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编者按:由崔凯担任总策划,云浩担任策展人的《出界》 画展, 在筹划了近十个月后,于9月20日到10月12日在北京博美艺术空间隆重开幕。这一“奇特”画展将展出诗人北岛、音乐家刘索拉、油画家陈丹青、媒体人崔永元、戏剧家孟京辉、作家歌苓、诗人芒克和小说家金宇澄等人“出界”后的绘画及书法作品。小说家王朔为画展题写了“出界”标题。这是因为,参展者提供的作品并非属于自己本行, 全部都是跨界之作, 即便画家陈丹青的参展作品也非油画,而是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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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界》 画展海报
参展者大多为上世纪 80-90 年代中国先锋文艺的代表性人物。 女作家洪晃形容这个群体为“GOAT” (英文“史上最佳”Greatest Of All Time) 。
同样值得关注的是, 展览组织方也是人才济济, 集结了中国艺术界的领袖人物, 包括担任艺术主持的艺术批评家栗宪庭、 担任学术主持的文化批评家朱大可、担任总顾问的美术评论家贾方舟和担任学术指导的美术史学家朱青生, 他们联手出现于这个体量不大的“小型展览”,同样具有微妙的“出界”意味。
该展览的总策划崔凯, 策展人云浩都可算作年轻一辈, 他俩的初心是希望通过这一举措, 撼动沉寂良久的当代艺术环境, 甚至撬动低迷徘徊的当代艺术品市场。
文化批评家朱大可指出,出界”的原因很可能只是为了自我“疗愈”,而它被组织成展览,就变性为一场充满象征意味的“通过仪式”,代表昔日先锋的退场和一代“新长者”的郑重诞生。
我们推送陈丹青、朱大可对这个画展的介绍以及策展人云浩对各位大师画作的点评,都是文化界有风骨有才华的大师的跨界之作,作品空灵又疯癫,荒诞又自由,品味上乘,独具风味,朋友们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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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界》 画展现场
看“出界”展有感
陈丹青
画画,写毛笔字,如今弄得很严重:前者叫做“美术”,后者被尊为“书法”,于是有“画家”、“书法家”,统称“专家”,背后分别站着庞大的“协会”,门口挂着牌子,大有“闲人免入”之意。
眼前这些书画的作者以诗作、小说与实验剧著称,却也画几幅画、写几笔字,今天公然展出,不怕“越界“么?朔爷相当客气,以“出界”二字为展览题辞,等于从“文学界”墙内说这么一句,很识趣,没有惊扰“书画界”的意思。
然而“出界”一说,还是严重了——作诗作文,画画写字,本来何“界“之有,不过是喜欢,说得好听点,就是“雅兴”。魏晋唐宋那串名字固然伟大,后人奉之为书圣书雄,然而他们各有当年的官职官位,要是瞧见王羲之苏东坡,你上前作揖拜倒,叫声“大书法家”,人家恐怕一愣,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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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书法
我猜,陶潜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个诗人,他喝醉了,写了好句子,流传下来。
看到任何人埋头作诗作文、画画写字,我都开心。写得如何?画得好吗?能否流传?天晓得。敦煌壁画的团队混着战俘,王右军的书札比手机短信还要短。颜真卿可怜。他最好的字幅,一是因为伤痛,于是有《祭侄稿》,一是因为不服,于是有《争座位贴》。
我们还是矫情了,上了“书法”之类的词语的当。但是不管它啦,画都画了,写都写了,凭什么不展出?据说这回众人玩一把,是为美丽的刘索拉凑点份子,这事儿倒有古风。三十年前我就有荣幸知道索拉爱画画,起先也不免一愣,但看她的画,满纸疯疯癫癫,真心喜欢才会画成这个样子的。
很高兴和诸位混在这个展览,倘若有人愿意买下,预先谢谢,非常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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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现场
“长者”的“出界”仪式
朱大可
我所面对的这些“高冷”作品,是一组被王朔标定为“出界”的物事。依照从前的标准,它们可以被叫作“绘画”和“书法”,而依照当下的尺度,它们跟视觉和图像相关,需要被观看者的眼睛所重新定义。对于大众而言,这类奇特展览可能意味着一次“偶然的出土”——作者长期低调于公共空间,却从岁月的虫洞中重新冒头,被怀旧的人群百感交集地“看见”。
一个引人注目的事实在于,作者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八十年代的先锋人物,以反叛与启蒙著称,他们的古怪姿容,被肖全的摄影图册《我们这一代》典藏。如今,“这一代”年过六旬,悄然步入“后中年期”,肿胀的青春期欲望早已消退,时间正在成为最危险的敌人。此刻我要追问的是,在一个无所作为的年代,“出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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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开幕式当天
