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坐在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里,手指有些发抖地翻着离婚协议书。对面坐着的老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他的额头冒着汗珠,眼神闪烁不定。三十年的婚姻,最后要在这张薄薄的纸上画句号。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就像憋了很久的一口气,终于能长舒出来。
老张开口了:"真的要这样吗?孩子们会怎么想?"
我看着他,这个和我共度三十年的男人。他还是那副模样,只是头发白了,肚子大了,眼角的皱纹深了。可是我已经找不回当初的心动。
"孩子们都成年了。"我的声音很平静,"而且,这件事我早就应该做了。"
回想起来,我对这段婚姻的质疑,其实从女儿上大学那年就开始了。
那时候家里突然安静下来,没了孩子的笑闹声,我和老张面对面坐着吃饭,却发现彼此无话可说。他低头扒饭,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好陌生。
我试过挽救。报了舞蹈班,学会了做他爱吃的菜,买了很多情侣装。可他永远都是那副样子——下班回家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周末要么加班要么和朋友喝酒,偶尔出去旅游也是我张罗一切,他只负责付钱。
我们没有吵架,也没有冷战。就是淡,淡得像白开水。
五十岁生日那天,我精心准备了烛光晚餐。他回来晚了,说是临时有个应酬推不掉。我一个人对着蛋糕许愿,许的是:希望还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现在想想,那就是个预兆。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去年春天的一件小事。
我们去银行办事,排队时我无意中听到前面一对老夫妻在聊天。老太太说:"退休了咱俩去云南住一段时间吧,那边气候好。"老大爷立马回应:"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大理古城。"两个人眼中都有光芒。
我侧头看老张,他正低头玩手机,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我突然想,如果是我提议去云南,他多半会说太远了太麻烦了。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只是两个凑合过日子的室友。
回到家,我坐在书房里想了很久。五十五岁,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可是我还有十几二十年要过,难道就这样将就下去?
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个爱笑爱闹、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女孩。她什么时候消失的?大概是在无数个被忽视的瞬间,在无数次自己消化委屈的夜晚,在无数个假装一切都很好的白天。
提离婚那天,老张的反应让我意外。他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苦苦哀求,只是愣了很久,然后问:"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我摇摇头:"你没错,我也没错。只是我们都不快乐。"
最难的是告诉孩子们。儿子在外地工作,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才说:"妈,你决定就好,我们支持你。"倒是女儿的反应出人意料。
她哭了,但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激动。
"妈,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女儿抱着我,眼泪直流,"从小我就看出来你不快乐。你总是在迁就,在忍让,在照顾所有人的感受,就是不照顾自己。"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妈,你终于为自己活一次了。"
那一刻我的眼泪也下来了。原来孩子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说。原来我以为隐藏得很好的不快乐,其实每个人都知道。
现在离婚手续办完了,我搬到了城南的一套小公寓。房子不大,但都是我喜欢的样子——落地窗,书架,还有一个小阳台可以种花。
朋友们的反应不一。有人说我傻,有人说我勇敢。我都不在乎。五十五岁了,别人的评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按自己的意思活着。
昨天女儿来看我,她说:"妈,你看起来年轻了好多。"
我照了照镜子,发现她说得对。眼神清亮了,笑容也真实了。
这大概就是为自己而活的样子吧。虽然晚了些,但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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