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丈夫是村里最穷的一户。
他腿脚不便,公婆体弱,唯一的儿子不到两岁发高烧没钱治,没了。
洪水来了,我把丈夫绑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爬。
婆婆在后面哭喊:清清,别管他了,你快自己逃啊!
我咬着牙,不松手。
我快没力气了,背上的丈夫突然动了。
他自己解开绳子,站进水里。
一架直升机降落在我们头顶。
他那体弱的父母健步如飞地爬了上去。
他朝我伸出手,像在宣布一件平常事。
考验结束了,上飞机吧,我带你去见儿子。
1.
他说完,我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
儿子……我的儿子不是没了吗?
我呆滞地看着他,这个同床共枕十年的男人,此刻无比陌生。
他湿透的粗布衣下,是结实的肌肉。
他熟悉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什么考验?
我们沈家的媳妇,需要有情有义,有担当,有韧性。
他懒得解释,拉着我就走,你这十年,表现得很好。爷爷很满意。
沈家?爷爷?
这几个字,砸得我头晕。
我被他拉上了飞机。
机舱门关上,我看见山下我们的家,被洪水吞了。
机舱里很暖和。
刚才还哭喊的公婆,正在擦头发。
他们脸上没了焦急,只有恭敬。
他们对我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少夫人。
然后,他们走到沈睿辰面前,躬身道:少爷,任务完成。
沈睿辰摆摆手,他们就安静坐到角落,像两个木偶。
我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
他们是谁?我问沈睿辰。
公司的员工,专业的。
他脱下湿透的外套,露出里面的衬衫。
干燥,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原来,连衣服都是特制的。
所以,这十年,都是假的?我的声音在抖,你的腿,爸妈的病,我们的穷困……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戏?
是一场考验。他纠正我,递过来一杯热水,婉清,你应该高兴。你通过了,以后再也不用过那种苦日子了。
高兴?
我看着他。
这十年,我为了给他治腿,上山采药摔断过胳膊。
为了给公婆买药,一天打三份工,累到吐血。
为了省下几块钱,我捡过别人不要的菜叶。
我以为我们是相濡以沫的家人。
结果,我只是个通过考验的工具。
我的儿子……我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天天,他真的还活着?
当然。沈睿辰点头,他叫沈知行,今年九岁了,很健康,也很聪明。
九岁?
我记得他走的时候,才刚满一岁。
八年,我为他哀悼,烧的纸钱堆满院子,哭得双眼几乎失明。
他却在别处,健康长大。
这认知化作一根冰锥,扎进我的心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这是家族的规矩。他轻描淡写,也是为了你好。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对沈家的绝对忠诚。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忠诚?
他用十年的欺骗,来换取我的忠诚?
飞机降落在一片巨大的草坪上,远处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堡式庄园。
我这一生,连在电视里都没见过这样气派的房子。
这里,就是沈家。
就是我用十年血泪,换来的新家。
第2章
一个穿套裙的中年女人迎上来,身后跟着一排佣人。
她妆容精致。
少爷,您回来了。她接过沈睿辰脱下的外套,语气恭敬。
沈睿辰指了指我:这是许婉清,以后就是少夫人。
女人朝我微微欠身,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少夫人好,我叫张岚,是这里的管家。
我木然站着,没说话。
走进那扇雕花大门,我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水晶吊灯很亮,大理石地板能照出人影,墙上挂着我看不懂的名画。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格格不入。
沈睿辰带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一扇白色的房门前。
知行就在里面。他说,林诗涵陪着他。
他推开门。
房间很大,像个小型游乐场。
一个穿着蓝色小西装的男孩,正坐在地毯上,专注地拼着乐高。
他长得很像沈睿辰,眉眼有我的影子。
知行。沈睿辰开口。
男孩抬起头,看到沈睿辰,眼睛一亮,站起来跑过去:爸爸!
他扑进沈睿辰的怀里,声音清脆响亮。
然后,他看到了我。
他的眼神很陌生,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爸爸,她是谁?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知行,不许没礼貌。
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起来。
她很美,气质温婉。
她走到男孩身边,蹲下来,柔声说:这位,是你爸爸的……一位客人。
她看向我,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许小姐。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有点怕生。
她自然地牵起男孩的手,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我是林诗涵,知行的生活老师。她自我介绍。
沈睿辰在一旁解释:诗涵是专业的育儿专家,这几年,一直是她照顾知行。
我看着林诗涵,看着她与我儿子之间亲昵自然的互动。
儿子躲在她身后,只探出半个头,戒备地看着我,眼神陌生。
八年,我不知道的八年里,另一个女人享受着我儿子的依恋,听着他叫她诗涵妈妈。
而我,这个生下他的亲生母亲,却成了他眼里的外人。
沈睿辰似乎没察觉到我情绪的崩溃,他还笑着对儿子说:知行,快叫人。这是……这是妈妈。
他喊妈妈时,有些迟疑。
男孩往林诗涵身后缩得更紧了。
我不要妈妈。他小声说,眼神里满是依赖地看着林诗涵。
3.
男孩的话,字字句句,都割在我的心上。
林诗涵立刻蹲下身,温言软语哄他:知行乖,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位阿姨是爸爸的朋友,我们要有礼貌。
她转头,歉然看着我:许小姐,真对不起,孩子还小,不懂事。
一句阿姨,一句许小姐,清晰地划分了我们之间的界限。
沈睿辰皱了皱眉,对儿子的反应有些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
婉清,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他揽住我的肩膀,语气不容拒绝,张岚,带少夫人去房间。
我被管家张岚带到了一个奢华得如同宫殿的房间。
衣帽间里挂满了我不认识的牌子,梳妆台上摆着我叫不出名字的护肤品。
张岚为我放好了热水,态度恭敬,却带着一丝疏离。
少夫人,您的旧衣服我已经处理掉了。这些是少爷为您准备的,您看看合不合身。
处理掉了。
那件我穿了五年的粗布衣裳,上面有洗不掉的油渍,袖口磨破了边。
那是我最体面的一件衣服。
也是我这十年人生的见证。
就这么被轻易地处理掉了。
我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任热水冲刷,骨头缝里却往外冒着寒气。
十年,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爱情是算计,亲情是表演,连丧子之痛都是一场骗局。
洗完澡,我换上一条真丝睡裙,布料滑腻得让我不适。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陌生得让我自己都认不出。
沈睿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他坐到床边,将酒杯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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