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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带了全家人进京独留下我,这次我没有闹,自此他们北上我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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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北站的VIP候车室里,冷气开得像不要钱。

我隔着巨大的玻璃幕墙,看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站台。

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圈一圈,像我此刻的心情,混沌,但边缘清晰得刺人。

陈嘉明和他的一家人,正在A12检票口排队。

他的母亲,那个永远嫌弃我“肚子不争气”的女人,正满面红光地抱着一个红色的暖水瓶。

他的父亲,沉默寡言的男人,提着两个巨大的蛇皮袋,那是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

他的姐姐和姐夫,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脸上是那种即将开启新生活的、不加掩饰的兴奋。

他们像一幅热闹的、充满烟火气的全家福。

而我,是这幅画外面,被隔音玻璃隔绝的、多余的注视。

陈嘉明站在人群里,偶尔回头,目光在候车室里逡巡。

我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他看不见我。

我能清晰地看见他。

他穿着我上个月给他买的灰色风衣,身形挺拔,侧脸在站台灯光下显得有几分落寞。

但那落寞里,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然后,我看见了她。

那个叫安然的女孩。

她从队伍的后方挤过来,手里拿着几瓶水,一一分发给陈嘉明的家人。

陈嘉明的母亲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脸上的笑容比对我十年加起来的都要真诚。

安然仰头对陈嘉明笑,眼睛弯成月牙,年轻,明亮,毫无阴霾。

陈嘉明接过水,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

她又笑了。

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两天前,我就是在这块屏幕上,看到了那个名字。

“常用同行人:安然。”

备注:小安。

一个简单、亲昵,又足以摧毁一切的称呼。

两天前,是个周六。

陈嘉明要去北京出差,参加一个为期一周的行业峰会。

这是他事业上的一次重要跃升,新公司挖他过去,职位和薪水都翻了倍。

他说,等他在北京站稳脚跟,就把我接过去。

我信了。

我们结婚十年,像两棵绑在一起的树,不好看,但根系早已盘根错错,分不开了。

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那天早上,我给他煲了汤,装在保温桶里,让他带上飞机喝。

他一边换鞋一边说:“都老夫老妻了,别搞这些。”

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去,沉甸甸的。

他出门后,我开始收拾屋子。

十年婚姻,激情早已被磨成温吞的白开水。

尤其是在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依旧没能有个孩子之后。

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陈嘉明像一块夹心饼干,被夹在我和他母亲中间,渐渐变得沉默。

他说,他累。

我也累。

生活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我们所有的热情和耐心。

他去北京,我甚至有了一丝解脱。

也许距离能让我们都喘口气。

下午,我接到了航司的短信,提醒他乘坐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

我怕他没看到,想打电话提醒他。

电话拨过去,却提示正在通话中。

一连打了三个,都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打开他的航旅APP,我们绑定了亲情账号,我可以帮他值机和查看航班动态。

我想看看航班延误到几点。

一点进去,一张机票信息弹了出来。

不是去北京的。

是从我们这个城市,到他老家的,高铁票。

出发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

乘车人,两个。

陈嘉明。

安然。

我的手指停在“安然”那个名字上,像被烫了一下。

我点开历史同行人。

一长串的记录,密密麻麻。

最近三个月,他们一起飞了五次北京,两次上海,还有一次……是去三亚。

每一次,出行人都是两个:陈嘉明,安然。

我甚至不需要去猜这个“安然”是谁。

他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二十三岁,去年刚毕业。

陈嘉明在我面前提过一次,说她很聪明,一点就透。

当时我还在厨房里给他盛汤,笑着说:“那你可得好好带带人家。”

他说:“知道了,管家婆。”

现在想来,那碗汤,真应该泼在他脸上。

我坐在沙发上,从下午坐到天黑。

没有开灯。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像金色的河。

而我的世界,一片死寂。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去北京打拼。

他是带着他的新希望,和他的全家人,一起奔赴新生活。

而我,是被遗弃在旧世界的,最后一件行李。

不,连行李都算不上。

行李至少还会被想起,被带走。

而我,是被心照不宣地,留下了。

火车开动了。

轰鸣声穿透玻璃,震得我耳膜发麻。

陈嘉明一家人所在的那个车厢,像一个温暖明亮的盒子,迅速滑入深邃的黑暗。

我看着那点光亮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候车室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等待深夜班次的旅客。

