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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华大姐对我说:我从小就学戏了,没什么文化。你问我的事儿我想哪儿说哪儿,但是可能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楚啊。
艳华大姐姓牛,全名叫牛艳华。她也喊我妈妈为“妈妈”。我问她什么时候对我妈妈这样叫的,她一时想不清楚了。于是我就跟她瞎聊,慢慢地大概也捋出个粗略线条来。
其实我对这个大姐的深刻印象是在1998年我妈妈去世那一个阶段。我妈妈新凤霞是在1998年时随我爸爸去常州参加一个文化活动突发脑溢血去世的。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当时我们三个兄妹是从几个不同地方被召回北京的,我那时从美国回京没几天,大哥从法国赶回,二哥从香港赶回。全家都处在一个悲痛且混乱的情况之中,年逾八十的父亲身体也不那么好,我们要在保护他身心稳定的同时还要安排妈妈的后事。两个哥哥在这样的突发事件面前,也有点手足无措,我便拿出了一个人在美国多年读书独当一面的勇猛之气,处理起妈妈丧事的各种琐事安排。而这时,艳华大姐就站出来了。
那时候我对这位大姐并不熟悉。我出国多年,时不时回国探望父母,妈妈有众多的学生徒弟,其中很多人我都没见过。牛艳华大姐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不认识她。但是她的那种亲切态度使我对她毫无隔阂感。这位来自东北辽宁的高高大大肤色黝黑的大姐,喊我“小妹”,她操着清晰的东北口音,主动问我有什么需要她做的,我马上就觉得十分松弛,紧张感消失了大半。她不像其他妈妈的徒弟那样叫妈妈师傅,而是喊“老妈”。我虽心有疑惑,不知她和我老妈是个怎样的缘分,但那个时刻不容我多想,和这位大姐很和谐地合作起来。妈妈的徒弟众多且分散在全国各地,需要逐个通知大家。这个事情我真的做不来,因为除了北京的以外,我不知道这些徒弟都在何方。这时艳华大姐拍胸脯:“这事我给你办!”
后来,在北京万佛华侨陵园我妈妈的墓碑上刻满了她的徒弟们的名字,大半都是艳华大姐通知到每个人的,她真是给我解决了大问题。像妈妈这样的艺术大家,无论生前身后任何事件都会产生社会影响,学生们分散在各地,他们的师傅离世,通知不到位或者遗漏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引起后果,不但会影响学生队伍的完整,还会让他们产生误会,认为自己没有被重视。当时艳华大姐坐在我面前,低着头使劲地想着,一会儿冒出一个名字,往往是我不知道的,那些学生的分布图一点点明晰起来。艳华大姐大致有他们的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方式,她把他们一个个地连接起来。这让我十分感激,对艳华大姐的好印象从那时打下了印记。
我妈妈曾经对我提起过这个大姐,她说有个在东北唱评戏的学生,并不适合唱她的“新派”,但是为人非常不错,自己挺喜欢她。拜不成师傅,就认个干闺女吧。直到妈妈去世了我才得以认识了这位干姐姐。初见时,果然觉得她不适合唱“新派”。只见她相比妈妈其他徒弟,身材高大甚至有些粗壮,肤色偏黑,讲话声音十分响亮,确实不像是个舞台上的小旦,倒像个唱彩旦的“软妈”。后来艳华大姐跟我说,妈妈确实曾经想介绍她去拜赵丽蓉阿姨为师的,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能实现。再加上后来她做起了生意,离舞台就远了。
近年来,各忙各的,鲜有来往。艳华大姐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在泰国常住了,不久前她又联系我,说回国了,要来北京,想见一面。让我约妈妈的几个徒弟一起聚一下,让我找谷文月大姐、刘秀荣,还有高闯……都是妈妈的成就斐然的徒弟们。费尽脑筋想了很多聚会的地方,开始联系定位,结果发现赶上十一假期,饭店几乎都早早订满,没有桌位了。我又绞尽脑汁联系可能的饭店,好不容易订下桌位,却又接到大姐的消息:她订不到从辽宁来北京的机票,机票全部售罄。饭约只好取消。
我发现,艳华大姐讲话不像以前那样利落干脆了,有些唠叨有些啰唆,曾经的县级评剧团的主演如今也已快近耄耋之年了吧?我问她:“大姐,你比谷文月大姐大还是小啊?”她回答,声音依然茁壮洪亮:“当然我大啊,我都八十三了!”
原标题:《晨读|吴霜:艳华大姐》
栏目编辑:华心怡 文字编辑:殷健灵 钱卫
来源:作者:吴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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