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出嫁那天,我没有哭。
看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那个叫李明的男人走向婚车,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嫁出去了。二十六岁的年纪,在我们这个小县城已经算是老姑娘了。邻居们的闲言碎语,我听了太多年。
李明是个不错的选择。公务员,有房有车,人看起来也老实。婚礼办得很体面,我和她爸爸出了不少钱,但心里踏实。女儿有了归宿,我们也算完成了做父母的责任。
第一年过年,小雅带着李明回来了。她看起来很幸福,脸上有种新婚的红润。李明话不多,但对我们很客气,买了不少礼品。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气氛很和谐。
那时候我以为,这就是女儿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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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第二年,她就没有回来过年。
电话里的理由总是很合理:李明要加班,婆婆身体不好需要照顾,或者单位有活动。我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理解。结了婚的女人,总是要以夫家为重的。
第三年、第四年...她的电话越来越少。有时候我主动打过去,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总说很忙,聊不了几句就匆匆挂断。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总说再看看,再等等。
老伴儿经常念叨:"女儿怎么变了?以前多粘我们。"
我嘴上安慰他,心里却也有疑惑。但我们那一代人的观念就是这样:女儿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有自己的小家要照顾,不回娘家也正常。
直到去年春天,小雅突然打来电话,声音有些颤抖:"妈,我想回家住几天。"
我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劲,但没有多问,只是说:"回来就回来,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
她是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的。
大的七岁,小的四岁,都是男孩。我这才知道,我已经当了七年的外婆,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孙。
孩子们很瘦,衣服虽然干净,但明显都是便宜货。大的那个很懂事,一进门就乖乖叫外公外婆,小的那个躲在哥哥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小雅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才三十六岁的人,头发已经开始有白丝,眼角的细纹很深。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手上的指甲修剪得很短,但我看得出来,那是长期做家务留下的痕迹。
"妈,我想在家住一段时间。"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了。
我点点头,什么都没问。有些话,不需要急着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慢慢拼凑出了真相。小雅结婚后,李明就变了。不打她,也不骂她,但是把她当成了免费的保姆。上班、做饭、带孩子、照顾老人,所有的家务都是她的事。李明下班后就是玩手机、喝酒,从来不帮忙。
更让人寒心的是,李明的妈妈。那个当初在我面前夸小雅贤惠的女人,对儿媳妇挑三拣四,嫌她做饭不好吃,嫌她不会打扮,嫌她生了两个儿子还不够孝顺。
小雅想出去工作,婆婆不同意,说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她想回娘家,丈夫总有理由阻拦。十年来,她就像被困在一个笼子里的鸟,连自由呼吸都成了奢望。
那天晚上,小雅终于哭了。
她坐在我旁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声音很小,像是怕吵醒了孩子。
"妈,我错了。当初你们让我再看看别的人,我不听,非要嫁给他。我以为他老实,会对我好。可是..."她哽咽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老实和窝囊是两回事。"
我搂住她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
她告诉我,这十年里,她无数次想要回家,但又觉得没脸面对我们。结婚时那么风光,现在却要灰头土脸地回来,她觉得丢人。尤其是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更不敢轻易离开,怕孩子受苦。
直到上个月,李明居然提出要她去借钱给他买车,还说如果借不到钱,就让她去找别的男人。那一刻,小雅彻底绝望了。
"我不想离婚,但我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说。
我拍拍她的手:"傻孩子,家永远是你的依靠。想离就离,妈养得起你们娘儿三个。"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离婚对她来说并不容易。两个孩子,没有工作,年纪也不小了。但我更清楚的是,有些路,必须要走。就像当年我选择离开你爸爸一样。
小雅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了久违的光亮:"妈,谢谢你。"
现在,小雅已经在家住了三个月。她重新找了工作,孩子们也适应了新环境。离婚手续还在办,但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有时候我想,也许这十年的委屈,是为了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找个依靠,而是成为自己的依靠。
门口的梧桐叶子又绿了,就像小雅脸上重新有了血色。日子总是要往前走的,好在,我们还有时间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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