我站起来,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陈嘉明发来的微信。

“到家了吗?外面雨大,早点休息。”

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

如果不是那张高铁票,我大概会回他一个“好”,然后乖乖回家,等他“站稳脚跟”后接我。

我没有回复。

我把他发来的这条信息,连同那张双人高铁票的截图,还有“常用同行人”的页面截图,一并存进了手机的加密相册。

相册的名字,我改成了“证据”。

我不是一个喜欢闹的女人。

年轻的时候也闹过,为了他多看了一眼别的女孩,为了他忘了我们的纪念日。

哭过,吵过,冷战过。

后来发现,那些都像小孩子过家家,伤筋动骨,但不会致命。

真正致命的,是这种不动声色的背叛。

它不会让你声嘶力竭,只会让你从里到外,一点点冷下去,直到变成一块冰。

我走出火车站,雨还在下。

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反而让我清醒了许多。

我打了一辆车,报出小区的名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摇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有,送亲人。”

是的,送别我那死去的亲人——我曾经以为会相伴一生的爱情。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

黑暗中,这个我们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家,显得陌生而空旷。

我走到阳台,看到那盆我们一起种的石榴树。

婆婆说,石榴多子,吉利。

可它在我们家阳台上长了五年,一次果都没结过。

就像我的肚子。

我曾经为了这个,偷偷哭过很多次。

陈嘉明会抱着我说:“没关系,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现在想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在黑暗里站了很久,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还是陈嘉明。

这次是电话。

我任由它响,直到自动挂断。

很快,微信又来了。

“怎么不接电话?出什么事了?”

“林漱,你回句话。”

“你别吓我。”

我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消息,心里一片平静。

我拿起手机,给他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然后,关机。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好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没有焦虑,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

我起床,洗漱,给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

吃完后,我打开电脑,开始写一份协议。

我大学辅修过法律,虽然没从事相关工作,但基本的逻辑和条款还是清楚的。

我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一个合作项目来复盘。

项目名称:十年婚姻。

合作双方:林漱,陈嘉明。

项目目标: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项目现状:一方出现严重违约行为,导致项目核心目标无法实现。

解决方案:清盘,或者……重组。

我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在冰上刻画。

共同财产分割,婚后债务清算,以及……忠诚协议的补充条款。

我没有提离婚。

十年,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更何况,我不想这么便宜他。

他不是要去北京开始新生活吗?

我偏要在他崭新的蓝图上,打上一个属于我的,深刻的烙印。

我要让他时时刻刻记住,他是一个已婚男人。

他享受的每一分光鲜,背后都有我这十年的付出。

他想金蝉脱壳,没那么容易。

写完协议,我打印了两份,放在茶几上。

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不是我的东西。

是这个家里,所有带着他母亲印记的东西。

那尊据说是开过光的送子观音,被我用报纸包好,塞进了储藏室的角落。

那套她买来,说是等我生了孙子才能用的银质碗筷,被我收进了柜子最顶层。

还有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也是她的杰作。

我把它取下来,换上了我前年去西藏拍的一幅星空。

做完这一切,屋子似乎都敞亮了许多。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归属地,是陈嘉明的老家。

我接了。

“喂,是林漱吗?我是嘉明的妈妈。”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挑剔。

“阿姨,有事吗?”我淡淡地问。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嘉明说给你打电话发微信你都不回,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手机静音了。”

“没事就好。跟你说个事,我们全家都到北京了,嘉明公司给安排的房子,三室一厅,可宽敞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炫耀。

“哦,那挺好的。”

“嘉明说,等你什么时候想来了,再给你买票。不过我寻思着,你工作也忙,北京这边消费也高,你就在家好好待着,等嘉明站稳了再说。”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

名为我着想,实则就是告诉我:你别来了。

“嗯,我知道了。”我依旧没什么情绪。

她似乎对我这种平淡的反应有些不满,顿了顿,又说:

“对了,这次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嘉明公司的一个小姑娘,叫安然,人可好了,嘴又甜,还懂得照顾人。嘉明说,以后工作上,她能帮不少忙呢。”

图穷匕见了。

这是在敲打我,也是在试探我。

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林漱,现在大概已经开始质问,或者哭了。

但现在,我只是平静地听着。

“是吗?那嘉明有福气,工作上有个好帮手。”

我的平静,显然让她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恼怒。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我是好心跟你说,嘉ar明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你作为老婆,要多体谅他,别给他添乱,知道吗?”

