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竹君这个人,说起来就是上个世纪中国女性的一个活生生的样本,从底层爬上来,一辈子折腾出不少名堂。1900年2月4日,她生在上海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家庭,父亲拉黄包车,母亲给人当帮工,那时候的上海滩,贫民窟里挤满了像她家这样的老百姓。家里穷到极点,1913年她才13岁,就被父亲卖进了福州路的一家高级妓院,当卖唱女郎。想想看,一个小姑娘在那鱼龙混杂的地方混日子,得有多不容易。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很快就学会了观察周围,找机会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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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她遇到了夏之时,这个四川籍的革命党人,当时在上海活动。她觉得他靠谱,就跟他跑了,从妓院逃出来,两人很快就结婚了。婚后,她随夏之时去了日本留学,那时候她14岁,东渡日本读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一直学到1917年毕业。留学期间,她学了不少新知识,接触到革命思想,回国后对未来有了更多想法。夏之时带她去了四川合江县,后来又迁到成都,在将军街和东胜街安家。她在那边生了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儿子叫夏大明。日子过得还算稳定,她开始办企业,1919年创办了富祥女子织袜厂和飞鹰黄包车公司,这些都是她凭着聪明劲儿搞起来的小生意。
不过,四川的局势乱七八糟,1929年币制贬值,企业都黄了,她损失惨重。夏之时这个人,本来以为是开明的革命者,结果露出了本性。他丢了兵权后,脾气暴躁,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因为她连生四个女儿,他就没完没了地埋怨,甚至对她动手动脚。有一次,因为女儿和年轻人说几句话,他就怀疑她不检点,逼她自杀。她忍不了了,1930年带着四个女儿回了上海,儿子夏大明当时被夏之时过继给了长辈,她暂时没法带走。离婚前,他们分居了五年,那五年是她人生最低谷,父亲病死,母亲也走了,生意又破产,她一个人扛着四个孩子,在上海滩东奔西跑,日子苦到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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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正式离婚后,她40岁了,靠着朋友李崇和的2000元资助,1935年3月15日在上海法租界华格臬路(现在叫宁海西路)开了锦江川菜馆。这家店一开张就火了,她请了川菜师傅,菜单上全是地道四川菜,很快就成了上海有名的川菜馆。1936年1月28日,她又在华龙路(后来改雁荡路)开了锦江茶室,还公开招聘女服务员,这在当时是新鲜事儿,吸引了不少人。锦江不光是吃饭的地方,她利用这店掩护革命活动,接待过不少地下工作者,暗中提供帮助。1940年,因为局势紧张,她去了菲律宾马尼拉避难,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滞留到1945年才回上海。那年夏天,她在上海马浪路377号为地下党办了个秘密印刷所,继续支持革命。
抗日战争胜利后,她把锦江扩大,生意越来越好。1949年上海解放,她积极配合新政权。1951年春,她把锦江川菜馆和茶室合并,搬到茂名南路的华懋公寓,6月9日正式挂牌成锦江饭店,当时估值3000两黄金,约合15万美元。她没要一分钱,全捐给了国家,只带走了文房四宝和一首诗。这事儿在当时轰动不少朋友劝她别这么干,说解放了机会多,不怕没事儿做。她坚持己见,说自己从来没把锦江当成私人财产,就是为了革命这个大目标。锦江饭店后来成了接待中央领导和外宾的地方,1959年峻岭寄庐也划给了它,成为国宾馆的一部分。
捐献后,她出任锦江饭店董事长,继续管理,但更多精力放到了社会事务上。从第二届到第七届,她都是全国政协委员,参加了七次会议,每次都提了不少提案,重点是妇女权益。她总说,女性要独立,先得经济独立,这话出自她自己的经历,从穷丫头到企业家,她深知没钱寸步难行。她还关心家乡江苏海门东灶港的同乡,帮助他们到上海找活儿,培养出和平饭店经理东林发和国家级厨师成文彬。海门市后来为她建了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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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她在北京住,身体还硬朗。1967年她遭过冤案,被关了几年,1973年释放,1979年平反,恢复政协职务。那段时间她没怨言,继续干自己的事儿。90年代,她开始写自传,花了近十年,书叫《我的一个世纪》,2008年才出版,里面记了她从晚清到改革开放的一生,挺接地气的,讲了不少普通人的苦乐。1995年11月,她和女儿董国瑛、孙辈们合了影,那时候重孙三岁了,她还挺高兴。邓颖超1992年去世,对她打击不小,两人革命年代就认识,邓颖超帮过她不少忙,她把邓的遗物——铜龟、羊皮拖鞋和健身球——当成宝贝,经常拿出来看。
1997年是锦江捐献后的第46年,她虚岁98岁。2月4日过生日后,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她自己说,大事儿都干完了,自传也写好了,样书很快就到手。香港7月1日回归,她在电视上看,觉得国家越来越好,那时候她唯一的遗憾是老朋友走得差不多了。3月8日,她接受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采访,谈妇女问题,说自己苦出身,从小在贫民区长大,对穷有切肤之痛,后来才意识到女性问题。她强调经济独立是关键,这话通过电视传给了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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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她精神头儿越来越差,儿子夏大明和女儿董国瑛看出来了,她发呆时间多,话少,得叫好几声才应。睡眠也乱了,晚上醒来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过去的事儿。9月,她得了感冒,本来以为小事儿,老人家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反复发作,咳嗽不停。夏大明和董国瑛赶紧送她去医院,住院期间,她拿到了自传样书,捧着书看,觉得一生都浓缩在里面。感冒没好利索,12月6日病情恶化,抢救无效,就这么走了,享年97岁。说起来挺讽刺的,一个传奇女人,就这么被一场小感冒带走。
她走前留了两个遗嘱,第一,在墓碑上刻三句话:“我从不因被曲解而改变初衷,不因冷落而怀疑信念,亦不因年迈而放慢脚步。”这三句道出了她一生的倔强,从不随波逐流。第二,追悼会上播放《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这首爱尔兰民歌是她和夏之时相恋时喜欢的,歌词讲夏天最后一朵玫瑰孤独开放,伴侣都凋谢了,挺凄凉的。董国瑛托人找来了磁带,亲自送去治丧委员会,追悼会上一直循环放这歌。《人民日报》报道了她的死讯:“政协第二至七届委员会委员,著名民主爱国人士、我国早期女企业家董竹君因病在北京逝世,终年98岁。”
董竹君这一走,留下的不光是锦江饭店,还有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锦江现在还是上海的标志,接待过无数领导人,她90岁时还为恢复锦江历史奔走,把1935到1951年的部分加回了档案。她的子女也争气,大女儿是钢琴家,二女儿教授,三女儿董国瑛办了八一制片厂,四女儿在洛杉矶当图书馆馆长,儿子夏大明在北京大学教书。夏大明18岁时,她动用人脉从战场接他回来,他一直挺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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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竹君没活到100岁,有人说遗憾,但以她的性格,不会为世俗的圆满勉强。活着就是为生命本身,她做到了。她的故事,现在还被讲,激励不少女性,经济独立,信念不改,这才是真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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