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跟着儿子到山东烟台生活了一年，说实话，我羡慕这的生活了

六十二岁这年，我从河南郑州的工厂退休了。原本想着就在中原大地颐养天年，谁知儿子在山东烟台成了家，再三邀我同住。想着老伴走得早，独居也是冷清，便收拾行囊北上。谁知这一住，竟让我对这座滨海小城生出了难舍的情愫。

初到烟台时正值深秋。列车驶入烟台南站时，窗外飘着细密的雨丝，空气里带着中原地区从未有过的咸腥。儿子住在芝罘区临海的老小区，推开窗就能看见粼粼波光。第一夜我睡得格外沉，没有郑州深夜的货车轰鸣，只有隐约的海浪声拍打着梦境，像母亲摇晃的摇篮。

烟台的秋天比郑州漫长得多。十月的海风已经带着凉意，却不刺骨。我喜欢清晨去滨海路散步，看退休的老人们在海边钓鱼。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水服，像雕塑般坐在折叠凳上，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会有年轻人跑来买刚上岸的海货，塑料袋里扑腾的鱼虾还带着晨海的清气。

我最爱去东山菜市场。这里的海鲜摊子占了大半条街，总让我这个内地人看得眼花缭乱。摊主们不像郑州商贩那样吆喝，只是静静打理着货品。第一次买海蛎子时，我竟不知如何下手，卖海鲜的大姐直接撬开一个递给我：“老哥尝尝，今早才捞的。”生蚝肉滑进喉咙的瞬间，我被那股鲜甜震得说不出话。自此每周都要买两斤，清蒸、做汤、烙饼，变着花样吃也不腻。

烟台的冬天来得晚，却别有韵味。十一月底下第一场雪时，我正坐在朝阳街的茶馆里听戏。雪花隔着玻璃窗静静飘落，屋内胶东大鼓的唱腔浑厚苍凉。穿缎面棉袄的老板娘给我续茶时笑着说：“老师傅好福气，初雪听戏是烟台最雅的事。”后来才知道，这家茶馆开了百余年，红木柱子上还留着抗战时期的弹痕。

儿子周末常带我兜风。烟台山上的洋楼群让我想起郑州的老法租界，但这里的欧式建筑更显沧桑。花岗岩外墙爬满常春藤，铸铁阳台栏杆锈出斑驳纹路。最妙的是这些老建筑仍有人居住，窗台上晾着海鲜，院子里晒着被褥，历史就这样自然地活在日常里。

开春后我迷上了赶海。每月农历初一十五大潮时，滨海广场的礁石滩上就聚满拾海人。我也备齐了铲子小桶，跟着退潮的痕迹挖蛤蜊。本地人教我看气孔认蛤蜊，两小时能挖小半桶。有次竟挖到一只海参，旁边的大爷比我还高兴：“老哥运气好，这玩意儿大补！”

烟台的春天多雾。清晨常有大雾从海面漫来，整座城变成水墨画。我喜欢在这种日子去所城里逛青石板老街，雾中飞檐翘角像浮在半空。老城门洞下总有老人下棋，楚河汉界杀得昏天黑地。我虽看不懂棋路，却爱听他们带着海蛎子味的山东口音，比豫剧的梆子声还要铿锵。

饮食上我渐渐习惯了鲁菜的咸鲜。儿子带我去吃鲅鱼水饺，巴掌大的饺子让我这河南人目瞪口呆。福山拉面比郑州烩面更筋道，配上蛤蜊汤底鲜得眉梢冒汗。最难得的是烟台人吃海鲜讲究原味，清蒸水煮居多，不像我们河南喜欢浓油赤酱地红烧。起初觉得清淡，后来竟能吃出海底的鲜甜。

五月的烟台最美。滨海北路开满粉白樱花，我每天坐17路公交兜风。这条线路沿滨海路蜿蜒，堪称移动观景台。售票员记得常客，见我总说：“老师傅又来看海了。”有次遇到修路改道，误入南山公园深处，意外看见满坡洋槐花盛开，香甜气息灌满车厢，全车人都伸着脖子张望。

医疗也让我安心。毓璜顶医院的医生听说我是河南来的退休职工，耐心给我讲解异地医保政策。社区医院的大夫会开“海参加黄芪”的食补方子，笑着说：“海边人靠海养生，老师傅也入乡随俗吧。”

如今我学会了不少烟台土话。“夜来”是昨天，“傍晌”是傍晚，“噶瘩汤”是面片汤。去市场买鱼会说“给称条寨花”，其实不过是中原人说的鲈鱼。商贩们听我的河南口音总会多聊几句，听说郑州现在热得快四十度，立刻往袋子里多装几只虾：“海边凉快，老师傅多住住。”

周末儿子媳妇带我去养马岛。跨海公路像缎带飘在碧蓝海上，岛上天马广场的铜像被晒得发烫。我们躲在树荫下吃烧烤，鱿鱼须在铁板上卷曲成花。年轻人骑着双人自行车掠过，笑声和海鸥鸣叫混成一片。

最近我开始琢磨长住的事。郑州家里养了十年的月季花，可以移栽到烟台阳台。中原的老友答应每年夏天来避暑，要我带着赶海挖蛤蜊。儿子书房添了张书桌，说是给我写字读书用——他知道我爱练毛笔字。

昨夜散步到滨海广场，遇见郑州老乡带着小孙子拾贝壳。孩子举着海螺放在我耳边：“爷爷听，大海的声音。”那一刻忽然明白，退休后选择一座城，不是选择地理坐标，而是选择一种生活。烟台教我这个中原人读懂大海的韵律，在潮汐起落间找到生命的从容。

或许秋天我就把郑州的房子租出去，正式成为烟台人。这里的海风、街巷、渔火、乡音，已经成了舍不得放下的日常。年龄大了不是漂泊，而是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让自己舒服的活法——就像海边的礁石，经过岁月冲刷，反而变得更温润、更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