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打开微信看到丁香头条的一篇文章《海南:医者竭力抢救 患者家属追打急诊医生》,通篇读完,联想过往与周遭,有些话实在不抒不快。
根据丁香园接到的消息,海南省人民医院急诊科 2 月 2 日发生伤医事件,死者家属追打医生,行为恶劣。丁香园同时收到一封名该院医务人员就此事处理结果的签名信,就事件做出了解释。
信中写道:『据悉,1 月 29 日上午死者王章陪伴其爱人在海南省人民医院急诊科就诊。陪行过程中王先生头晕发作,在门诊大厅跌倒。随后,急诊医生接到报告后立即赶到门诊大厅,建议王章先生进行进一步检查和诊治。但其本人拒绝,表示是陪伴老伴就诊自己没事,不需要就诊,在大厅休息即可。可十五分钟后, 王先生突发晕厥倒地,神志不清,心跳呼吸骤停。随后医护人员立即组织抢救,经除颤心肺复苏等紧急抢救王章先生恢复自主窦性心律后,开通绿色通道,收入中心 ICU 继续治疗。抢救期间医护人员也通过长途电话与王先生远在上海的家属告知病情。当天晚上,王先生抢救无效死亡。医生建议对其进行尸检,但遭到家属拒绝,并将死者送到殡仪馆火化。2 月 2 日上午,王的家属一行四人,来到急诊科大吵大闹,打伤我科医务人员,医生未曾还手,推离现场时甚至家属追至大厅,一路追打谩骂。随后保卫处协同警方到场才制止事件的恶性发展。』
咋一看,这和当前国内医闹动辄医生护士被刀捅斧砍相比,实在没有什么“吸睛”的点,甚至会有人觉得这是一种尽孝,毕竟父母去世,子女情绪激动点在所难免。
纵览国内公益或商业广告,“孝”这个点被运用的频率可谓频繁。能做成公益广告,那说明“孝”在大众日常生活中是有行之不足的;能频繁入主商业广告,亦说明“孝”具有普适性,而且在当下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它仍然具有大规模触发卖点的能力。
海南省人们医院医闹中的死者子女是从上海赶回来的,平时应该就是老两口独居海南,手札君没有资格去定义这些子女是否不孝,或许他们有自己的苦衷。但从一般人的内心活动来揣摩,他们应该是心怀愧疚的。快节奏的生活会疏离亲情,他们或许没有多少精力来和父母交流情感,某些情绪是一直压抑的,这些情绪可能有来自对自身的反省自责、亦或是外界对于尽孝无形的训诫,压抑着...压抑着...被愧疚烫出的水泡如果能及时用针挑开,液体是清凉的,张力也不大,但如果不及时处理最后可能发展成满满一包脓浆。直到这次父亲在医院离世,他们由愧疚衍生的这包脓浆终于可以破土而出,张力下降他们会觉得有种释然,但被脓浆溅得一头一脸的旁人,却要恶心很长一段时间,或许还会永久得留下心理阴影。
“老人在医院去世,子女大闹医院”这种类型的医闹通常会被披上一层“可以理解、不便追究”的社会态度。这是一种什么心态?深谙心理学的日本小说家村上春树在他的的短篇小说《再袭面包店》里有过描述:
『一天夜里,刚结婚不久的小两口突然醒来,两人都饿得不得了,把家里所剩无几的食物扫荡一空,那种饥饿感仍然无比凶猛。这不是一种正常的饿,妻子说:“我从来没有这么饿过。”这时,“我”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话:“我曾经去抢劫面包店。” “抢劫面包店是怎么一回事?”妻子揪住这句话问了下去。 原来,年轻时,“我”曾和一个最好的哥们去抢劫面包店,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面包。抢劫很顺利,面包店老板没有反抗的意思。不过,作为交换,他想请两位年轻人陪他一起听一下瓦格纳的音乐。两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样一来,就不是“抢劫”面包,而是“交换”了。于是,在陪着老板听了瓦格纳的音乐后,两个年轻人“如愿以偿”地拿着面包走了。』
抢劫面包店的主人公因为觉得陪面包店老板听了音乐那么“抢劫”的性质也就自热而然洗白成了“交换”。老人出殡时,长子手捧瓦罐用力摔碎,然后哀悼的哭声四起。这是一种尽孝序幕的拉开。在城市里这些繁冗细节被精简,但情绪的宣泄是不可或缺的。这些长年在外打拼对独处家乡的父母的那些愧疚在父母离世时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时机。但宣泄情感不是唱独角戏,是需要有能兜住的实实在在的人的。那么,那些在父母离世时有过交集的医护人员就当仁不让成为了这些子女们情感宣泄的垃圾桶。我们生活在一个法制社会,无故责骂殴打他人在常人心理是被理智、道德和法律三重约束的。父母离世理智暂时丧失,第一重防线突破;子女觉得父母在医院,和医院是有某种契约的,父母离世似乎是医院背信弃义在先,我责罚也是有道德支撑的,于是第二重防线被突破;法律应该是不偏不倚的,但国人面对这类事件通常会以己度人,大部分看客会首先进入那些子女的角色去揣度去设身处地,最后就像宽容自己一样不了了之,成为了道德绑架法律的参与者。
得不到的内心才会骚动,没做好的愧疚才会泛滥。对亲人的种种愧疚,通过在医院的暴力宣泄后,真的能释然么?其实不然。有些事,我们不得不承认,终将是无法释然的,唯以时间可以冲淡。 洋洋洒洒说这些,其实手札君自己也是背负着“不孝”的石碑:从在外求学到工作,父母在老家有个头疼脑热也没法跟前尽孝,这份愧疚应该会背负一辈子,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彻底释然。但如果,如果父母年迈在医院离世而我又没能及时赶回,我应该会去给参与救治的医护人员磕三个响头,因为,从某种程度上,他们替我尽孝了。
虽然愧疚感可能伴随终身,但人们都希望通过一些方式自我救赎。我对自我救赎的理解不甚明了,于是懒惰的我在百度里敲“自我救赎”,然后回车,这次,百度似乎靠谱了一次,映入眼帘的第一条解释已经能够说服我了:自己的错误、罪孽,需要靠自己努力改正、内心忏悔发善念、行善行;而不是求菩萨、依靠外人、外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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