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冬夜,我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爹娘已经睡下,我和二哥正在灯下写作业。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风雪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嘴唇冻得发紫,眼神却炯炯有神。
"小姑娘,能借宿一晚吗?我迷路了,实在走不动了。"老人哆嗦着说。
二哥马上警觉地拉住我:"不行,天这么晚了,爹娘说过不能随便让陌生人进门。"
我犹豫片刻,看着老人摇摇欲坠的样子,终究不忍心,偷偷将他领进了屋。爹娘被惊醒,起初有些责怪,但看到老人冻得可怜,还是收留了他。
那晚,老人热了热身子后,目光在我家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二哥脸上,意味深长地对我爹说:"你这位小伙子,跟你们一家人长得不太像啊..."
这话让屋子里的空气突然凝固,爹娘脸色大变,二哥手中的碗"啪"地掉在地上。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一种奇怪的气氛笼罩着我们。
那一晚,我辗转难眠,老人的话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二哥真的不是我家人吗?
第二天清早,老人便悄然离去。临走时,他塞给我一张泛黄的照片,轻声说:"时机到了,给你二哥看看这个。"我将照片藏在了贴身的口袋里,不敢告诉任何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晚的事情似乎被所有人刻意遗忘。但我总能捕捉到爹娘看二哥时眼中闪过的忧虑,以及二哥偶尔发呆时流露出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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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偷偷拿出那张照片端详,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一层。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婴儿,背面写着"龙凤镇,1985年春"。
一次,我壮着胆子问娘:"二哥真是我亲哥吗?"娘手里的针线"啪"地掉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严厉地训斥我不该胡思乱想。但那晚,我偷听到爹娘在房里低声啜泣和争论,隐约提到"那场洪水"和"认亲"的字眼。
二哥比我大三岁,从小就格外懂事。他会帮娘挑水劈柴,帮爹照看地里的庄稼,还总是让着我这个妹妹。他性格沉默,笑起来却格外温暖,村里人都说他是个好孩子。自从那老人来过后,二哥更加沉默了,经常独自一人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发呆。
十八岁那年,二哥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临行前夜,我鼓起勇气,将那张照片给了他。二哥看到照片时,手不住地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我一直有种感觉...我好像不属于这里..."他哽咽着说。
那个夜晚,我们坐在月光下,二哥告诉我他从小就感觉自己与家人有些格格不入。爹娘虽然疼他,但眼神中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有时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见洪水和陌生的面孔。
"我决定了,去大学后要查清自己的身世。"二哥擦干眼泪,坚定地说。
二哥走后,家里少了一个人,却像空了大半。娘的眼睛总是红红的,爹的白发又多了几缕。我知道他们放心不下二哥,却又不敢挽留。
三年后的一个春日,村口驶来一辆小轿车。车上下来一位白发老者,正是当年借宿我家的那位老人。这一次,他不是独自一人,身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妇,他们的眼睛通红,满脸期待和紧张。
"我是龙凤镇退休的村医。"老人向爹娘鞠了一躬,"十八年前那场大洪水,我亲手将李家唯一幸存的孩子交到你们手中,请你们暂时照顾。没想到,一晃就是十八年..."
原来,那年龙凤镇发大水,二哥的亲生父母为救他被洪水冲走。爹娘当时刚好来镇上做生意,见这孤儿可怜,便将他带回家抚养。
老村医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一直在暗中寻找二哥的亲人。
"这是孩子的姨父姨母,他们找了十八年,终于..."老人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爹娘泪流满面,却又强作镇定:"孩子现在省城读大学,他...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正在找寻亲人呢。"
那天晚上,我们家院子里摆了一桌饭,二哥的姨父姨母讲起他父母的故事。他们是镇上的小学老师,善良正直,深受村民爱戴。洪水那晚,他们把仅有的一个救生圈给了婴儿的二哥,自己却..."我哥嫂临走前说,只要孩子平安,他们九泉之下也能安息。"姨母说着,泪如雨下。
第二天,我们一家人和二哥的姨父姨母一起去了省城。见到亲人时,二哥先是震惊,继而泪流满面。他抱着姨母久久不愿松手,那一刻,我看到了血脉相连的力量。
临别时,二哥跪在爹娘面前:"养育之恩,重于泰山。无论我去哪里,你们永远是我的父母,这里永远是我的家。"
爹娘泣不成声,抱着二哥说:"孩子,认祖归宗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能找到亲人,我们比什么都高兴。"
后来,二哥决定认祖归宗,但他依然常常回来看我们。每次回来,他都会带着从城里买来的新奇玩意儿,给村里的孩子们讲外面世界的故事。他说,他有两个家,两份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那位老村医后来告诉我:"人这一辈子啊,缘分说不清。有血缘的亲情,也有没有血缘的亲情,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们一家人对二哥的爱,不比亲生的少半分。"
如今,我也已为人母,每次看着自己的孩子,就会想起二哥和那段往事。爱,不一定源于血缘;家人,不一定要有相同的姓氏。真正的亲情,是在风雨中相濡以沫,在困苦中不离不弃。
二哥虽然不是我家人,却永远是我最亲的人。那个老先生的到来,揭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也让我懂得了亲情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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