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列国想晋国
曲润海
一九九零年,我出了娘子关,成了京芝麻。离开了自己的窝窟,却有了周游列国的机会。在外面看了不少好戏,当然还是看山西的多一些。不少山西戏是在北京看的,又是与外省的戏相拥挤着看的。只是到我出了局,出了院以后,才回山西看得多起来。这样,就有了一些比较,所以题目就叫做:周游列国想晋国。
一、剧本与剧作家
到北京二十五年来看山西的戏有多少,没有统计,还记得的,尤其是记得剧本和剧作家的有:《油灯灯开花》《清风亭》《巴尔思御史》《大脚皇后》《走西口》《知音》《紫袍记》《立秋》《孔繁森》《丁果仙》《傅山进京》《上马街》《龙兴晋阳》《黄河管子声》《香火》《野史亭》《救孤壮歌》《玉玺恨》《琴笳赋》《风流父子》《红肚兜》《醋工歌》《石角凹》《土炕上的女人》《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父亲》《雷雨》《关公与貂蝉》《山村母亲》《青丝恨》《唢呐泪》《酸枣树甜枣树》《山妹子》《赵树理》《千秋长平》《西沟女儿》《血箭》《一撇一捺》。我的剧本立在舞台上的有:《金谷园》《蝴蝶杯》《刘胡兰》(合作)、《二进宫》。
为什么我还记得这些戏?因为大都参加过座谈讨论,发过言,留下了痕迹,看了戏或者过年给他们写过够不上打油诗的“打白条”诗句和短信诗句。1990年以来,留下的文稿或发言记录200余篇(片)。打白条诗句和短信诗句约2000首(件),其中有关戏剧和戏剧人的约850首(件),因此翻一翻,还能想起一些。
记得以上这些剧本,出自以下这些剧作家之手:华而实、梁波、张晓亚、姚宝瑄、马连伦、周长赋、郑怀兴、赵爱斌、马彬、曹涌波、俞立华、李文德、陈川亮、卫和平、戴英禄、邹忆青、靳佩荣、霍锁昌、梁镇川、张喜明、纪丁、小上、雷志华、吕永安、王辉、贾璐、魏强、郭启农、张宝祥、张华、葛莱宝,加上我共32人。当然还有想不起来的。
二、分析与思考
这些剧作家,本省的21人,外面请来的7人,山西籍报效家乡的4人。
他们创作的这些戏,除几部立在舞台上不久,或出自民间剧团以在基层演出为主,没有出过省,多数走出了娘子关,过了黄河,产生了较好的效应。或获得文华大奖、文华剧目奖,或进入国家级精品工程、保留剧目名录,或参加了中国京剧节、中国戏剧节,或推出了梅花奖演员。
这些剧作中获得文华大奖、文华剧目奖的12部,其中9部出自本省的剧作家,1部是外请的,2部是给家乡报效的。说明本省的剧作家还有能行的。不过新近出来的几部作品,还没有来得及参加文华奖、梅花奖的评选,希望颇大。
请进来的剧作家,都是各省有实力有成就有影响的大腕儿人物,或者出类拔萃的新锐。从他们出手的作品,一般都看好,这正应着“外来和尚好念经”这句话。这已经是当代中国戏剧创作的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外请来的剧作家,一般都比较谨慎,他们认真研读资料,尽可能采访体验,熟悉演员,与“住持和尚”共同念经,切磋琢磨,立好主脑,找好角度,把握好尺寸,成功的系数大。这表明外请剧作家来创作,行。
但是也有的剧团不是这样请剧作家来下一番笨功夫,而是从外面剧作家或者导演手上买现成本子,却往往不对路,不成功,甚至搞成废品。
在外面的山西籍剧作家为家乡报效,也容易成功,这也为这些年的一些作品验证了。常常听到有人慨叹,春秋时期是楚才晋用,现在是晋才外流。其实春秋时期晋国当盟主的时候,一些在楚国控制下的小国的人才归并到了晋国,就是晋才了。今天在改革开放的形势下,人才流动是正常现象。晋才可以外流,也可以回归报效。出去的人不都是叛徒,有几个人败坏家乡?因此,适当地召唤一些晋才回来报效,省钱省力,何乐而不为!
