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我连续一周的冷暴力下,妻子苏晴终于崩溃了,通红着眼圈对我喊。
我能怎么样?
我手里捏着医院判我“永久不育”的诊断书,眼前却是她日益明显的孕肚。
九年的求子之路,就在我们都放弃时,这个“奇迹”却像一个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我无法开口质问,更无法相信。
唯一的出路,就是那份我瞒着她做的亲子鉴定。
我不知道打开它需要多大的勇气,更不知道里面的真相,究竟会是救赎,还是将我彻底推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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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嘶吼着,一把将桌上的诊断书扫落在地,白色的纸片纷飞,像一场绝望的雪,将我彻底淹没。
我叫李劲,今年三十八岁。
我的手里捏着一张纸,一张很轻,却又重若千钧的纸。
这张纸是我的诊断书。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我的灵魂上。
“无精症,永久性不育”。
我记得医生看我的眼神,那是一种混合着同情与职业性麻木的目光。
他说了很多,关于成因,关于目前的医学水平,关于一些安慰的话。
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就只剩下这几个冰冷的印刷体汉字。
它们组成了一道判决书,宣判了我作为一个男人的死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夏日的阳光明明很刺眼,我却感觉浑身冰冷,像是被扔进了深冬的冰窟。
车流在我身边穿梭,鸣笛声、叫卖声,整个世界都喧嚣无比,唯独我的世界是死寂的。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
我和妻子苏晴结婚九年了。
我们是大学同学,从青涩的校园恋情,一路走到红地毯。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也曾以为,我们会像所有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孩子,组建一个完整的家。
最初的几年,我们享受着二人世界,觉得孩子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可一年,两年,三年过去,苏晴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我们开始着急了。
最先是从看中医开始的。
一碗碗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让我闻了就想吐的苦味。
苏晴每次都眉头不皱地一口气喝完,然后用一块冰糖来压下那股苦涩。
她总是笑着对我说:“劲,我不怕苦,只要能有个宝宝,喝多少都值。”
我看着她明明怕苦却故作坚强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中药喝了两年,掏空了我们的一些积蓄,也喝坏了苏晴的胃,可孩子依旧不见踪影。
我们转投西医。
那是一段更加磨人的旅程。
一次又一次的检查,冰冷的仪器,长长的等待。
每一次拿到结果前,我们都满怀希望,双手合十地祈祷。
每一次结果出来后,我们都只能收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医生总说,我们俩身体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概率问题。
“概率”这个词,成了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刀。
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概率,我们几乎耗尽了心力。
家里的气氛渐渐变了。
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
“孩子”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变得越来越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
我能感觉到苏晴的失落,她看邻居家孩子时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和一丝不易察-察觉的悲伤。
我也能感觉到她父母的压力,那些旁敲侧击的询问,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问题。
我偷偷去做了检查。
第一次检查结果出来,说我精子活力偏低。
我发了疯一样地锻炼身体,戒烟戒酒,吃各种补品。
我觉得只要我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复查的结果一次比一次糟糕。
直到今天,我拿到了这张最终的判决书。
“永久性不育”。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盼,所有的煎熬,都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我,是我这个不完整的男人,耽误了苏晴整整九年。
我把车停在楼下,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我甚至想过,就这样和她离婚吧。
放她走,让她去找一个能给她完整家庭的男人。
她才四十岁,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她还来得及。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我自私地掐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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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她,爱到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我舍不得。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
苏晴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晚饭,在饭桌旁等我。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担忧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那张被我捏得皱巴巴的诊断书,扔在了桌子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她说:“以后别折腾了,我们就两个人过吧。”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看到她的绝望和崩溃。
苏晴拿起了那张纸。
屋子里安静极了,我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她走到我身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一句责备。
她只是安静地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衬衫。
她在无声地哭泣。
她的沉默和眼泪,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那天晚上,我们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苏晴像没事人一样,把家里所有关于婴儿的东西,那些我们曾经满怀期待买下的小衣服、小鞋子、婴儿床,全都打包收进了储藏室。
她锁上了储藏室的门,也像是锁上了我们过去九年的梦。
从那天起,“孩子”这个词,就从我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我们的婚姻进入了一种相敬如冰的状态。
我开始疯狂地加班,用工作来填满所有的时间,用疲惫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我不想回家,因为那个家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我害怕。
苏晴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上。
她每天给它们浇水、施肥、修剪枝叶,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像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们不再有夫妻生活,甚至连一个拥抱都变得奢侈。
我以为,我们的下半辈子,就会在这样死水微澜般的平静中度过。
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这潭死水被投下了一颗惊雷。
那天我们正在吃饭,苏-晴突然捂住嘴,一阵干呕。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吃坏肚子了?”
她也自嘲地笑了笑,说:“可能是快到更年期了,肠胃反应都变大了。”
我没有多想。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类似的情况频繁出现。
她变得特别嗜睡,以前从不睡午觉的她,现在吃完午饭就犯困。
她的口味也变得很奇怪,突然疯狂地迷恋吃酸的东西。
我心里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一个我自己都觉得荒谬到可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我立刻把它死死地按了下去。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个被宣判了“死刑”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奇迹。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把这个念头归结于自己压抑太久,产生了幻觉。
又过了一周,苏-晴的一个闺蜜来家里做客。
两人在房间里嘀嘀咕咕了很久。
闺蜜走后,苏晴的脸色一直很奇怪,欲言又止。
那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亮着,苏晴没有睡,她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我。
她的面前,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棒。
我走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支验孕棒。
在显示区,是两道清晰的、刺眼的红色杠杠。
我盯着那两道杠,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九年来,我做梦都想见到这两道杠。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看到它们时我会如何欣喜若狂。
可此时此刻,它们出现在我眼前,我却只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惧和荒诞。
苏晴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没有喜悦,只有和我一样的茫然和惊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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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一台死机的电脑。
我没有追问,没有嘶吼,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我只是转身,一步步走进书房,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把自己锁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的婚姻,我的人生,我好不容易才接受的残缺的现实,在这一刻,被那两道红杠彻底击碎了。
02
从那天起,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天花板上反复浮现的,是苏晴那张茫然又无辜的脸。
我变成了一个多疑的疯子。
我像个侦探一样,开始疯狂地回忆和分析苏晴过去几个月的一举一动。
我记得三个月前,她参加过一次大学同学聚会,回来得很晚。
她说老同学难得见面,多喝了几杯。
当时我信了,可现在,这个细节被我无限放大。
那次聚会有没有男同学?
