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女孩被虐死案二审将开庭，此前一审继母被判死刑

澎湃新闻记者 陈绪厚 实习生 孙慧慧

福建莆田12岁女孩琪琪（化名）在家中被虐待致死，之后，她的继母许某花、生父刘某先后被警方抓获。据琪琪生母白女士9月13日透露，此案二审将于9月16日开庭审理。

此前，2025年4月下旬，莆田中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许某花犯故意杀人罪、虐待罪，决定执行死刑；刘某被认定是从犯，犯故意伤害罪、虐待罪，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

4月27日，琪琪生母白女士向澎湃新闻表示，据她了解，琪琪的生父刘某已提出上诉。她认为，刘某直接参与了虐待琪琪的行为，且性质恶劣，应该被严惩，她准备向检方递交抗诉申请书。5月7日，白女士称，她已收到检方的答复，检方表示不抗诉。

一审判决书显示，琪琪曾遭受长时间极度残忍的虐待：殴打、辱骂、饿肚子、被开水烫……死前，琪琪手脚被绑关在卫生间17天。

发现琪琪不行后，许某花将琪琪身上带血迹的衣服更换，并清洗卫生间，删除客厅监控。琪琪死亡后，许某花交代另外三个孩子要说“琪琪是自己摔死的”，并想让邻居为其作证称，“琪琪是自己摔死的”。

除了琪琪，许某花另收买的三个孩子中，有两个孩子也遭受了长期的虐待。

12岁女孩被虐待致死

白女士是安徽人，在上海打工。2024年10月，直到法院通知她才知道，女儿琪琪被虐待死了。

据白女士介绍，早年，她在福建泉州一家鞋厂认识了刘某。2010年，两人结婚。次年，他们的女儿琪琪出生。

白女士说，2014年，她和刘某发生了争执，刘某骗走她几千元后，就“消失”了；一年后，她和刘某离婚，女儿琪琪跟刘某一起生活。此后，她没怎么联系过刘某，唯一能联系刘某的方式是在QQ空间留言。

了解案情后，白女士才发现，女儿琪琪生前遭受了极其残忍的虐待，而虐待女儿的正是女儿的生父和继母。

案件材料显示，2023年12月22日，琪琪被虐待致死。经鉴定，琪琪头部解剖见帽状腱膜下血肿，均为新鲜损伤，符合钝性物体多次打击形成，帽状腱膜下血肿范围40平方厘米以上，评定为轻伤二级。

此外，琪琪的头皮、左前臂、右前臂、左手背、右手背广泛性挫伤肿胀，面积累计超过体表面积8%未达24%，评定为轻伤一级。左、右足趾检见大小不等、新旧不一的裂创，创缘卷曲……评定为轻伤一级。左、右小腿检见表皮剥脱，真皮层显露……评定为轻微伤。

鉴定结果显示，琪琪的死因符合在营养不良的基础上，因外伤及外伤后的化脓感染、饥饿、寒冷等因素致急性循环功能衰竭死亡。

琪琪死亡当日19时许，因120急救人员报警，琪琪的继母许某花被警方抓获，次日被刑拘。一周后，琪琪的生父刘某被警方抓获。

案件材料显示，刘某于1985年出生，初中文化，经商，户籍地是四川渠县，居住在福建省莆田市荔城区；许某花于1983年出生，小学文化，无业，户籍地和居住地均为福建省莆田市城厢区。

另外两个孩子也长时间遭受虐待

许某花、刘某和包括琪琪在内的4个孩子共同居住。

案件材料显示，2010年，许某花与案外人李某某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收买了一名女婴，取名李某晶。后又于2011年收买一男童，取名李某磊（后改名许某磊）。许某花和刘某同居期间，于2016年收买一男童，取名刘某志（后改名朱某赐）。许某花和刘某结婚后，接回琪琪一起生活。4名孩子中，仅有朱某赐没有在材料中记载遭受虐待。

鉴定意见显示，许某花作案时精神状态正常，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2024年9月，莆田市检察院对许某花、刘某提起公诉。检方指控两人的罪名共有三个，即虐待罪、故意伤害罪以及故意杀人罪。

