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宅的青砖灰瓦,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着无数女性的青春与尊严。
张艺谋用浓烈的色彩与凝滞的镜头,将民国时期封建家族的荒诞规则与人性困境铺展开来。
影片没有激烈的冲突,却在日复一日的 “点灯”“灭灯”“封灯” 中,藏着最刺骨的悲凉。
当颂莲提着行李箱踏入这座宅院时,她以为是为学业中断寻找的容身之所,却不知自己正走进一个精心编织的牢笼。
而这座牢笼里的每一寸空间、每一项规矩,都在将鲜活的生命一点点磨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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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宅是影片的核心场景,也是封建制度的具象化象征。
它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 “陈家” 二字,仿佛一个独立于外界的封闭王国,有着自己的运转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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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踏入大门的那一刻起,镜头就不断用对称构图与狭长走廊,强化空间的压抑感。
高耸的院墙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条状,阳光很难洒满每个角落,阴暗的回廊里永远回荡着脚步声,却听不到真正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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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莲初到的那天,管家带着她穿过层层院落,每一道门都需要叩门、应答、推开,像是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审判。
她的房间在东院,与其他姨太的院落隔着空旷的天井,看似独立,实则彼此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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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各院的丫鬟会借着送东西的名义打探消息,夜晚,红灯笼亮起的院落,就是整个大宅的焦点,其他院落则陷入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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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空间布局,将 “争宠” 从私人情感变成了公开的仪式,每个女人都被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既渴望靠近权力中心,又恐惧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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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窒息的是 “楼顶阁楼” 这一隐藏空间。
影片前期,颂莲曾听到阁楼传来奇怪的哭声,管家却以 “风声” 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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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她无意间发现三姨太梅珊与高医生私会,跟踪至阁楼,才揭开这个空间的秘密。
这里是陈家处置 “不贞” 女性的地方,梅珊被活活吊死在阁楼的横梁上,而此前还有无数女性葬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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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的门是锁着的,钥匙由老爷亲自保管,它像一个被刻意遗忘的伤疤,提醒着所有姨太:在这座宅院里,反抗的代价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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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颂莲最后疯癫后,她常常独自跑到阁楼门口徘徊,或许在那一刻,她从梅珊的结局里,看到了自己的宿命。
除了阁楼,“饭厅” 也是权力博弈的重要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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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晚餐,老爷坐在主位,四位姨太按辈分依次落座,丫鬟们站在身后添饭布菜,整个过程安静得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老爷的目光扫过谁,谁就能得到更多的关注,他若不说话,没人敢主动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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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颂莲故意在饭桌上提起梅珊的戏班旧事,试图挑衅,老爷却只是放下筷子,冷冷地说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些”,一句话就熄灭了所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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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厅里的座位、餐具、甚至上菜的顺序,都暗藏着等级秩序,而这种秩序,正一点点消解着女性的自我意识,让她们习惯了服从与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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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宅的 “规矩”,是影片最具讽刺意味的部分。
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没有法律依据,却比法律更能束缚人的行为,甚至操控人的情感。
“点灯” 就是其中最核心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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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当晚去哪位姨太的院落,哪位姨太院里的红灯笼就会被点亮,丫鬟们会提着灯笼从大门一路挂到房门,整个过程庄重得像一场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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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得到点灯资格的姨太,还能享受 “捶脚” 的待遇,丫鬟用木槌敲打脚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既是享受,也是炫耀。
颂莲一开始对这些规矩充满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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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女性,曾在大学里读过书,知道 “男女平等” 的道理。
刚进宅时,她拒绝丫鬟为自己捶脚,说 “我自己会洗”,可当她看到二姨太卓云因为得到点灯资格而被众人簇拥时,内心的嫉妒与不甘开始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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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老爷翻牌时,她虽然表面平静,却在丫鬟为她捶脚时,不自觉地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渐渐地,她开始主动迎合这些规矩,她会在老爷来之前精心打扮,会因为灯笼被点亮而开心,会因为被 “封灯” 而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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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灯” 是比 “灭灯” 更残酷的惩罚。
