸,后来失去生育能力,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赵晴哈哈大笑:「是又如何?事到如今,我还真不怕你知道……程宁,你的今天,都是你自己辛苦赚的,怎么样,爽吧?
我就是要看着你曾经的光鲜体面,被我毫不留情撕碎。
看着你想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一点一点从手心滑落……」
我冷眼旁观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觉得曾经的自己真的眼瞎。
我那个跌断了腿的前婆婆,带着她老公亲生的「孙子孙女」,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我并没有报复的快感,这是他们该得的。
我曾不止一次想……
如果、如果我没做那个鉴定,临老才知道这件事,那得多悲哀!
48
父母觉得是他们对我的疏忽,才造成了现在的一切,坚决要接我回家。
秦景柏说,当年,是我帮了他,没有我,他也许一辈子都会待在那个小山村里。
当年,他甚至都已经跟人说好,顶着别人的名字跟人进工厂, 赚钱养奶奶,给奶奶看病。
现在,上天给了他陪着我、感谢我的机会。
在秦景柏的陪伴下,我渐渐走出了低谷。
两年后,我与秦景柏结婚。
又一年, 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所不同的是, 这一次,在产房外, 等着的是我的父母。
看着床边的一双小儿女, 我偷偷地想。
他们其中一个,一定是我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
我的孩子,没有放弃我!
我想, 没有放弃我的原因,是因为我醒悟得还不算太晚,为曾经的她报了仇。
除了我, 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那车我后来没有再开的原因。亲子鉴定的事情出来,在程宁把车还给我后, 我开过一次,在下地下停车场的下坡路时, 曾经差点儿刹不住车。
那辆车的刹车, 不是第一次失灵。
刚养护过的车, 刹车失灵?
怕是个人, 都能想明白, 其中的一切。
我只不过是按照程宁最初的设想, 实现了他的计划而已。
那条失灵的安全带……刹车都能失灵, 还有什么是不能失灵的?
既然她上了我的车,那就是她应得的报应。
发现刹车失灵后, 我又一次进入程宁那套我本不应该知道的房子,拿走我曾经装在那里的窃听装置。
49
很多年前,大一那个暑假,因为钱不凑手, 又不想向父母伸手, 我以体验生活为名,托我父母的面子, 找了个 4S 店的兼职。
给秦景柏的一万元,有三分之一, 是我在 4S 店兼职赚来的。
我还顺便利用那个暑假的时间, 拿了个驾照。
因为我勤学好问,对刹车失灵的原理,刚好懂那么一点儿。
那辆突然出现的小货车,都不用我自己费心, 就给了我刹车再次失灵, 创造责任完全不在我的条件。
一开始,我经常会想起昊昊,后来, 只是偶尔想起。
再后来,再想起时,恍若隔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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