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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金伟】1957 年 10 月,“公共食堂” 的热潮如汹涌潮水,迅速席卷了米坪的每一寸土地。依据相关规定,河西高级社的三个生产队各自筹建起一座农民食堂。农户们被要求不得再在家中生火做饭,为了彻底杜绝 “私厨” 现象,农户家中的铁锅也被全部收缴,随后被砸成碎片,当作大办钢铁的原料,用于制作烧结炉的引铁。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期,每人每月仅定量供应 29 斤粮食,外加 3 尺布证。日子过得紧巴巴,然而处处却洋溢着 “集体化” 带来的热闹氛围。
为了彻底打破私有制的 “私” 字观念,村里还开展了 “大搬家” 行动。家家户户原有的居住格局被打乱,按照集体的统一安排重新分配住房。这一系列举措,都是依照毛主席学习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指示进行的。后来听干部们传达,中央六中全会还提及要效仿三国时期汉中张鲁的做法,让人人都能吃上大锅饭,期望最终实现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的理想社会图景。但对于祖祖辈辈以土地为生的庄稼人来说,食堂的饭菜能否让人吃饱,才是最为关键、最为实际的问题。
在那段时间里,坤立的工作也随着 “集体化” 的浪潮不断变动。起初,河西新建高级社的会计被调往野牛担任管理区秘书,坤立顺势接手,成了高级社会计。然而,他这个会计还没干满半个月,又被紧急调到野牛沟火石坪钢铁厂担任会计。在那里工作还不到两个月,再次接到调令,前往米坪南头钢铁厂担任会计。当时,南头钢铁厂的支书是桂来宝,厂长则是宋天合。
南头钢铁厂规模宏大,炼铁的小高炉密密麻麻,从戏台子后面一直延伸至灌河边。这里是当时米坪最大的钢铁厂。为响应 “大办钢铁” 的号召,农民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锄头,投身到挖铁矿、淘铁沙、烧木炭的工作中。整个米坪瞬间掀起了一股 “大办钢铁” 的热潮。相较之下,地里的农活则显得有些冷清,只剩下老弱病残在艰难维持。毕竟在那个特殊时期,“钢铁优先” 被视为头等大事。
就在这股热潮中,米坪由区正式改为人民公社。1958 年 3 月,年仅 21 岁的坤立再次被调岗,前往公社工业办公室负责工业相关事务。当时,韩永德担任第七书记兼综合厂厂长。上级明确规定,干部要与农民 “同吃、同住、同劳动”。于是,机关干部们便与米坪街的群众一同,在韩家店的食堂就餐。坤立身材高大,饭量大,食堂里稀得能照出人影的面水,根本无法填饱他的肚子。刚开始,一顿饭他能喝下三大碗,可没过三天,就增加到了七碗。即便如此,每天上午不到半晌,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后来,食堂搬迁至南头陈家大院,伙食稍有改善,每餐有一碗汤,外加一个用二花叶和玉米糁揉制而成的窝窝头。这样的伙食虽然比单纯喝面水更耐饥,但对于坤立来说,依旧难以满足他的食量。
工业办的工作极为繁忙,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一刻不得停歇。白天,需要上报三次铁产量,到了夜里,还得额外加报一次。半夜里,拉风箱的工人要加餐,可所谓的加餐,也不过是一个窝窝头而已。好在有炊事员刘道题,他总是在半夜时分,悄悄从界墙的电话洞里塞给坤立一个馍,轻声说道:“娃子,饿坏了吧,快吃了垫垫。” 在那个饿肚子成为常态的艰难年代,这一个馍所承载的情谊,无比珍贵。这份来自刘道题的偷偷关照,坤立铭记了一辈子。
1959 年 2 月,对于坤立而言,是人生中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转折点。他成功被录用为国家干部,级别定为 26 级,每月定量口粮 29 斤,工资为 29.5 元,并调任米坪区党委办公室担任干事。到了 1960 年,他又晋升为办公室副主任。这一系列的变化,对他来说,就如同做梦一般。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 “公家饭”,如今真真切切地端在了自己手中。
坤立的日常工作繁杂琐碎,却又容不得半点马虎。每天,他需要接听大量电话,认真收听县里召开的电话会议,并将会议内容详细整理成汇报材料。区委书记召开五个小公社的书记、社长电话会议,或是社直干部负责人见面会时,他都要负责会议记录和协调相关事宜。在那个信息传达极为重要的时期,他最害怕的就是漏接电话,生怕因此耽误了县里的重要指示。因此,办公室的电话旁,总是放着他的笔和笔记本,甚至吃饭的时候,他都得竖起耳朵,时刻留意电话铃声。
