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它的长腿时不时踢踏几下,看得出腿上有道明显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失意,它大概是不久之前爱情争夺战的失败者。
从鄂拉山往玛多去的方向,转过鄂拉山垭口,在茫茫草甸与蓝天交接之处,有一头藏野驴。
我年少时在县城见过驴。驴拉板车,一般两头并排,黑不溜秋的,要么拉一车预制板,要么拉一车藕煤,长脸上挂着愁苦的表情,埋头往前拉。每每到大西门新华书店那个大长坡,缰绳就一步一步勒进驴脖子,它们便“嗯昂,嗯昂”地大叫,四条短腿不停地在坡上刨,眼睛都要鼓出来的样子。赶车人拼命抽驴屁股,嘴里不停地“驾驾”,鞭子抽得驴粪“叭叭”掉。有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便帮忙推了一把,赶车人一个劲儿地感谢我。我其实并不是要帮他,我只是想帮驴而已。
我从未想到驴竟然可以长得如此之帅。它在孤独前行,脖子前伸,耳朵朝天举着,像举着两块小盾牌,盾牌后的脖颈上有一丛精致的鬃毛。尾巴有点像马尾,但马尾只能算一把扫帚,而它的尾巴更像道士手中的拂尘,后段光滑而精致,只在尖端缀着一层毛发,随着身体起伏而上下抖动。发现我们都在关注它,它便站住,回头迎着我们的目光。既不刨蹄子,也不打响鼻,只安静地看着我们。它的长腿时不时踢踏几下,看得出腿上有道明显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失意,它大概是不久之前爱情争夺战的失败者。
《文史博览·人物》2025年第8期 《藏野驴的爱情》
沿公路继续前进,不到30分钟车程,草甸之上又出现了藏野驴的身影,一大群,至少上百头。它们的长脖子几乎全朝一个方向弯曲,且连角度节奏也都一致,分明就是一把把排列整齐的驴头琴,像是有谁在指挥。
远处,地平线上划过一道烟尘,天边出现一个幻影。很快,幻影里钻出一个黑点,黑点一起一落,接着传来蹄子敲击的声音,一头帅气的公野驴出现了,它兴高采烈地朝着野驴大部队冲过来。它的“女神”在那里,它冲“女神”抛去爱的信息,眼神像高山上的辣椒,像冬天里的一把火,又辣又烫。
还没来得及欢呼,突然横着蹿出一头大公野驴。大公野驴怒气冲冲,仿佛在说,我才是塔里木盆地的王爷,你这小子竟敢到我的地盘上来打我女人的主意,先尝尝老子蹄子的味道吧。“王爷”踢起两脚沙,扬起的沙尘立即淹没了四肢。在那个“帅哥”即将冲到“驴径”的一瞬,“王爷”四蹄腾空,眼看就要全身架在“帅哥”身上,“帅哥”身子往左一摆,躲过了这一击,迈开蹄子又没命地朝前奔。
一击落空,“王爷”又抬起右前脚,一脚铲到“帅哥”左后脚,同时嘴巴紧紧咬住“帅哥”的臀部。没看到“帅哥”回击,只看到“王爷”在奔跑。“帅哥”本来想放弃,这时它的“女神”转过脸来。它陡然间便增加勇气,将身子一撇,终于摆脱了“王爷”的追击。“王爷”本想放弃追击,又不想丢了面子,紧跑了几步,咬住了“帅哥”的尾巴。“帅哥”又窘又痛,紧夹着尾巴蹲了下来。
所有低头啃草的头都抬了起来,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只有“女神”默默低头啃草。它很清楚,那两头公驴是为它而战。“王爷”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表现大度的一面,便松了口。“帅哥”立即抬腿奔起来,它从啃草的大部队面前狂奔而过,最后从美丽的“女神”身后飘过。
“王爷”觉得爱情还是不能退让的,便抬起腿,奋起直追。两道烟尘愈来愈高,愈来愈远,在起伏的草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航迹,直到天际。
文 | 肖辉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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