“我知道。”我打断她,“阿姨,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我还有点事要忙。”

“你……”

不等她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对付这种人,沉默和无视,是最好的武器。

你越是歇斯底里,她越是得意。

你若毫不在意,她那点小心思,就成了笑话。

陈嘉明是第三天下午回来的。

他大概是算好了时间,以为我已经把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茶几上,放着那两份打印好的协议。

他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回来了?吃饭了吗?”

“没吃。”我合上书,看着他。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与我对视。

他换了鞋,走过来,想坐到我身边。

我往旁边挪了挪。

我们之间,隔开了一个人的距离。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地收了回去。

“怎么了?还在生气?”他试探着问。

“我没有生气。”我说。

“那你……”

“陈嘉明,”我打断他,“我们谈谈吧。”

我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他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好,你说。”

我把茶几上的协议,推到他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他疑惑地拿起一份,低头看了起来。

他的脸色,随着目光的下移,一点点变得苍白。

从最初的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最后,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都有些发抖:“林漱,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说,“我们的婚姻,出现了一点问题。现在,我们需要解决它。”

“解决?用这个?”他扬了扬手里的纸,“这是解决吗?这是审判!”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点点头,“在法律上,婚姻关系本质上也是一种契约关系。现在,你违约了。”

“我违约?”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怎么违约了?就因为我没告诉你,我带我爸妈一起去北京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安然是谁?”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所有伪装的阀门。

他的脸色,刷地一下,血色尽失。

“她……她只是我的同事。”他嘴唇哆嗦着,辩解道。

“同事?”我拿起手机,调出那张高铁票的截图,放到他面前,“需要一起买票,坐在一起的同事?需要备注成‘小安’的同事?”

“需要三个月内,共同出行七次的同事?”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最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沙发上。

“你……你都看到了?”

“对,我看到了。”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

就像我们之间,那些被刻意掩盖的,不堪的真相。

许久,他才沙哑着开口:“我跟她……没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陈嘉明,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们只是……走得近了一点。”他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你知道的,这几年,我压力很大。公司里,家里,妈那边……我喘不过气来。”

“她很年轻,很……明亮。跟她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

“所以呢?”我问,“所以,你就把她当成你的解压器?把我们十年的感情,当成垃圾一样丢掉?”

“我没有!”他激动地抬起头,“我没想过要丢掉你,没想过要离婚!”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追问,“你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陈嘉明,你是不是觉得,我林漱就是那么好欺负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语无伦次,“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

“累?”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累?我难道不累吗?”

“这十年来,为了要个孩子,我吃了多少药,打了多少针,你算过吗?”

“为了应付你妈的冷嘲热讽,我在背后偷偷哭了多少次,你知道吗?”

“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拼事业,我放弃了升职的机会,拒绝了外派的offer,这些你都忘了吗?”

“你说你累,陈嘉明,你凭什么说你累?”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他心里。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脸上,血色和羞愧交织,最后只剩下狼狈。

“我……”他终于吐出一个字,然后,再也说不下去。

“现在,我们不说这些。”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恢复了之前的冷静,“我们只谈解决方案。”

我指了指那份协议。

“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我们离婚。房子归我,车子归你,存款一人一半。你净身出户,我也不要求。毕竟十年夫妻,我不想做得太难看。”

“第二,签了这份协议。从今天起,你的所有收入,必须打到我们的联名账户上,由我监管。你的每一笔大额支出,都需要向我报备。你的所有行程,包括出差、加班、应酬,都需要提前告知我。最重要的一条……”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可以再以任何形式,私下联系安然。工作交接,必须在公开场合,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进行。”

“林漱,你这是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他终于爆发了,“你把我当什么?犯人吗?”

