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秋,外滩笼着薄雾,唐公馆门前却喧闹得像赶集。客厅中央摆着水晶棺,纱灯映着一圈白花,唐乃安的遗体静静躺在里头。就在守灵首日,三辆黄包车先后停在门口,车帘一掀,几个衣着讲究的女人各自牵着一两个孩子,下车就哭。侍从愣住了:怎么全是“少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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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恤金可以给,但孩子们请带回去。”唐太太徐箴的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她站在灵堂入口,额角发丝一丝不乱,这句话把所有人拦在门外。新旧报纸没少写唐乃安风流轶事,这一刻却是最直白的注脚。
倒回十年,唐乃安凭棉纱进口赚到第一桶金,又在公共租界开洋行、买房产,短短几年成了“苏州河新贵”。盛宴、舞会、赛马场,他无处不在。那段时间,上海滩流传一句调侃——“唐先生换的不是西装,是太太”。话粗,却点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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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道看似兴旺,裂痕已深。徐箴出身无锡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婚后却被迫适应丈夫夜夜笙歌的节奏。最荒诞的一次,是她生日。当晚车子穿巷过桥,停在一家小洋楼前。唐乃安抱着一个襁褓走回来:“给你的礼物。”徐箴面无表情收下,转身吩咐保姆抱去偏院,心里早已明白,这只是一连串意外的开始。
三十年代的上海,纸醉金迷对名门子弟既是温床,也是陷阱。唐家长子唐腴胪考进哈佛,留学期间和宋子文成了忘年之交。学成回国后,正值宋子文出任财政部长,机要秘书的位置顺理成章落在他头上。可风云突变。1931年11月,宋子文在南京遇刺,刺客王亚樵认错人,一枪打在唐腴胪胸口。枪声传到上海,唐太太手里的信纸瞬间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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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文内疚,为唐家承担全部丧葬费,又暗中关照唐氏兄妹。这样背景,让幼女唐瑛成长得格外张扬。16岁,她第一次踏进百乐门舞池,银色亮片礼服晃得人睁不开眼。记者抓拍她掉鞋的瞬间,第二天《玲珑》大标题写着“二百元舞鞋一夜成传奇”。那时候,二百元足够普通人家过一年。
唐瑛的第一段婚姻,被双方父母视为门当户对的范本。夫婿李祖法文弱寡言,本想将妻子收进深宅。没想到,新娘还是每天去外滩舞会,背LV包涂蜜丝佛陀胭脂,依旧是万众焦点。李祖法翻报纸看见妻子照片就皱眉,夫妻关系迅速冷到冰点。
儿子李名觉出生后,矛盾转到教育方式。李祖法要他读正科“走仕途”,唐瑛却带孩子去外滩写生,鼓励学画。多年后,这个孩子真成了舞台造型界的翘楚。不得不说,母亲当年的坚持并非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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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婚姻散场时,唐瑛传出与宋子文的暧昧。有人揶揄“旧友情换新情”,也有人提醒“隔着一条命,终究过不去”。徐箴态度鲜明——不许再蹚浑水。传闻很快偃旗息鼓。
1937年,淞沪战火方兴未艾,唐瑛却现身新加坡教堂,与银行家容显麟签字结婚。容显麟已育有四子,家底远逊李家,可他懂唐瑛的热闹,也愿意陪她静看戏、慢喝咖啡。二人先去美国短住,1939年回到上海租住丹尼斯公寓。动荡中能牵手逛电影院,对他们而言已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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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五十年代,唐氏产业零落,老公馆被人分租。徐箴旅居香港,一直守着丈夫遗像。有人劝她宽厚些,让“外室”子女回来认宗。她摇头:“抚恤金给得起,家谱写不上。”原则没变半分。
1984年夏,唐瑛返沪探亲,时年六十七,紫红绸旗袍贴身,纤腰依旧。海关老职员悄声对同伴说:“唐小姐回来了,还是当年的样子。”两年后,她在洛杉矶病逝,低调火化,无哀乐队伍,无追悼仪式。一生张扬,落幕却出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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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统计,唐乃安去世当天,灵堂外总共来过七个孩子、四位女人。抚恤金逐一发放,再无后话。家道兴衰,风月恩怨,都停在那夜的烛光里。若想评断孰是孰非,并不容易;可那句平静的“可以给抚恤金”至今仍被旧上海研究者提起,因为它揭开了名利表象下,被忽视的冷铁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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