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十二岁那年,和林薇约定在五月结婚。
婚期定下来的时候,她母亲突然提出要五十万彩礼。我愣住了,不是因为这个数字——以我当时的收入,咬咬牙也能凑出来——而是因为这件事本身的荒谬。我们恋爱五年,从大学毕业一路走来,房子是我买的,装修钱也是我出的,林薇自己也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我原以为这些问题早就该在商量婚事的时候说清楚,结果临到婚前一个月,她母亲开口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客厅里抽烟,林薇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切好的水果。她说:"我妈说了,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陌生。我问她:"你呢,你怎么想?"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
我没再说什么,站起来穿上外套就出了门。那一刻我知道,这婚结不成了。不是因为钱,是因为我看见了她眼睛里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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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冷静。林薇哭了,她母亲也哭了,但我没有任何动摇。我把装修好的房子留给她们,自己搬回了租来的单身公寓。朋友们都说我疯了,有人劝我再想想,有人说五十万而已,认了就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看透,就再也回不去了。
认识王静是在退婚三个月后。她是我合作客户公司的财务,三十岁,离过婚,没有孩子。第一次见面她穿着件白衬衫,头发随意扎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们在会议室里对账,她指出我们公司报表里的几处错误,语气客观得像在讨论天气。散会的时候我多问了她一句:"你平时下班都做什么?"她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审视,说:"健身,看书,一个人待着。"
我喜欢她这种不多余的状态。后来我们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就是两个活得清醒的人走到了一块。我们在一起半年后登记结婚,没办婚礼,两家人吃了顿饭就算了。她父母很开明,没提彩礼的事,她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计较那些干什么。"
婚后的日子平淡但舒服。王静不粘人,也不作,各自上班,回家一起做饭,偶尔周末出去走走。我们不常说爱,但生活本身就是答案。
转折发生在我们结婚一周年那天。
那天下午我在公司开会,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是林薇的声音。她说她出事了,在医院,问我能不能过去一趟。我犹豫了几秒,还是去了。
林薇躺在肿瘤科的病房里,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她看见我,眼泪就掉下来了。她说她查出了卵巢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我站在病床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母亲坐在旁边抹眼泪,看见我就开始哭诉,说后悔当初要那么多彩礼,说如果我们结了婚,林薇也不至于这样。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很平静。我知道她们想要什么——钱,陪伴,或者仅仅是一个情感的出口。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心软的人了。我给林薇留了两万块钱,说了句"保重",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给王静打了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心里难受吗?"我说有一点,但更多的是释然。她说:"那就好。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也是,她也是。"
林薇在三个月后去世了。我没去参加葬礼,只让朋友代我送了花圈。听说她走的时候很平静,临终前跟她母亲说,让她以后别再那么贪心了。
那段时间我常常会想起和林薇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我们也是真心相爱的,只是后来,生活把一些东西显露出来,让人看清了彼此的底色。我不后悔离开她,也不觉得自己冷血。有些事情,不是用对错能衡量的。
王静从来没问过我关于林薇的事,她只是在我偶尔发呆的时候,默默递过来一杯茶。她知道有些情绪不需要言语,时间会冲淡一切。
现在我三十五岁,和王静有了个女儿。我们的生活依然平淡,但我很满足。我教女儿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所有的报应都来自外界,有时候,人最大的惩罚,是活成了自己最不想要的样子。
林薇用五十万彩礼换来的,是她母亲晚年的孤独,和我对她所有美好回忆的消解。而我用一次决绝的转身,换来了现在这份踏实的生活。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我只知道,人活一世,清醒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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