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风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不是春日里新草的嫩,也不是夏日里荷塘的润,而是带着阳光与泥土气息的、沉甸甸的香——那是稻田里的稻穗,开始悄悄酝酿成熟而散发出的甜。沿着田埂往村外走,远远就能看见一片金黄的“海”,风一吹,稻浪便顺着地势起伏,把藏在穗子里的香气,送得满世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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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盼的就是稻子成熟的时节。放学铃一响,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拉着小伙伴往田埂跑。田埂边的狗尾巴草长得比人还高,毛茸茸的穗子蹭着胳膊,痒得人忍不住笑。我们踮着脚往稻田里望,稻穗已经压弯了稻秆,颗颗饱满的谷粒裹着浅黄的壳,像串在绿枝上的珍珠。偶尔会有蜻蜓停在稻叶上,红的、黄的、蓝的,翅膀扇动时带起细碎的风,惊得稻叶轻轻摇晃,落下几滴晨露,沾在鞋尖上,凉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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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总说,稻花香里藏着一年的盼头。他是村里种了一辈子田的老把式,对稻田的心思,比谁都深。天刚蒙蒙亮,他就扛着锄头往田里去,裤脚卷到膝盖,踩着田埂上的露水,一步一步走得踏实。我跟着他去田里,他会摘下一穗稻子,放在掌心轻轻揉搓,谷粒便从稻壳里滚出来,露出雪白的米。他把米递到我嘴边,说:“尝尝,这是今年的新米香。”我含在嘴里嚼,没有半点生涩,只有清甜的味道,混着稻壳的香,在舌尖散开。
等到收割的日子,田里就热闹起来了。收割机在稻田里穿梭,轰鸣声里,金黄的稻穗被卷入机器,不一会儿,一袋袋饱满的稻谷就从出口滚出来,堆在田埂边,像一座座小金山。农人们扛着麻袋来回奔波,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泥土里,却笑得比谁都灿烂。妈妈和村里的婶子们也没闲着,她们坐在田埂边的树荫下,把收割机漏下的稻穗捡起来,手里的镰刀飞快地挥动,稻穗便成把地堆在身边。“多捡一把,就能多收一碗米。”妈妈一边说,一边擦了擦额角的汗,阳光落在她沾着稻屑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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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的是傍晚时分的稻田。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余晖洒在稻田里,稻浪便成了金红色的海,连风里的香气,都带着几分暖意。外公会把新收割的稻谷摊在晒谷场上,金黄的谷粒铺满了整个场子,像撒了一地的阳光。我光着脚踩在谷粒上,颗粒分明的谷粒硌着脚心,痒酥酥的,却舍不得挪开脚。外公拿着木耙,把谷粒摊得均匀,木耙划过谷堆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蝉鸣,成了秋天最动听的歌。
夜里的晒谷场也不冷清。月亮升起来,清辉洒在谷堆上,谷粒泛着淡淡的银光。外公会在晒谷场边搭一张竹床,我躺在上面,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星星。风里的稻花香比白天更浓了,混着远处池塘里的蛙鸣,还有邻村传来的几声犬吠,把秋夜衬得格外安宁。外公坐在竹床边,摇着蒲扇,给我讲他年轻时种田的事:“那时候没有收割机,全靠手割,一亩地要割上大半天。天不亮就下地,天黑透了才回家,肩膀都被稻穗磨红了。”他顿了顿,指着满天的星星说,“但看着稻子熟了,心里比什么都甜。这稻子啊,就像孩子,你对它上心,它就给你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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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离开家乡去城里读书,再也不能天天守着稻田,可每当秋风起时,总忍不住想起田埂边的稻花香。国庆回家,刚到村口就看见一片熟悉的金黄。外公虽然已经满头白发,却还是习惯每天去田埂上走一走,手里攥着一穗稻子,像握着宝贝。他拉着我去晒谷场,新收的稻谷还在场上摊着,香气依旧浓烈。“今年又是好收成。”他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
站在田埂上,望着起伏的稻浪,听着风里的稻花香,忽然懂了外公说的“盼头”是什么。那不是简单的丰收,是农人数着日子的等待,是汗水滴入泥土的踏实,是看着稻穗从青到黄的欣慰。稻花香里说的丰年,不只是谷仓里的满,更是心里的暖——是一年的辛劳有了回报,是家人围坐时碗里的新米香,是岁月里藏不住的、最朴素的幸福。
风又吹过稻田,稻浪翻滚,香气弥漫。我想,这稻花香里的丰年,会一直留在记忆里,提醒着我,每一份收获的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坚持与等待,也藏着生活最本真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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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网络和AI生成
作者:王玉美
责编:李 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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