“你可以不接受。”我平静地说,“那就选第一条。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我不再看他,拿起刚才没看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我知道,他不会选第一条。

他刚到新公司,事业正在关键期,这个时候爆出离婚,尤其是因为出轨而离婚,对他的声誉是致命的打击。

他赌不起。

更何况,他骨子里,是个懦弱的人。

他既想要外面的新鲜刺激,又舍不得家里的安稳舒适。

他什么都想要,最后,就只能什么都被我掌控。

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书页上的字,我一个都没看进去。

我的手,在书页下,微微发抖。

我不是不痛,不是不难过。

只是,我不能表现出来。

在这场博弈里,谁先露怯,谁就输了。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嘉明。

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

像是在签署一份投降书。

我拿过协议,看了一眼他的签名,然后把属于我的那份,收了起来。

“好了。”我说,“从现在开始,契约生效。”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林漱,你一定要这样吗?”

“不是我要这样。”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是你逼我这样的。”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你没有尽到你的义务,那么,我就有权利,收回我的信任。”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签完协议的第二天,我给陈嘉明发了条信息。

“明天下午三点,星巴克,把安然约出来,我们三个谈谈。”

他很快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字。

“好。”

我知道他不愿意,但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有些事情,必须摆在台面上,三方对质,才能彻底了断。

我不想活在猜忌和怀疑里,也不想让那个女孩,成为我们婚姻里一个若隐若现的幽灵。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既能看到门口,又不容易被人注意。

两点五十五分,陈嘉明和安然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陈嘉明脸色很难看,嘴唇紧紧抿着。

安然跟在他身后,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素面朝天,看起来就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年轻,干净,又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脆弱。

我忽然有点明白,陈嘉明为什么会被她吸引了。

在她身上,有我早已失去的东西。

那种对世界充满好奇和善意的,未经风霜的明亮。

他们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

陈嘉明给我介绍:“林漱,这是安然。”

然后又对安然说:“这是我……我爱人,林漱。”

他说“爱人”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里有明显的停顿。

安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小声说了一句:“林姐好。”

“你好。”我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很紧张,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不用紧张。”我开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温和,“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想骂你,也不是想打你。”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眼里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跟你确认几件事。”我说。

我看向陈嘉明:“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陈嘉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那我来说。”我转向安然,“你和陈嘉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求助似的看向陈嘉明。

陈嘉明依旧沉默着,像一尊石雕。

“说话。”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大概,三个月前。”安然的声音细若蚊蚋。

“谁先主动的?”

“说话。”

“……是陈经理。”

我点点头,这个答案,在我意料之中。

“他跟你说,他结婚了吗?”

“……说了。”

“那他有没有说,他准备离婚?”

安然摇了摇头,眼圈红了:“没有。他说……他说他跟他太太感情不好,但是……但是他有责任。”

“责任?”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他一边跟你卿卿我我,一边跟我尽着他所谓的责任?”

安然的眼泪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桌面上。

“对不起,林姐,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

“你以为你遇到了一个成熟稳重,对你呵护备至,又能帮你解决工作难题的男人。他有家庭,但这更增添了他的魅力,让你觉得他有责任感,不是吗?”

我平静地剖析着她的心理。

她愣住了,忘了哭,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你觉得你们是真爱,是冲破世俗的灵魂伴侣。你甚至觉得,我才是那个阻碍你们幸福的,不被爱的第三者。”

“我没有……”她急着辩解,“我真的没有那么想。”

“不,你有。”我打断她,“每个陷入这种关系里的女孩,都会这么想。这是自我美化,也是自我催眠。”

“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要听你道歉的。”我的目光,从她哭泣的脸上,移到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陈嘉明身上。

“我是来宣布一件事。”

“从今天起,陈嘉明会从你们的项目组调离。以后,你们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不允许有任何形式的私下接触。包括微信、电话,以及任何线下的见面。”

“这,是我作为他妻子的,正当要求。”

“如果被我发现你们违规,那么,摆在陈嘉明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净身出户,名誉扫地。”

“而你,”我重新看向安然,“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的职业生涯,刚刚开始,就背上一个不光彩的标签吧?”