她是不是和某个旧情人重燃了旧情?
我又想起两个月前,她说陪闺蜜去邻市散心,住了两天。
那两天里,她真的和闺蜜在一起吗?
有没有可能,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甚至,她新买的一件连衣裙,她某次挂电话时略显慌张的神情,都成了我眼里的“证据”。
我恨这样的自己。
我恨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用最龌龊的心思去揣度我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张“永久性不育”的诊断书,就像一道科学的铁律,横亘在我面前。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个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我无法开口去质问苏晴。
九年的感情,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温柔、善良、顾家,她不是那种会背叛家庭的女人。
可科学是不会骗人的。
爱她,和信科学,这两件事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打架,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撕成两半。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开始夜不归宿,经常以加班为借口睡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
我不敢回家,我怕看到苏晴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那个孩子,对我来说不是希望,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羞辱的讽刺。
苏晴变得愈发小心翼翼。
她会做好我爱吃的菜,等我到深夜。
她会给我发信息,提醒我天气变化,注意身体。
她的每一次关心,都像是在加重我的罪恶感。
我看着她日渐憔悴的脸,和为了掩饰孕吐在我面前强装镇定的样子,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长成一棵遮天蔽日的毒树。
我快要被这种精神折磨逼疯了。
我必须知道真相。
无论真相是什么,哪怕是万箭穿心,我也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一个深夜,我在网上搜索,找到了一个词——“无创产前亲子鉴定”。
介绍上说,只需要抽取孕妇的静脉血,就能提取出胎儿的游离DNA,与疑似父亲的DNA进行比对。
安全,准确,而且可以在孕早期进行。
这个发现,像一道光,照进了我黑暗的内心。
也像一个魔鬼,诱惑着我走向一条卑劣的道路。
我知道,这是唯一能让我从这场精神酷刑中解脱出来的办法。
我下定了决心。
我开始策划一场虚伪的“关怀”。
周末的早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家,对苏晴说:“你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我们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吧,这样大家都放心。”
苏晴听到我关心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立刻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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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前匿名咨询并联系好了一家权威的鉴定机构。
他们告诉我,只需要用他们提供的专用采血管,采集十毫升的静脉血,再附上我的血液样本,寄给他们就行。
周一的早上,我请了假,带着苏晴去了市里最好的私立医院。
在抽血室门口,我的手心全是汗。
轮到苏晴时,我借口去卫生间,飞快地溜到没人的角落,用颤抖的手拨通了那个鉴定机构的电话,确认最后的细节。
然后我回到抽血室,看到护士正准备给苏晴抽血。
我急中生智,对苏晴说:“对了,医生刚才说让你顺便查个微量元素,我看单子上好像没有,我去问问。”
我趁苏晴和护士说话的间隙,迅速把一个空的专用采血管塞到护士手里,用口型对她说:“拜托,加一管,私人的。”
我不知道那个年轻的护士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或者她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什么奇怪的人。
我只记得,在她用多余的血液注满那根特殊的采血管时,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卑鄙无耻的小偷,偷走的,是我和苏晴之间最后剩下的一点信任。
拿到那管温热的血液样本后,我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医院,用最快的速度把样本和我的血样一起,通过同城加急快递寄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车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等待结果的两周,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两周。
我像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囚犯。
我的情绪在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横跳。
有时候,我会疯狂地幻想,也许真的是医学奇迹。
也许是之前的医院诊断错了,也许我的身体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
如果是这样,我将拥有一个迟到了九年的孩子,我的家庭会变得完整,我会跪在苏晴面前忏悔我的怀疑。
可更多的时候,我会被冰冷的理智拉回现实。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做梦了。
权威医院的诊断怎么会错?
我开始想象另一种结果。
结果证明孩子不是我的。
拿到那份报告,我就有了最锋利的武器。
我可以把它摔在苏晴脸上,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
然后,我们可以离婚,一刀两断,各自解脱。
可一想到要和她分开,我的心又会像被挖空了一样疼。
我白天在公司里行尸走肉,晚上回到家就躲进书房。
我不敢看苏晴的眼睛,我怕她从我眼中看出我的挣扎和罪恶。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把汤水端到我书房门口,然后悄悄走开。
她的体谅,让我更加痛恨自己的卑劣。
03
第十天的晚上,我正在书房枯坐,手机邮箱提示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的名字,正是那家鉴定中心。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审判的时刻,终于来了。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手指僵硬得几乎不听使唤。
我点了好几次,才用颤抖的手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里有一个加密的附件。
我输入了之前设置的密码,一个PDF文件缓缓地在屏幕上打开。
我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图谱和数据。
我直接把页面拉到了最下方,寻找那个最终的结论。
我设想过无数种结果,愤怒的,解脱的,心碎的。
我唯独没有想到,我会看到眼前的这一种。
报告的最下方,结论部分,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一行让我无法理解的文字:
“根据DNA分析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