当然,山西的戏剧创作,还是要首先立足本土,尽量发挥自己的创作人才。但我们的创作人才,就编剧而论,与外面当红的编剧相比,有较大的差距。不说几个大市,举几个省看看:
福建:郑怀兴、周长赋、王仁杰、陈道贵;河南:陈涌泉、杨林、贾璐;陕西:陈彦;河北:孙德民;山东:刘桂成;江苏:陈明、陆伦章;湖南:盛和煜;江西:姜朝皋;四川:徐棻;浙江:余青峰
这里面,余青峰最小,一多半也已退休。徐棻最大,已经八十出头了,依然不断有好本子。我们与他们可以相比的编剧,恐怕不好说是谁。
更危险的是,现在我们的编剧队伍结构,严重失衡了。
上面举的21人,已经去世4人,去世时年龄并不高,有的竟是早逝。现在尚在职的2人,年轻人只有张华一人。退休14人,有的现在刚刚六十出头,女同志还不到六十。
这种情况提示:要立足本土抓创作,首先还是要用好、用住身体尚好的退休不久的剧作家。实际上对剧作家来说,与运动员、演员不同,六十岁左右正好是高峰期,又没有行政杂务烦扰,家务也不多了,只要不厌倦生活,只要热情还在,就是创作的最好时期。千万不要以为,人一过六十就没水平了,就没有用了。梁波退下来以后写了一些剧本,而且在表现形式上有明显的变化,《巴尔思御史》绝不同于以往的忠奸斗争戏。外面退休了的剧作家如此,省内退休了的剧作家未必都一成不变,一无用处。
三、剧本与剧目
剧本与剧目不是一个概念,剧本是文学。只有经过二度创作,完整地立在舞台上,才能称作剧目。
二度创作,导演是总体设计者指挥者节制者;音乐是剧种剧目特色把握者,解决听觉问题;舞美是舞台视觉的导引者,人们首先看到的是景,服饰;演员是最后的综合体现者,只有看到演员灵动的表演、演唱,才能使观众受到感染,领略到编剧导演要说什么。从一度到二度,五魁缺一不可。
现在,导演更是“外来和尚好念经”。一个节上一个导演导几部戏的现象屡见不鲜。这不是导演要包办,而是导演奇缺。造成这种怪现象,责任在从上到下的文化领导者,没有在培养导演上下过功夫,只是做了一些推介工作。越推介越包办,也就把一些有成就的导演累死了。我就曾经是这样的京芝麻。
当然也有的导演自我膨胀起来,搞他的系列,把编剧置于他的手下,颐指气使,叫怎么写怎么改都得按他的来,他要“顶层设计”。这就本末倒置了。须知,一部戏剧作品好比一座高塔,不论上部砖木结构部分设计得多么好,如果底层基础没有打好,上面迟早要倒掉。剧本是剧目这座高塔的底座,虽然看不出绮丽与辉煌,却是最要紧的硬件。
导演、音乐、舞美、演员以及领导者,都要养成尊重剧作家的品德与习惯。
四、保护与培养
国家公布了几批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且确认了传承人。传承人中老一辈的如程玉英、王秀兰、乔玉仙,没有几个了。次老的如王爱爱、田桂兰、马玉楼、冀萍、郭彩萍、武忠等,也大都进入古稀之年了。
对老传承人要保护,说起来容易。那么对退休了的编剧等创作人员要不要保护呢?我以为也应该像保护传承人那样保护编剧、导演、戏曲音乐家、琴师、鼓师、衣箱师傅。这恐怕说起来都不容易,但不容易也得说。连说都不说,用都不用,谈何保护。
在保护老艺术家的同时,要下功夫培养年轻的人才,特别是创作人才。我们只有一个协助父亲写本子的张华,繁荣山西戏剧岂不是一句空话?
培养青年编剧,要有组织有计划,也要培养一个群体,只有在群体中切磋琢磨,竞争,习染,才可能出类拔萃。在大学毕业生中,选一些热心创作可塑性强的青年,送到中戏、国戏去进修,绝不会都修成崂山道士。另一种办法是在职培训,召集一些青年创作者,带着剧本或素材,集中起来“七嘴八舌”,出点子,壮胆子,出成果也可能快些。
总之,培养青年创作人才要下功夫,下血本,要劳些民,伤点财。只埋怨或空喊,是无济于事的。
在培养青年创作人才上,要有文化自觉自信。文化自觉的原创者费孝通先生说,文化自觉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就是要知道自己的文化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特点,要发展到那里去,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担负什么责任,从而坚定自己的信心。我们现在恰好是缺了自知之明,不明确自己的文化责任是什么,也就缺失了文化自信。
五、研究与推介
最近,我参加了“河南省艺术名家推介工程”陈涌泉的推介研讨会。这个工程旨在通过推介各艺术门类的领军人物,总结传播他们的艺术成就,激励文化艺术工作者百尺高杆再上层楼,引领河南文化艺术人才队伍健康成长。陈涌泉是河南剧作家群里有成就的剧作家之一。他关注社会关注现实,敬畏名著精心改编,在河南戏派中变异出他的个性。他的代表作有:《阿Q与孔乙己》《程婴救孤》《朱安女士》《天网》《两狼山上》《王屋山的女人》等。他几次获得文华剧作奖、曹禺剧本奖。
参加了这个研讨会,我也联想到我们山西,能不能也对自己的剧作家进行一番研究推介?山西现在虽然没有像福建、河南那样的剧作家群,但可以研究的还是有几位。已经不在世的不说,健在的、还在省内的,如张宝祥、张晓亚、马彬、姚宝瑄等,也还是有话可说的,不妨也说一说,推介推介。
《戏友》恢复了,这块戏剧艺术家的园地,需要重新莳弄、种植、浇灌、养护。而研究推介山西的乃至省外的戏剧艺术家,对山西的戏剧创作,无疑是大有益处的。
2014年12月24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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