检方称，2020年以来，许某花对其监护的未成年被害人李某晶、许某磊、琪琪实施殴打，辱骂，饿肚子以及用针扎舌头、指甲缝等行为。经法医学鉴定，除了琪琪身体多部位存在伤痕外，李某晶、许某磊的损伤程度为轻微伤。刘某作为许某花的配偶和李某晶、许某磊、琪琪的监护人，明知许某花经常虐待李某晶、许某磊、琪琪而放任不管，且帮助许某花网购约1600片泻药给琪琪服用。

2023年12月5日，许某花告诉刘某，琪琪总出去闯祸丢她的脸，已捆绑住琪琪的手脚并让刘某回家教训琪琪，刘某回复要狠狠地打。刘某随即回家，持棍殴打被捆绑住的琪琪，致琪琪手、腿部多处瘀青、额头流血。

同年12月6日至12月21日期间，许某花持续将琪琪手脚捆绑并关在卫生间内，对琪琪实施持棍殴打、按头撞墙、冻饿、伤口泡脏水、用开水烫等伤害行为……经法医学鉴定，琪琪的损伤程度为轻伤一级。其间，许某花多次通过微信将琪琪被捆绑和身体多处受伤、晕倒等照片发给刘某，但刘某表示支持、默认且未回家解救。

2023年12月22日上午，李某晶、许某磊、朱某赐均发现琪琪身体极度虚弱，并劝许某花不要再打，许某花仍持棍殴打琪琪。

同日下午，许某花发现琪琪全身抽搐，遂将她松绑后拖到卧室内更换掉身上带血迹的衣物，并清洗卫生间、删除客厅监控。确认琪琪死亡后，许某花在邻居的劝导下拨打120急救电话，120急救中心人员赶到现场时发现琪琪已死亡，且身上有多处不明伤痕，即拨打110电话报警。

公诉机关认为，许某花伙同他人虐待三名未成年家庭成员，情节恶劣；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一人轻伤；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应当以虐待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实行数罪并罚。刘某伙同他人虐待三名未成年家庭成员，情节恶劣；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一人轻伤，应当以虐待罪、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实行数罪并罚。

在一审判决书中，可以看到许某花很多极度残忍虐待儿童的行为。

一份自愿退学证明显示，2023年9月1日，琪琪因自身原因不能适应学校的学习与生活环境，不能接受劝导到校就读，自愿退学。公安机关证实，自2020年7月以来，许某花等人多次报警，原因是琪琪离家出走等。

据许某磊陈述， 2023年12月22日，许某花让他打琪琪，他打了一会，发现琪琪可能不行了，许某花说，那是装的，继续打，用力打。琪琪停止呼吸后，许某花说，“你（指琪琪）不要装死，不要装死”。许某花曾说过，要杀死琪琪，“我想要那个畜生（指琪琪）快点去死，不要再祸害我们家”，“畜生早点死了对我们家有好处”。

据李某晶陈述，她写作业写得慢，字写得丑，许某花就用针将她的手钉在墙上。如果家里扫地没扫干净，许某花就让他们吃垃圾，她和许某磊、琪琪都吃过垃圾。

多位证人证言显示，许某花长期通过殴打、不给东西吃等方式虐待孩子。而且许某花打孩子很狠，几个孩子都非常害怕她，其中琪琪被打得最多，身上经常有打伤和烫伤，经常能听到琪琪的哀嚎声和叫声。有证人表示，琪琪很瘦，两个眼球像要凸出来，看起来很可怕。生前，琪琪有在外流浪的经历。

许某花的一位邻居证言显示，琪琪被虐待致死那天，其曾听到琪琪在厕所里哭，并大声喊，“求求你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喊了很多次。后面，许某花来敲门，想让他们做个“见证”，称“等会120过来了，帮忙过去做个见证，就说琪琪去厕所摔倒摔死的，不是被打死的”。

一审两被告人未认罪悔罪

据白女士介绍，一审中，许某花和刘某并未认罪悔罪。

一审判决书显示，庭审中，许某花辩称，她主观上没有虐待、杀害被害人的故意，客观上没有叫许某磊去打死琪琪，琪琪也是她的女儿，有义务去管教，把琪琪绑在家里是不想琪琪往外跑。她系因教育管理方法不对，导致琪琪死亡，有责任但不是故意杀人。