“界”代表身份或标签。出界不是出轨,而是出离“本界”(原生状态)而跃入“异界”。这种越界或跨界行为本身是家常便饭,完全不值得谈论,因为就其本质而言,“界”是一种被蓄意营造的观念堡垒。但这次“出界”展览截然不同,经过一场精心的策划,它升格为人类学的“通过仪式”(rite of passage),遵循“我出(界)故我在”的逻辑,向世人展示“幼者”向“长者”跨越的事实,并确认“新长者”出世的象征意义。
那么“出界长者”又意味着什么呢?它指涉年龄、阅历和声望,但终究还是跟原创生命力的盛衰相关。在精神分析的谱系中,包含了内化(从外部抗争转向内心整合)、冥想(沉入历史与自我经验的记忆)、守望(从叛逆转向见证与看护)、求证(探索艺术表达的多样性)和疗愈(身心创伤的自我修复)等诸多侧影。长者的蜕变可能占其一二,但也可能囊括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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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开幕式当天
“出界”并非出殡,也非出格,甚至没有出神,在个体时空的跨越中,“长者”实现了对“幼者期”的背离、承袭或深化。这是一种充满张力的隐秘对话,向我们显示人性的内在蜕变。不仅如此,人们还能观察到出界者的双向和解:不仅跟外部世界和解,而且要练习跟往昔的自我和解,跟流逝的岁月和解,跟锐利的刀锋和解,以及跟冲动、力比多和火焰和解。
只要翻查人类艺术史就能发现,几乎每一页都写有“出界”两字,看起来像是一种持续和遍及全球的美学动乱。威廉·布莱克既是诗人也是画家,晚年完全专注于绘画与版画;亨利·米勒在陷入写作疲惫后转向水彩涂写,把美术当作视觉疗愈的康养中心;大卫·鲍伊不仅是摇滚巨星,也试图从绘画与行为艺术中探寻出路,建立耳与眼的共同体;苏珊·桑塔格后期转向小说和戏剧导演,指望以丝绸般的叙事,去包藏批评家的浓烈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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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开幕式当天
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是,疗愈主题在本土“出界”中如此显著,犹如一些色泽鲜亮的标记。北岛的沐浴疗法,是采集细密而均质的小水泡,并从那些生命分子中获取能量;芒克的景观疗法,是对镜框乌托邦的孤独访问,反复穿行并伫留于明亮的梦境;刘索拉的气团疗法,在貌似混沌的团块中勾勒分形几何和耗散结构,有一些经络式线条在其间有力地游走,问候着身体迷津的彼岸。
疗愈的意义如此重大,需要被反复追究,直到穷尽为止。崔永元的书画意在“明志”(可惜本展未能亮出他的明志样本——公鸡),他如此幽默,又如此忧郁,构成了罕见的灵魂复调。书法具有公认的疗愈功能,但过于温和的“墨疗”,只能有限地缓解怒气、焦虑和痛苦,无法消除“复调”制造的张力。
翟永明的稚拙体画作,暴露出童嬉的本性。她沿着时间路径“出界”到童年,从那里打量世界,并重新定义四周的人物,这难道不是一种独辟蹊径的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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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永明(中)出席画展
“长者”的文本也向人重申了“出界”的弹性与微妙。陈丹青以“出界”成为“名嘴”著称,而本次却只做了由丹青(油画)到墨迹(书法)的短途越界,令人有些意外;孟京辉的“瞎涂”貌似“出界”,却还是徘徊于油画、剧本和电影分镜手稿的分界线上,恪守叙事的戏剧性法则。倒是歌苓式的“佯出界”有些诡异,她在界内继续奋力书写,却以循规蹈矩的书法探头,面朝那些守界的警卫,露出天寒地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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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苓书法
关于这场奇特展览,王朔仅仅贡献了两个稚拙体的汉字,此举看起来吝惜,却具有强烈的标题宣叙性,而且意外泄露了他的智力。此前他在一则视频中的佯弱和佯傻,引发了世人的交头接耳。有人幸灾乐祸地叫道:“看哪,老迈的王朔多么可怜!”王朔就这样戏谑了他们。他并未退场,甚至没有出界,而是借用“孤独老去”之类的写实主义布景,实施了对世人期待的反讽式操控。这无疑是王朔最擅长的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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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书法
在生命的长途行旅中,手指是一根复燃的火柴,在“异界”持续地移动,直至“长者”的多面性价值被完全点亮。作为典型的光线疗法,图像在沉默间叫喊,在无序中结构,在暗黑下照耀,最终,在“出界”后获得存在的完整意义。
当“长者出界”的诸多疑点被梳理之后,剩下的问题只有一种,那就是此后还会发生什么新的变故?是增熵式的沉寂,还是一次更为激越的抵抗?在某些特殊的“出界”时刻,它是否会携带令人战栗的呼召,并请求人秘密地倾听?对此我没有任何答案。作为“长者”中的“他者”,我会相当低俗地说,来吧,让我们把这些都交给该死的时间。
出界(节选)
云浩
出界者的意义在于出界,而非另成一界。出界不仅仅是德勒兹的解域,其崇高在于自由本身。不定疆界意味着真实意义的游牧。
