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多年生肖茅台鉴定为假，法院判了

一滴水，能折射太阳光辉。

一桩案，能彰显法治道理。

最高人民法院官方微信推出“小案大道理 时代新风尚”栏目，带您一起回顾那些熠熠生辉的“小案”，回味那些蕴含其中的“道理”，共同感受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所弘扬的公平正义正能量。本期为您带来的是一起买卖合同纠纷案。

珍藏多年的生肖茅台被鉴定为假，究竟是知假贩假还是偷梁换柱，诉辩双方各执一词如何认定举证责任？

事隔多年，消费者主张诉请是否已超过诉讼时效？

消费者现要求经营者退一罚十能否获得法院支持？

近日，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审结了一起涉假生肖茅台酒买卖合同纠纷案件。

案情回顾

2017年，林先生从线下一家经营酒类产品的商贸中心购买了六瓶乙未羊年生肖茅台酒（以下简称羊茅）与六瓶甲午马年生肖茅台酒（以下简称马茅），单价均在五千余元，该商贸中心向林先生出具了载有产品编号的收据。

随着生肖茅台酒市场热度上升，马茅与羊茅酒迎来价格快速上涨期。2023年，林先生在开封一瓶羊茅时发现异常，故找到向其出售生肖茅台酒的杜先生，双方共同选定了鉴定机构，在仅确认酒瓶为真未对内容物鉴定的情况下，杜先生与林先生协商以三瓶飞天茅台作为赔偿，并将该羊茅原酒和酒瓶收回。

手握三瓶飞天茅台，林先生却仍高兴不起来，望着珍藏多年生肖茅台的酒柜起了疑，故以买卖合同纠纷为由将商贸中心及杜先生诉至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要求商贸中心返还剩余十一瓶生肖茅台价款六万余元并支付十倍赔偿六十余万元，并要求杜先生就上述款项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法院审理

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就林先生诉争生肖茅台酒真伪组织两次鉴定，首次鉴定邀请到贵州茅台酒公司人员，其鉴定结论为现存茅台酒外包装符合茅台公司生产特征。林先生不满上述鉴定结论，要求对外观、瓶身的真伪和完整性进行再次检测。经二次鉴定，鉴定机构的鉴定意见为上述茅台酒外包装与正品相符，瓶口封装工艺与该品牌款式瓶口封装工艺不符，鉴定上述茅台酒均为假。

法院经审理认为，林先生向本院提交了案涉茅台酒自商贸中心处购买的初步证据，商贸中心作为食品经营者应当建立食品进货查验记录制度，如实记录采购食品以及供货者的相关信息，并保存相关凭证。现商贸中心及杜先生均未提交所售茅台酒正规采购渠道、合格证明文件及进货查验记录等相关凭证，应当承担举证不能的不利后果。商贸中心销售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除需向林先生退还货款外，还应承担十倍货款的惩罚性赔偿责任。

此外，从庭审查明的商贸中心管理、运营、售后的情况来看，杜先生系商贸中心的实际经营者，现杜先生未取得食品生产资质与销售资质，以商贸中心名义销售案涉茅台酒，与商贸中心成立挂靠经营合同法律关系，未取得食品销售经营资质的实际经营者挂靠具有相应资质的经营者经营的，需承担连带责任，故本案支持了林先生要求杜先生承担连带责任的诉讼请求。

杜先生以超过诉讼时效为由进行抗辩，对此法院认为，案涉茅台酒未列明质量保证期，且贵州茅台酒生肖系列受品牌影响力、投资价值、稀缺性等因素影响具有较高的收藏价值，林先生作为买受方基于茅台酒收藏价值考虑持有多年亦符合一般观念，其自2023年知晓其持有的茅台酒存在质量问题后，积极向商贸中心及杜先生主张权利，故诉讼时效期间应当自林先生知道其权利受到损害之日起算，林先生于2024年提起该案诉讼未超过诉讼时效期间，故对于商贸中心、杜先生的抗辩意见未予采纳。