刘某辩称，他买的不是泻药，是减肥药。他不知道琪琪被虐待，他没有虐待琪琪和其他孩子，也没有故意伤害琪琪。刘某的辩护人提出，刘某没有伙同许某花实施虐待行为，也不存在帮助行为，刘某的大意、懦弱与琪琪等孩子被许某花虐待的行为，没有法律上的因果关系。刘某帮忙购买泻药是受许某花的欺骗所致。

值得一提的是，许某花与刘某微信聊天记录显示，许某花曾多次把琪琪受伤的照片发给刘某，刘某均未反对许某花的暴力行为，甚至还回复称要好好惩罚琪琪。

如2023年10月13日，许某花把琪琪的照片发给刘某，刘某语音回复说，“就让她（指琪琪）跑，她想跑就让她跑，让她去死。她跑了，在外面被人打死最好……”

2023年10月26日，许某花把琪琪的照片发给刘某，刘某回复说，“吃死她（指琪琪），她吃死了最好，她马上就要死了。”

2023年12月6日，许某花发照片给刘某，照片中琪琪被捆绑，其头部和脚部均有外伤。刘某回复称，“这个星期五下午，把她捆起来，去买个长绳子，把她全身捆上，然后放在地上，你们全部过来，再不给她吃饭，手脚都用胶带捆起来，就给她饿两天……”，“捆得死死的，让她解也解不了，怎么都不管她，我让她放在地上两天试一下……”

刘某也曾动手打过琪琪。2023年12月5日，许某花告诉刘某，琪琪总出去闯祸丢她的脸，已捆绑住琪琪的手脚并让刘某回家教训琪琪，刘某回复要狠狠地打。刘某随即回家，持棍殴打被捆绑住的琪琪，致使琪琪手、腿部多处淤青、额头流血。

对此，刘某辩称，当天，他只是打了下琪琪的屁股，教育一下就走了，不知道琪琪被许某花伤害的情况。

一审继母被判死刑生父被判5年半

对于这起虐待致死案，莆田中院一审认为，许某花长期对共同生活的三名未成年家庭成员经常性地实施打骂、冻饿、捆绑、喂食大剂量泻药等折磨、摧残，情节恶劣，其行为已构成虐待罪；许某花连续多日摧残琪琪，在明知手脚被绑并关在卫生间17天的琪琪身体虚弱，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仍多次指使许某磊对琪琪的头部重击，并自己动手殴打琪琪，致琪琪在营养不良的基础上，因外伤及外伤后的化脓性感染、饥饿、寒冷等因素致急性循环功能衰竭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刘某作为许某花的配偶、被害人的监护人，明知许某花长期残忍虐待三名未成年家庭成员，不加以制止，还向许某花提供泻药，支持许某花虐待被害人，其行为亦构成虐待罪，系共同犯罪；刘某明知许某花体罚琪琪，还接受许某花指使故意伤害琪琪身体，并放纵许某花伤害琪琪致其死亡，其行为还构成故意伤害罪，在共同故意伤害的范围内与许某花构成共同犯罪，并应对琪琪的死亡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莆田中院表示，许某花、刘某犯数罪，依法应实行数罪并罚。在实施共同虐待和故意伤害犯罪中，许某花长时间对被害人实施侵害行为，并指使刘某殴打被害人，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依法应按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刘某系从犯，依法对刘某犯虐待罪予以从轻处罚，对刘某犯故意伤害罪予以减轻处罚。许某花故意杀人的犯罪手段极其残忍，后果特别严重，应予严惩；许某花指使未成年人对同为未成年人的被害人实施暴力犯罪，应从重处罚。

据此，2025年4月21日，莆田中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许某花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虐待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刘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犯虐待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总和刑期六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

白女士表示，据她了解，刘某已提出上诉。

9月13日，白女士表示，此案二审将于9月16日开庭审理。作为琪琪的生母，她希望法律严惩琪琪的生父刘某。

本 期 编 辑 邢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