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那年春天，中南海的红木桌上多了一份安徽芜湖的干部名单，毛主席盯着“地委副书记”这几个字，手指在纸上轻轻敲了两下，这名字他记得，王恩茂，西北战场上扛过枪的人，如今却窝在小城，一动不动。
1949年新疆刚解放，王恩茂领着部队扛着锄头走进戈壁滩，战士们半夜用骆驼拉犁，手上血泡磨破了，沾上沙土结成硬壳，他总说，新疆人没饭吃，枪再硬也没用，两年里，七亿斤粮食从盐碱地里长出来，《新疆日报》头版写着，从枪尖到锄尖。
后来调到芜湖，他整天忙得连轴转，帮着搞港口码头的设计，给新疆的企业写信提醒市场上的风险，可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九七五年他实在憋不住了，提笔给中央写信，说我这身本事，还是该用在军营里头。
毛主席看完这封信，把眼镜往下一推，大将搁在文牍堆里，跟埋了根好枪有啥区别，当天就拍板调他回南京军区，后来有人问起这事，老部下说，首长知道，有些种子，不种在该长的地方，就是白费劲。
临走那年，乌鲁木齐的维吾尔族老人默默把一件白羊皮袍塞进他行李箱，袍子是用哈密瓜汁染的，王恩茂摸着那粗糙的羊毛，想起三十年前在延安窑洞口记笔记的少年，想起扶郿战役时马蹄踩起的泥浆。
1981年他再回新疆，特意走到轮台城下的断墙前，风沙卷着葡萄藤爬过残垣，他对着斑驳的墙说，班超回长安，我回新疆，都是尽忠，只是我的忠，要种在活土里。
他走了，骨灰埋在天山脚下，有个老兵去扫墓，嘴里嘀咕，这人一辈子啊，就是拿枪当锄头使的庄稼汉，风一吹，这话就散了，远处麦浪轻轻响，恍惚间，又听见当年戈壁滩上，千万把锄头一下一下砸在地上，叮当，叮当，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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