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的夜晚,总是带着几分醉意。当暮色四合,青石板路上便亮起了红灯笼,一盏接一盏,像是被酒香熏红的眼。空气中浮动着糯米的甜香与酒曲的微酸,混着老木头沁出的桐油味,钻进游人的衣襟里,连呼吸都成了微醺的吞吐。
沿街的铺面多是前店后坊的格局。黄泥夯实的酒瓮堆在门廊下,粗陶碗摞成塔,掌柜的抄着长柄竹舀子,从半人高的酒缸里一提,琥珀色的液体便顺着缸沿滑落。最热闹的要数"醉月轩",老板姓杜,祖上据说是唐代酿"乾和"杏花酒的匠人。他家的招牌是"三白春"——白瓷坛、白棉纸封口、白麻绳捆扎,揭开时能闻到新麦与山杏交织的香气。有外乡客不信这酒能醉倒山西汉子,杜老板便笑着指指梁上悬的铜牌:光绪年间,有个镖师在此连饮十八碗,起身时撞断了门框。
转过十字街口的贞节牌坊,月光突然被收进窄巷。两侧山墙高耸,露出"一线天"里几粒星子,墙根处蹲着不少黑黢黢的坛子,盖着蓑衣斗笠。这是各家在"养酒",让新酿的杏花村酒吸收夜露。老辈人说,露水是月亮吐的酒气,能让酒体更绵柔。偶有野猫窜过,碰得陶坛叮咚作响,倒像敲响了套编钟。
村西的"流觞渠"此刻最是风雅。渠水引自汾河支流,曲曲折折穿过七户酒坊。水面漂着荷叶盏,盛着各家新出的酒样,盏底压着红纸写的价码。想尝酒的,用竹竿拦一盏,就着渠边美人靠慢慢品。前年有个杭州来的品酒师,尝到第三盏便醉得把西装外套挂上了柳树梢,后来那件阿玛尼成了酒坊的招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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