法院最终判决商贸中心退还林先生货款六万余元并支付十倍赔偿款六十余万元，杜先生对上述债务承担连带赔偿责任。商贸中心及杜先生对上述判决不服，提起上诉，二审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为切实实现“服判息诉、案结事了”的目标，法院积极从证据采信、事实认定及法律适用等方面对该案裁判过程进行判后答疑，积极推动林某与杜某寻求庭外和解化解矛盾争端，最终双方以35万元达成和解方案，并即时履行完毕。

法官说法

张学君

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民事审判二庭 一级法官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食品药品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十条第一款之规定，未取得食品生产资质与销售资质的民事主体，挂靠具有相应资质的生产者与销售者，生产、销售食品，造成消费者损害，消费者请求挂靠者与被挂靠者承担连带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上述条款不仅是对《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的具体贯彻与细化落实，更通过提高违法成本、简化维权路径，强效督促经营各方履职尽责。本案中，作为实际经营者的杜某未取得食品销售资质，以商贸中心名义对外从事食品销售，其与商贸中心之间成立事实上的挂靠经营合同关系，故应当对林某的损失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食品经营者应建立完善的食品进货查验记录制度。食品经营者承担对其销售的食品符合安全标准的举证责任，完善的食品进货查验记录制度有利于食品经营者对其所售产品追本溯源。本案中，林某珍藏案涉茅台酒多年，在案涉假酒溯源存在障碍的前提下，商贸中心及杜某一方如能举证证明其所销售酒类产品来源于正规进货渠道，即可减轻或免除其相应的赔偿责任。诸如生肖茅台酒此类具有收藏及投资属性的特殊商品，因受品牌影响力、市场投放量、供给约束性等因素影响，市场价格亦随之水涨船高，“制假贩假”现象屡见不鲜，在销售流入二级市场的相关产品时应注意保留进货凭证，保证所售产品真伪有据可查。

消费者在购买具有收藏及投资属性的特殊商品时，应首选官方及正规授权渠道，谨慎购买非公开渠道销售的产品。购买时务必要求商家提供正规发票及购物凭证，注明产品名称、购买时间、规格、编号、价格等信息，谨防无交易凭证维权无门。如后续发现产品疑似假货，需保留完整包装、购买凭证、防伪标识等材料。同时提醒消费者在购买上述商品时应优先满足合理生活消费需要，避免参与“囤货倒卖”行为。

销售假冒食品严重威胁食品安全和消费者健康，《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确立了“经营明知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经营者须承担“退一罚十”的惩罚性赔偿责任，不仅有利于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更是构建安全诚信市场环境的法律保障。经营者切实履行进货查验义务、诚信经营，消费者优先选择官方购买渠道、规避风险，才能共同守护食品安全底线。

专家点评

朱虎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案涉及经营者销售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商品“退一赔十”惩罚性赔偿规则的运用。案件的裁判对于经营者销售具有投资收藏属性商品时如何界定“知假售假”行为、挂靠销售经营资质情形下实际经营者的认定标准及主张投资收藏属性商品惩罚性赔偿责任诉讼时效起算依据等法律问题的适用具有引领示范作用。

在本案审理过程中，法院巧妙地运用了食品安全法的既有规则，在已查明案涉生肖茅台酒为假的情况下，通过举证责任分配，将所售食品进货查验记录、销售食品安全可溯源的举证责任分配给经营者一方，在现有证据无法还原销售购买生肖茅台酒经过的前提下，通过举证责任分配强化了经营一方的食品安全责任。此外，本案在审判全流程深入贯彻落实释法说理工作，在宣判后多次面对面主动释法说理、及时答疑，积极推动诉辩双方在理清证据采信、事实认定和法律适用后协商解决，最终双方握手言和、即时履行，真正做到了服判息诉、案结事了。

“退一赔十”惩罚性赔偿规则直接关乎生命健康，旨在彰显法律对消费者生命健康权的优先保护，将消费者转化为食品安全监督的“吹哨人”，倒逼生产经营者落实食品安全主体责任，并与行政监管形成互补，填补行业监管盲区，构建协同性、系统性、严密性的食品安全防护网络。

来源：最高人民法院新闻局、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北京市通州区人民法院

文字：刘晓静 | 漫画：方迎君

编辑：周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