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学是个很复杂的话题,可以说是一个大学问。比如说,忽然有某人问我为什么玉米被叫作“玉米”?“玉米”这两个字是音译还是别有什么意思?我答不上来。玉米的光泽当然有些像玉,但我想,最初拿到玉米的人可能不会想到玉。玉米的另一个名字叫玉蜀黍,辞典上是这么说:“玉米是被子植物门、单子叶植物纲、禾本目、禾本科、玉蜀黍属、玉蜀黍种,故被称为玉蜀黍。”这样的一条解释被我从书上查到,但其实也没说明白什么。什么“玉蜀黍属、玉蜀黍种,故称为玉蜀黍”,这叫什么话。玉米在中国有很多别名:棒子、苞谷、玉茭、苞米、珍珠米、苞芦、大芦粟,潮汕话还叫它幼米仁,但它的英文名字是corn。在这里,我想把玉蜀黍仔细说明一下,玉蜀黍属禾本科,一年生,在草本中算是高大者。秆直立,通常不分枝,其靠近根部的地方各节会生出支柱根。中国民间多把玉米叫作“包谷”,我觉得比较贴切,因为玉米棒子是被包在里边的。贵州一带普遍把玉米叫作包谷。何士光写过一篇《种包谷的老人》,当时的影响可真是大。何士光的语言真是好,有温情在里边流淌。东北也把玉蜀黍叫作苞谷,或叫苞米、棒子。玉蜀黍是音译吗?不是。
高粱的另一个名字就叫作蜀黍,高粱的民间叫法也很多:蜀黍、芦稷、茭草、茭子、芦穄、芦粟等。高粱是我国传统的五谷之一,就我的知识范围而言,我知道宋元时期中原就已广种高粱。鄙人所住的小城南边靠近应县的丹阳王墓,曾出土过不少纹饰精美的墓砖,有的墓砖上就有高粱的图案。我小时候,老家的亲戚每年都会寄些高粱米过来,是那种白高粱米,可以做黏豆包,但我的母亲从来没给我们做过,她用高粱米给我们焖米饭。高粱米饭好吃不好吃?一点儿都不好吃,我不喜欢吃,一吃高粱米饭我就不高兴。高粱米饭就炒土豆丝,土豆丝里放些很辣的红辣椒,这就是一顿饭,我讨厌吃这种饭,至今想起高粱米饭来也没有一点儿亲切的感觉。玉蜀黍其实是借用了高粱的名字,只不过在前边加了一个“玉”。玉米粒的光泽还真是有几分像玉。玉米和高粱都可以酿酒,但玉米酒和高粱酒不能相比,如果用以做酒,它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说到高粱,我就想起一件事。那次我们去韩城开会,我和几个朋友站在司马迁祠旁边的高粱地边,其时高粱已高过人头。村里人有时候喜欢给自己种一些可以做糕的黏高粱,这种高粱个头高,高过人头还不算,还要高,高到你抬起手来够不到它的穗子。我在高粱地头站着,想看看高粱是怎么长的,包括它的叶片和叶筋的颜色是怎么变化的。我正看着,就听得高粱穗头上一阵响,好像有风吹了过来,高粱穗头被什么拂动了,仔细一看,我吓了一跳,是一条两米来长的蛇,在高粱的穗头上盘来盘去地滑行。我简直是被吓到了,我从来都不知道蛇会在高粱的穗头上滑行。从那之后,我就很少进到高粱地里去。因为这,我才相信了晋人张华在他的《博物志》卷四里所说的:“《庄子》曰:地三年种蜀黍,其后七年多蛇。”为什么?不得而知,但蛇会在高粱头上快速游动,技术还不错。因为在韩城遇到了这事,后来我连玉米地里也很少去,我相信蛇也会在玉米秆上游动滑行。
那年秋天,我们下乡去帮农。我们下乡帮农做什么活儿?其时玉米叶子早已枯黄,玉米也已经一个一个垂了下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帮着往下掰玉米。想不到干枯了的玉米叶子简直就是一把一把的刀,一天帮农下来,我的手上、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口子,是被干枯的玉米叶子拉的,别人也是这样。队长笑嘻嘻地拿来一些创可贴让我贴,我算了算,我手上、脸上、脖子上、腿上一共贴了十多个创可贴。
夏天快过完的时候,是新鲜玉米上市的时候,我很喜欢吃玉米,总要买十多根煮一锅。但现在的水果玉米太甜了,我就专门挑不太甜的买,玉米要那么甜做什么?前不久,朋友给我发来一箱黑玉米,也是太甜,不好吃。玉米是全球性的食物,人们吃玉米,最喜欢吃的方式应该是爆玉米花,可以说爆玉米花谁都喜欢吃。关于爆玉米花,我做过一件很好玩的事。那时候我还十分年轻,宣传队排话剧,要做布景,台上要出现满树开花的场景,我就是用玉米花染了色,再把它们一颗一颗粘到树上去,台下谁也看不出那是玉米花。
高粱和玉米相比,我还是喜欢玉米,我现在还经常喝玉米面糊糊,就着一点老咸菜,最好是那种被老北京叫作“棺材板”的老咸菜,为什么叫“棺材板”?我问谁谁都不知道。这个名字不好听,但人们都那么叫,这谁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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