而只有局外人,业外人,行外人才或许活出艺术本来的样子。
跨界是为打破界限,打破那个不停被定义的定义。导致我们心动的因子在各界闪回,串并了各方能量,同时让艺术成为散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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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辉和演员袁泉在画展现场
从弗洛伊德以及荣格的系统看过去,今天的大陆中老年知识分子,处在一种全人格分裂与半精神分裂的交叉病例中。人格分裂来自于霸权社会对每个人个体价值的碾压,对个人能量的撕裂。能量越大,所忍受的碾压与撕裂也就越重,而祂们皆经历迭代霸凌。这是才子的地狱,而那地狱中的悲歌。因为没有任何的光源照见祂,而祂希望祂的歌声自发光,所以拥有悲凉的璀璨和璀璨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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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徐冰在画展现场
于是,祂们只属于夜。
北岛是夜王祭司,刘索拉——夜月女祭司,翟永明——弦月女巫,陈丹青——暗夜西楼敲钟人,金宇澄——深夜西门看门人,芒克——退休夜酒游侠,崔永元——暗夜被俘荆轲,歌苓——出笼夜莺,孟京辉——子夜梦话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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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克、尚扬、崔凯在现场
疯画——刘索拉的神圣心灵绘画
刘索拉的音乐一直企图用源自远古巫术东方支系的女祭司嘻啸大音,击破无调性的神圣铁律,构成她的穿越和自由。而她的绘画不仅有此特征,更因为身体与伤痛的参与成为真实意义上的身体绘画。她试图借此飞跃身体达至自由。而她女祭司的癫狂傲骨闪烁神性,是神性东方主义抽象,也是东方神性抽象,更是神圣心灵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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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索拉作品
这个意义上,刘索拉的绘画天下独此一份。其他人的绘画都是心灵的产品,刘索拉的绘画是心灵本身。
北岛——荒漠的警句
金宇澄——潮湿的寓言
勃拉姆斯成熟期的音乐都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灰,灰色是色彩古典化与雅化所一定导致的色域,而这也成为北岛和金宇澄此次参展作品所使用的颜色,是这两个注定是带着古典特征的浪漫诗人艺术的本色。
勃拉姆斯音乐中像哲学推导般的精确与理性,也成为北岛推理绘画的内驱力。也是金先生“刻板”式隐喻的掌控力。他俩不允许色相出逃,要在他们筋骨错的嶙峋力手中形成尊贵秩序,并以此傲然沉默。
北岛那欲哭不许流泪,欲诉不许出声的境遇,曾独对八风的铿锵最终成暗哑的呢喃。索性这暗哑与按秩序的隐忍就形成画面风格。这其实是大陆艺术家形成风格的过程和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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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书法
金宇澄石库门质感的油画,那看似坚硬,实则在潮湿的腐蚀和拥挤的压迫下成为旖旎的石粉,这石粉又重新灌装出仿后巴洛克时代的门廊,虚弱的致敬曾经的石质。
赐芒克以半扇飞扶壁,那空中楼阁的虚拟飞扶壁
赐翟永明以半幅门廊,以被涂抹的空虚架构海市蜃楼
芒克和翟永明的绘画有个被预定的空先在画内。中国的写诗人的本行本领,一定要由所有文字围拢四周而达至中空,就这一意义而言,荷尔德林、加缪是实实在在的荒诞,芒克书写的是荒诞的虚。如芒克每幅绘画中都携带的看似洒脱的虚拟春风。
就这一意义而言,弗里达是写实的,干力气活的,而翟永明用意象的名义在做空画面。弗里达实,翟永明空。弗里达真,翟永明灵。翟永明油画的色度是减弱了色纯度的莫兰迪、夏加尔色系。笔触是模糊化边缘的空幻,她在营造梦境。那被掏空和弱化的结构充满中国诗的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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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永元书法
赐孟京辉以花窗,那孩童梦中的眼睛
孟京辉是孩子的仆人,同时他自己是那个孩子,他把多重隐喻变成调笑的戏剧,再把自己藏在侧幕深处。他自己的本语就是这次的图画。是那个始终孩童恐惧的面对自己身处其中的灰黄噩梦。
这沙上之塔建构完毕,一盘散沙上的虚拟哥特。没有任何当代华人甚至人群可以构成束柱与肋拱,这注定的虚拟,这注定的废墟。
艺评人阿敏点评这次“出界”的画展
荒诞吗?荒诞啊。刘索拉内脏荒诞,翟永明面孔荒诞,北岛北方沙漠荒诞,金宇澄南方都市荒诞,芒克风景荒诞,孟京辉梦境荒诞,这些借鉴来的荒诞支撑出虚拟的自由,就以此走向远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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