安然的脸色,一片惨白。

她看着我,又看看陈嘉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失望。

她大概没想到,她以为的“灵魂伴侣”,在原配面前,会是如此的懦弱和无能。

她更没想到,我这个“被抛弃的怨妇”,会是如此的冷静和强硬。

这场她幻想中的爱情电影,被我硬生生撕开了浪漫的滤镜,露出了底下最现实,最功利,也最不堪的一面。

“我……我知道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站起来,对我鞠了一躬。

“对不起,林姐。”

然后,她看也没看陈嘉明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咖啡馆。

那个白色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仓皇,也有些决绝。

我知道,这段不该开始的感情,到此为止了。

桌子对面,陈嘉明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为自己的狼狈感到羞耻。

我也不关心。

我只是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很苦。

但比我心里的滋味,要好得多。

那次三人会谈之后,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新常态”。

陈嘉明真的按照协议上的要求,开始了他的“汇报式”生活。

每天早上,他会把当天的日程发给我,精确到小时。

“9:00-11:00,部门会议。”

“12:00,与A公司代表午餐。”

“15:00-17:00,审核项目方案。”

晚上,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家。

有时候带着一身酒气,有时候带着一脸疲惫。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坏情绪带回家。

他会自己默默地去洗澡,然后悄无声息地躺到床的另一侧,跟我隔着一条楚河汉界的距离。

他的工资卡,也上交了。

每个月,钱一到账,就会自动转入我们的联名账户。

我给他留了固定的生活费,不多不少,足够他日常开销和应酬。

有一次,他需要买一件贵点的西装参加一个重要场合,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申请“额外预算”。

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屈辱。

我没有为难他,平静地问了价格和品牌,然后把钱转给了他。

“谢谢。”他说。

“不客气。”我说,“这是你应该有的体面。”

我们的对话,变得越来越像上下级,或者……债主和债务人。

没有争吵,没有冷战,甚至没有情绪。

只有冷静的规则,和冰冷的执行。

屋子里的那盆石榴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新芽了。

我给它换了个大点的盆,每天浇水,施肥。

看着那些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舒展,我心里也仿佛有了一丝生机。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厨房煮面,陈嘉明回来了。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我来吧。”他说。

我没作声,让开了位置。

他熟练地接过我手里的锅铲,往锅里卧了两个鸡蛋。

面煮好了,他盛了两碗,一碗给我,一碗给他自己。

我们坐在餐桌两端,默默地吃着面。

“公司那边,我已经申请调离了那个项目组。”他突然开口。

“嗯。”我应了一声。

“安然……她也提交了辞职报告。”

我的手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她说,她想回老家,考个公务员。”

“哦。”

“林漱,”他看着我,眼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我们……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放下筷子,抬起头。

“不然呢?你想怎样?”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脸上是深深的疲惫,“我感觉,我们这个家,现在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所有东西都按照程序在走,不出错,但也……没有一点温度。”

“温度?”我笑了,“陈嘉明,是你亲手把我们家的暖气关掉的。现在,你反过来嫌冷了?”

他沉默了。

“我承认,是我错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那段时间,我确实……鬼迷心窍了。”

“妈一直催我们要孩子,说我再不生就老了,说对不起陈家列祖列宗。你每次从医院回来,脸色都很难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我看着你难受,我也难受。我觉得这个家,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我们俩都吸进去。”

“安然的出现,像是一道光。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问我。我教她东西,看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自己……好像又找回了一点价值感。”

“我不是为自己开脱。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背叛你的理由。”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分开。这个家,对我来说,还是最重要的。”

他说了很多。

这是我们冷战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剖白自己。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说他累,说他压力大,说他像被困在黑洞里。

我信。

但这不能成为他伤害我的借口。

就像一个柠檬,很酸。你可以选择把它丢掉,也可以选择加点糖和水,把它变成一杯柠檬水。

我们的婚姻,就是那颗酸涩的柠檬。

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去外面寻找甜味。

而我,被留下来,独自面对那份酸楚。

“说完了?”等他说完,我平静地问。

他点点头。

“那现在,轮到我说了。”

“第一,孩子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检查报告你也看了,我们双方都有一些原因。你母亲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不为我辩解,反而把她的压力转嫁给我,这是你的失职。”

“第二,你觉得压抑,觉得累,你可以跟我沟通。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可以一起去旅游散心,我们可以想很多办法来解决问题。但是,你选择了最错误,也最自私的一种——出轨。”

“第三,你说安然是你的光。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追逐你的光的时候,你把我推进了什么样的黑暗里?”

