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年夏天,陈家洼的日头像蘸了辣椒水的火球,把村口大槐树的叶子都烤得卷了边。25 岁的陈实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汗珠子顺着脊梁沟往下淌,在灰布褂子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地图。路过村东头水田时,他下意识放慢脚步 —— 那片油绿的秧田中央,正弯着个纤瘦的身影,是村里的 "小寡妇" 李月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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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光棍汉的仗义与寡妇的窘迫
陈实打小就被爹娘念叨 "老实过了头"。在讲究 "男大当婚" 的陈家洼,这年纪还打光棍,等于在脑门上刻了 "没出息"。媒婆踏破门槛,姑娘们一见他那三扁担压不出个响屁的模样,再瞅眼他家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唯有面对庄稼地时,陈实心里才踏实 —— 你刨地多深,地就回你多实诚的粮食。
可此刻田埂上,他看着李月婵单薄的背影,心里那点实诚劲儿却翻了江。这女人命太苦,男人前年在采石场被滚石砸没了,留下她和三岁的小宝孤儿寡母。村里舌根长的婆娘背地里骂她 "克夫",二流子们见天儿在她家门前晃荡说浑话,正经人家都躲着走。眼下这几亩水田,眼看就过了插秧的节气,她一个女人家,弯着腰在毒日头下插得东倒西歪,田埂上的小宝玩着泥巴,小脸晒得通红。
"月婵嫂子,我来帮你。" 陈实把锄头往地上一磕,卷起裤腿就下了田。水田里的泥没到脚踝,凉津津的却压不住心头的燥热。李月婵直起腰,额前碎发粘满汗珠,清亮的眼睛里全是惊讶:"使不得使不得!让别人看见该说闲话了。"
"闲话能当饭吃?" 陈实抢过她手里的秧苗,闷头就往泥里插。他常年侍弄庄稼,插秧是把好手,一行行秧苗在他手下排得齐齐整整。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有秧苗入泥的 "噗嗤" 声和远处的蝉鸣。日头偏西时,大半亩田都穿上了绿衣裳,李月婵累得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收工后,她从瓦罐里舀出碗凉茶,手微微发颤:"陈实兄弟,今天真是......" 话没说完就红了眼圈。陈实咕嘟咕嘟灌下凉茶,忽然听见她小声说:"晚上...... 来我家尝点甜头吧。"
二、一句暧昧话掀起的风波
"尝点甜头" 四个字像颗火星,在陈实心里燎起了野火。二十五岁的光棍汉,血气方刚,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脸 "腾" 地就烧到了脖子根。可他很快甩甩头 —— 月婵嫂子不是那种人,指不定是自家做的米糖或是煮了鸡蛋。
哪成想他刚进家门,他娘就举着鸡毛掸子冲上来:"你个作死的!跟那寡妇在水田里眉来眼去,全村都传遍了!" 他爹吧嗒着旱烟袋,皱着眉叹气:"儿啊,她带个拖油瓶,咱惹不起这闲话。"
陈实梗着脖子辩解:"我就是看她可怜搭把手!" 可他娘的话像针一样扎人:"可怜?那寡妇狐狸精似的,别是看上你那点傻力气了!"
夜里躺在床上,陈实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李月婵插秧时摇晃的身影,还有她递水时泛红的眼眶。第二天他下地时心不在焉,路过李月婵家时,正撞见二流子王麻子在墙根下吐唾沫:"嘿,陈实这傻小子,怕是想女人想疯了,帮寡妇插秧能插出媳妇来?"
"你嘴巴放干净点!" 陈实第一次动了真火,拳头攥得咯咯响。王麻子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咋的?心疼了?我可听说那寡妇昨晚叫你去 ' 尝甜头 ',怕是没少给你灌迷魂汤吧?"