在如此繁忙的工作状态下,区委书记程志绪又交给他一项艰巨而重要的任务 —— 编写社志。坤立深知此事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懈怠。他立即抽调米坪小学校长杨青林、教师李建朝协助自己开展工作,还特意请来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张全义绘制米坪的地图。几个人齐心协力,熬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白天,他们四处奔波,收集各类资料;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认真整理、撰写。经过长达好几个月的不懈努力,终于完成了社志的编写工作。随后,他们用油印机将社志印制成三大本,分别送往区里和县里存档。当坤立双手捧着那些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社志时,心中满是自豪。这是他第一次为米坪留下系统的文字记录,也算是没有辜负书记对他的信任。
1960 年秋天,区里响应上级号召,组织开荒种萝卜,旨在实现 “自给自足,缓解粮食压力” 的目标。领导安排坤立带领 30 多名区干部上山开荒。炊事员陈士杰背着一口大锅,跟在队伍后面。每找到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大家便迅速支起锅灶做饭。真正是 “天当房,地当床,席地而餐”。白天,高强度的劳动让大家腰酸背痛,但没有人喊累。晚上,大家就睡在山坡上临时搭建的草棚里,盖着自己从家中带来的被子。听着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只盼着种下的萝卜能茁壮成长,多收获一些,以缓解粮食短缺的困境。
1961 年春天,群众的生活陷入了最为艰难的时期。许多土地无人耕种,即便有人耕种,也只是挑选一些条件较好的平地种上少量庄稼。县委书记孙立魁来到米坪调研,坤立全程陪同,他们走遍了几个大队。当走到野牛大队上河组,翻过土地岭,出唐沟来到河西金中寺时,正好碰上队长刘金荣在吃午饭。孙书记望着地里青茫茫、长势喜人的麦苗,又注意到麦地里的石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便好奇地问刘金荣:“为什么你们这儿的麦苗长得这么好?” 刘金荣如实回答:“我们实行了小段包工,谁种的地谁负责,这样一来,大家的干劲都被激发出来了。” 孙书记听后,眼前一亮,敏锐地意识到这是调动群众生产积极性的好办法。
回到区里后,孙书记立即与程志绪书记、郭国政区长、马玉良秘书商讨此事。马秘书对坤立说:“坤立,你把河西金中寺‘小段包工’的情况详细写成一份报告,孙书记明天回县里时要带回去。县里打算以县委文件的形式下发到全县各区社,还要上报给南阳地委办。” 坤立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当晚便熬夜写好了报告,及时交给了孙书记。
没想到,这份报告后来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1969 年,社旗县的赵科长专程来到米坪,找到坤立说:“社旗县的造反派揪住孙书记不放,说他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还污蔑他在河西大队搞‘分田到户’,企图打倒他。孙书记让我来找你,他说你清楚当时的真实情况。要是能找到当年那份文件,就能帮他洗刷冤屈。” 坤立心里明白,孙立魁是一位难得的好书记,绝不能让他蒙受不白之冤。他赶忙回到家中,在柜子里仔细翻找,最终找出了那份保存完好的文件,郑重地交给了赵科长。后来,赵科长打来电话告知他,造反派看到文件后,确认是 “小段包工” 而非 “分田到户”,孙书记的县委书记职务也得以恢复。挂断电话后,坤立心中感慨万千:幸好当时妥善保存了这份文件,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帮孙书记洗清冤屈。
1961 年春天,坤立再次带领干部们前往东沟、小叶沟开荒。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每多开垦出一块土地,就意味着能多收获一些粮食,就能多为农民们改善一点生活。他一心想着,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农民把日子慢慢过好起来。
编辑:李海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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