灭灯只是暂时失去老爷的宠爱,而封灯则意味着被彻底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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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颂莲因为假怀孕被揭穿后,老爷下令 “封灯”,丫鬟们将她院里的红灯笼一个个摘下、熄灭、收走,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颂莲坐在房间里,看着灯笼被拿走,像看着自己的尊严被一点点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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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图反抗,砸碎了房间里的东西,却只换来更长久的沉默。
老爷再也没有踏足过她的院落,其他姨太也不再与她往来,她成了大宅里的 “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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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 “点灯”“封灯”,陈家还有许多荒诞的规矩。
像姨太不能随意出大门,除非得到老爷的允许,丫鬟不能议论主子的事,否则会被杖责,甚至连吃饭的口味,都要迎合老爷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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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太卓云看似温和,却深谙这些规矩的门道,她会借着 “关心” 的名义,在老爷面前不动声色地诋毁其他姨太。
三姨太梅珊看似张扬,却也知道在老爷面前装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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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颂莲,从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迎合,再到最后的疯癫,正是被这些规矩一步步逼入绝境。
这些规矩看似是为了维护家族秩序,实则是为了满足老爷的控制欲,将女性变成依附于他的 “物品”,可以随意挑选、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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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在影片中运用了大量的符号意象,每一种色彩、每一种声音,都在诉说着封建制度下的人性悲剧。
红色的灯笼是最醒目的符号,它本是喜庆的象征,却在陈家大宅里变成了欲望与牢笼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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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笼点亮时,意味着女性得到了暂时的 “恩宠”,可这种恩宠是短暂的、易碎的,就像灯笼里的烛火,随时可能被风吹灭。
当红灯笼被熄灭、封存时,女性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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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结尾,颂莲疯癫后,管家带着新的五姨太走进大宅,而五姨太的院落里,又亮起了崭新的红灯笼 。
这意味着,悲剧还在继续,牢笼永远不会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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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红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灰色与黑色。
陈家大宅的墙壁是灰色的,瓦片是黑色的,老爷的衣服永远是深色的,这些冷色调构成了影片的底色,象征着封建制度的冷酷与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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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莲刚进宅时穿的是浅蓝色旗袍,带着一丝青春与灵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衣服颜色逐渐变深,最后变成了深灰色,与大宅的色调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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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仅是服装的变化,更是她内心的变化,从最初的反抗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绝望。
声音的运用同样充满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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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的声音很少,大多是自然声与仪式性的声音。
丫鬟捶脚的 “咚咚” 声、灯笼被风吹动的 “哗啦” 声、老爷咳嗽的声音、梅珊唱戏的声音。
这些声音没有激昂的旋律,却都带着强烈的情感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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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脚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它既是恩宠的象征,也是对其他姨太的刺激。
梅珊的戏腔清亮婉转,却总是唱着悲伤的曲目,比如《霸王别姬》,她唱 “虞姬虞姬奈若何”,何尝不是在唱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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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梅珊被拖上阁楼时,她的惨叫声被刻意压低,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呜咽,仿佛被大宅彻底吞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 “过年” 这一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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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本是团圆、欢乐的节日,可在陈家大宅里,过年只是一场更盛大的仪式。
老爷坐在正厅接受晚辈的跪拜,姨太们穿着华丽的衣服,却面无表情;丫鬟们忙前忙后,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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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莲疯癫后,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在宅院里乱跑,嘴里喊着 “我是四姨太,我要过年了”。
她的疯癫与周围的 “喜庆” 形成强烈的对比,将封建制度的虚伪与残酷暴露无遗。
在这座宅院里,没有真正的欢乐,只有无尽的压抑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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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宅的红灯笼,从点亮到熄灭,再到重新点亮,像一个永远无法打破的循环。
颂莲、梅珊、卓云,甚至后来的五姨太,她们都是这个循环中的牺牲品。
影片结尾,镜头缓缓升起,俯瞰着整个陈家大宅,灰色的院墙依旧高耸,红色的灯笼依旧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恒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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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没有用激烈的批判,而是用细腻的镜头语言,将封建制度对人性的摧残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座大宅不仅是陈家的,更是整个封建社会的缩影。
它告诉我们当制度成为牢笼,当规矩变成枷锁,再鲜活的生命,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压抑中,失去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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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点亮的红灯笼,终究照不亮女性的未来,只会在黑暗中,映出一个个绝望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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