这话像点燃炸药的引线,陈实挥拳就砸了过去。两人在泥地里扭打起来,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婆娘,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蜂群一样嗡嗡作响。陈实把王麻子按在地上时,一抬头看见李月婵站在人群外,手里拎着菜篮子,眼圈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三、打破偏见的勇气与 "甜头" 的真相
那晚陈实跪在爹娘面前,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我要娶李月婵。" 他娘气得浑身发抖:"你要娶她,就别认我这个娘!" 他爹沉默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清楚了?往后日子难。"
"我想清楚了。" 陈实磕了个头,"她是好女人,不该被人这么欺负。"
他走到李月婵家门前时,心跳得像擂鼓。门开的刹那,灯光映着她带泪的脸。院子里的小桌上摆着两碗小米粥,一碟咸菜,中间是碗白糖水,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这就是...... 我说的甜头。" 李月婵红着脸,从屋里拿出双新纳的鞋底,"看你鞋磨破了,想着给你做双......"
陈实接过鞋底,针脚细密得能看见夜里点灯的影子。他抓起她的手,看见虎口处磨出的茧子,喉咙发紧:"月婵,嫁给我吧。我保证不让你和小宝再受委屈。"
李月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使劲点了点头。
婚礼办得极简单,陈实家杀了只养了半年的老母鸡,炒了几盘自家种的青菜。村里来的人不多,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婶子,看着李月婵给陈实爹娘敬茶时,偷偷抹眼泪。有人嚼舌根说 "寡妇进门,家宅不宁",陈实听了只是把李月婵的手握得更紧。
四、苦日子里长出的甜果子
婚后的日子清贫却踏实。李月婵是把持家的好手,土坯房被她收拾得窗明几净,陈实的衣服总是洗得发白却补丁整齐。她跟着陈实下地干活,插秧割稻样样不输男人,农闲时就坐在门槛上纳鞋底,攒够了钱就给小宝买块糖。陈实把小宝当亲儿子疼,背着他去镇上赶集,省下馒头也要给孩子买个烧饼。
村里人渐渐发现,这对不被看好的夫妻,日子过得比谁都有生气。陈实更能干了,天不亮就下地,晚上还去后山砍些柴火卖。李月婵心眼灵,把家里的几分菜地侍弄得油绿,除了自家用,还能拿到镇上去换钱。有人见了酸溜溜地说:"哟,陈实这傻人有傻福,娶了个会下金蛋的鸡?" 李月婵听见了也不恼,只是笑笑:"都是他舍得下力气。"
几年后,他们用攒下的钱推倒了土坯房,盖起了村里第一座二层小楼。红砖绿瓦在陈家洼格外显眼,曾经嚼舌根的婆娘都跑来参观,看着亮堂的新房和墙上小宝的奖状,眼神里全是羡慕。小宝也争气,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临走前抱着陈实的腿哭:"爹,等我出息了,给你和娘盖更大的房子。"
五、夏夜里的 "甜头" 与一生的回甘
又是一个夏夜,陈实和李月婵坐在新楼房的院子里乘凉。女儿在葡萄架下追着萤火虫跑,小宝在屋里复习功课。陈实看着妻子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忽然想起当年水田里的场景,凑到她耳边坏笑:"媳妇儿,今晚还让我尝点甜头不?"
李月婵 "噗嗤" 笑出声,抬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脸却像年轻时一样红了:"都老夫老妻了,没个正形!" 可她还是起身回屋,端出一碗冰镇的绿豆沙,上面撒着亮晶晶的白糖。
陈实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冰凉甜糯的滋味直抵心底。他看着妻子在灯光下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当年那碗糖水荷包蛋里的 "甜头",从来不是舌尖上的甜,而是一个男人在困境中伸出的援手,一个女人在绝望中燃起的希望,是两颗善良的心碰撞出的,足以对抗整个世界偏见的温暖。
如今陈家洼的水田早已种上了经济作物,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但关于陈实和李月婵的故事,却成了村里老人常念叨的掌故。他们总说,1988 年那个酷热的夏天,有个光棍汉帮寡妇插了秧,娶了个好媳妇,更种出了这辈子最甜的日子 —— 那甜味,从一碗糖水荷包蛋开始,一直甜到了儿孙绕膝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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