“陈嘉明,你不是累,你是懦弱。你不敢面对我们婚姻里的问题,也不敢反抗你母亲的压力,所以你找了一个最轻松的出口去逃避。”

“现在,你逃累了,想回来了。你跟我说,你想让这个家恢复温度。”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可以。”我说。

他惊讶地抬起头。

“但是,温度不是靠嘴说的。是要靠行动,一点一点挣回来的。”

“那份协议,会一直生效。直到有一天,我觉得你重新赢得了我的信任为止。”

“在那之前,我们是合约夫妻。我是你的债权人,你是我的债务人。你欠我的,不仅仅是一句对不起,而是这十年的感情,和被你践踏得一文不值的信任。”

“你,听明白了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解脱。

他似乎终于明白,我想要的,不是他的忏悔,而是一个明确的,可以被执行的,赎罪的路径。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那一晚,我们依旧分床而睡。

但空气中那种冰冷的,剑拔弩张的对峙感,似乎消散了一些。

就像一场高烧退去后,人依旧虚弱,但至少,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陈嘉明严格地遵守着我们的“新规矩”。

他开始尝试着,为这个冰冷的家,增加一点温度。

他会记得在我来例假的时候,给我煮红糖姜茶。

他会买回我喜欢吃的车厘子,洗干净了放在我书桌上。

他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把阳台上的花草照顾得很好。

我们开始有了除“汇报工作”之外的交流。

他会跟我讲公司里的趣事,讲他新项目遇到的困难。

我也会跟他讨论我看的书,我新追的剧。

我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客气,疏离,但也在慢慢地重新熟悉彼此。

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陈嘉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茶几上,放着一碗还温着的汤。

我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他。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我,立刻清醒了。

“回来了?饿不饿?我给你留了汤。”

我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你怎么不回房间睡?”我问。

“我怕你回来没带钥匙。”他说。

我愣住了。

我们家的门,是密码锁。

他这个理由,蹩脚得可笑。

但他眼里的那份担忧,却不像假的。

我没再说什么,端起那碗汤,喝了一口。

是玉米排骨汤,我最喜欢的。

很温暖,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谢谢。”我说。

他笑了笑,像是松了口气。

“快喝吧,喝完早点休息。”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违地失眠了。

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也很穷,租住在城中村的单间里。

夏天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嘎吱作响的电风扇。

冬天没有暖气,我们只能紧紧地抱在一起取暖。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

无论我加班到多晚,他都会等我。

会在冬天,提前把我的被窝捂暖。

会在夏天,给我买一根五毛钱的冰棍。

那些贫穷,但却闪着光的日子,我以为我早就忘了。

原来,它们只是被埋在了记忆的深处。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的那块坚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融化。

但是,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月光,我突然觉得,或许,可以再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生活就像在走一条黑暗的隧道。

之前,是他亲手关掉了所有的灯,把我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现在,他正努力地,一点一点,把那些灯重新点亮。

虽然光还很微弱,但至少,让我看到了走下去的希望。

周末,我回了一趟我妈家。

我妈给我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饭桌上,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跟嘉明,还好吧?”

我北上的事,没有告诉我父母。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挺好的。”我夹了一筷子菜,淡淡地说。

“好什么好,你都瘦了。”我妈心疼地看着我,“他一个人在北京,把你丢在家里,像什么话。”

“妈,他工作忙。”

“工作再忙,也不能不要家啊。”我妈叹了셔气,“你婆婆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了。”

我心里一紧:“她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炫耀他儿子现在多有出息,在北京买了多大的房子。”我妈撇撇"嘴,“还旁敲侧击地问,我们家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怎么你肚子一直没动静。”

“我当时就给她怼回去了。我说我们家祖上八代都身体健康,让她管好她自己儿子就行。”

我听着,心里一阵暖流。

这就是我妈。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毫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

“妈,谢谢你。”

“傻孩子,跟妈客气什么。”我妈给我夹了一块排骨,“漱漱,你跟妈说实话,你跟嘉明,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我沉默了。

我不想撒谎,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我妈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这几个月来,我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我妈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我扑进我妈怀里,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

我妈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等我哭够了,情绪也平复了,我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妈。

包括安然,包括那份协议。

我妈听完,气得直拍桌子。

“这个陈嘉明,真是瞎了眼!我们家漱漱这么好的姑娘,他不知足,还敢在外面乱搞!”

“还有他那个妈,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早就看出来了!”

“不行,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了!漱漱,跟他离!妈支持你!离了他,你照样能过得好好的!”

