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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信》
整理父亲书房时,我在檀木匣子里发现一沓泛黄的信笺。最上面那张用工整的楷书写着"人性二十条",墨迹已微微晕开。窗外梧桐沙沙作响,我仿佛又看见父亲研墨写字的身影。
第一条写着:"任何关系的本质都是一种交换。"记得堂姐离婚那年,父亲在院子里修剪石榴树,突然说:"婚姻啊,就是和一个人的缺点过日子。"剪刀"咔嚓"一声,一段枯枝应声而落。那时我不懂,直到自己成家后,才明白接纳不完美才是婚姻的真谛。
信笺右下角有块水渍,像是茶渍。旁边小字注着:"静下来,少说话,就是最好的养生。"这让我想起无数个午后,父亲总爱独坐书房。我曾觉得寂寞,现在才懂那是他与自我相处的时光。他说过:"人生最高的境界,是平静地独处。"那时他望着窗外云卷云舒,目光澄澈如洗。
第七条被重点圈出:"人性最大的恶,是见不得别人好。"这事有典故。当年父亲单位评职称,最有希望的王叔叔意外落选。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写了匿名信。那晚父亲在书房坐了很久,最后写下这句。从此他常提醒我:"要学会为别人的成功鼓掌。"
最皱的是第十张:"努力赚钱吧,生活的不如意很大程度上就是缺少人民币。"这是母亲生病后添上的。那时父亲白天上班,晚上接翻译的活,深夜总听见算盘声。但他从不说苦,只道:"钱是熨斗,可以熨平生活的一切。"
第十五条旁画着小小的蒲公英:"读书,世界就在眼前;不读书,眼前就是世界。"这是写给我的。小时候我嫌读书闷,父亲就带我去后院,指着墙角青苔说:"不读书的人,眼界就像这苔藓,永远困在方寸之间。"
信笺里还夹着干枯的银杏叶,对应第十八条:"一有情绪就翻旧账,生活将是一片黑暗。"这是堂哥夫妻闹离婚时写的。父亲劝他们:"总翻旧账,就像把落叶都堆在门口,最后连路都找不到。"
最后一张墨迹最新:"善待你的另一半,就是善待自己的后半生。"这是去年添的。母亲走后,父亲常在庭院里修剪她最爱的月季。他说:"你妈种这些花,原是为了让我年年春天都能看见生机。"
我轻轻抚过这些字迹,忽然明白这不是冷冰冰的规训,而是父亲用一生酿出的蜜。他把对人性的洞察、对生活的感悟,都浓缩在这些朴素的句子里。就像他常说的:"道理要自己经历过,才是真的懂。"
黄昏的光线斜照进来,信纸上的墨迹泛着金辉。我仿佛看见父亲站在光影里,微笑着说:"孩子,这些道理我现在交给你了,但要真正明白,还得靠你自己去经历。"
窗外,父亲手植的玉兰又开了满树。我小心收好信笺,知道这份礼物比任何财富都珍贵。因为它不仅记录了人性的真相,更承载着一个普通人如何用智慧和善意,度过这纷繁复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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