我看着我妈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妈,你先别激动。”我拉住她,“我没想过要离婚。”

“为什么不离?”我妈不解,“你还留着他过年吗?这种男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说,“妈,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

“这十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自己清楚。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让他带着我这十年的心血,去跟别人双宿双飞。”

“我要让他记住,他犯的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份协议,就是他的代价。”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欣慰。

“我的漱漱,真的长大了。”她摸了摸我的头,“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

“既然你决定了,那妈就支持你。但是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家都是你的后盾。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妈养你一辈子。”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从我妈家出来,我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

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好像卸下了一半的重担。

我突然想起了陈嘉明。

想起了他那天晚上,跟我坦白他压力大的时候,那种无助和疲惫。

或许,我对他,还是太苛刻了。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出了问题,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责任。

他的懦弱和逃避,固然可恨。

但我的固执和不善沟通,或许,也把我们之间的墙,越砌越高。

回到家,陈嘉明还没回来。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第一次,有了一丝寂寞的感觉。

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晚上回来吃饭吗?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鱼。”

过了很久,他才回过来。

“回。可能要晚一点,有个应酬。”

“好,我等你。”

发完这四个字,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温情的语气了。

晚上十点,陈嘉明回来了。

他喝了酒,但眼神很清明。

“回来了。”我从厨房里端出热好的饭菜。

他走过来,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我。

我身体一僵。

这是那件事之后,他第一次,对我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漱漱,”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在我耳边响起,“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等我回家。”

我没有动,也没有推开他。

他的怀抱,很温暖。

带着熟悉的,让我安心的气息。

我闭上眼,感觉心里的那块冰,又融化了一角。

也许,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也许,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

我曾经以为,我的世界,在那趟北上的列车开动时,就已经分崩离析。

他们北上,我南下。

我们注定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但现在,我突然觉得,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我们都还愿意,为这个家,再努力一次。

日子,就在这种小心翼翼的修复中,慢慢地向前走。

陈嘉明申请调回了我们这个城市的分公司。

职位降了半级,薪水也少了一些。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他说,在北京那几个月,他每天都像在走钢丝,身心俱疲。

还是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守着我,才让他觉得踏实。

他母亲对此非常不满,给他打了很多次电话,骂他没出息。

他都只是默默地听着,然后说一句:“妈,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开始学着,在我和他母亲之间,建立一道防火墙。

他不再把她的抱怨和指责,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我。

他会试着去反驳她,去维护我。

虽然有时候,依旧显得有些笨拙和无力。

但,他在改变。

这是我能看得到的。

我们一起去看了心理医生。

在那个安静的咨询室里,我们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关于孩子的压力,关于沟通的障碍,关于彼此的失望和期望。

医生说,我们的婚姻生了一场重病,但好在,还没有到癌症晚期。

只要我们愿意配合治疗,就有痊愈的可能。

我们开始一起做很多事。

一起去逛超市,一起去公园散步,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我们刚恋爱的时候。

虽然,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道裂痕,永远都在。

但我们都在努力地,用新的爱和耐心,去填补它。

有一天,我们去爬山。

爬到山顶的时候,正好是日落。

金色的余晖洒满整个山野,壮丽而温柔。

我们并肩站着,看着远方的太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

“漱漱,”陈嘉明突然开口,“你看,天黑了,但是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的。”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夕阳的余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的眼里,有我熟悉的,温柔的光。

我笑了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嗯。”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们的婚姻,也像这日出日落。

经历过漫长的黑夜,但终将,迎来新的黎明。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山路有些陡峭,陈嘉明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充满了力量。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或许,我可以把那份协议,撕掉了。

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我们不再需要用一份冰冷的契约,来捆绑彼此。

我们可以用爱,用信任,用对未来的共同期许,来重新构建我们的家。

回到家,我洗完澡,拿出吹风机准备吹头发。

陈嘉明很自然地走过来,接过了我手里的吹风机。

温暖的风,拂过我的发梢。

他的手指,温柔地穿过我的长发。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们,感觉像在做梦。

好像之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吹完头发,我正准备去书房,把那份协议拿出来。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点开。

只有一句话。

“林姐,我怀孕了。”

“是陈嘉明的。”

“上个月,他来北京出差的时候。”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手里拿着的手机,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屏幕,碎裂开来。

就像我刚刚才勉强粘合起来的心。

瞬间,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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