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个专业,它的学生未来就业率(据称)高达100%,月薪(据称)有好几万。
它的名字,叫殡葬。
去年,我国有了第一个殡葬本科专业,学生既要掌握实际操作,也要了解这些操作的意义和价值,以便为逝者提供的服务,会更规范、专业,也更有人情味。
其实,死亡服务业也有细分“赛道”。
近期上市新书《守在终点的人》的作者海莉·坎贝尔观察和采访了其中的十二类职人,其中有我们听过的殡仪员、防腐师,更冷门的则包括灾难遇难者身份确认工作者、死婴助产士、解剖技师甚至人体冷冻机构的从业人员等。
书中有平时很难刷到的“岗位描述”和就职体验,还有经手无数尸体的老员工的内心独白。今天我们分享其中的一部分,或许它们也会让你对殡葬行业、对生与死有一些新的体会。
“有三样东西,几乎总是会出现在谋杀现场。”尼尔说。
“色情片或者某种色情用具。某种致醉剂,气体的,慢性的,或者随便什么。还有武器。唯一一样真正各不相同的东西就是性方面的。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它放在梳妆台上,但肯定藏在某个地方。我一定能找到。”
| 尼尔,本书采访的犯罪现场清洁工
尼尔的公司叫“犯罪现场清洁工”,就像一个重启按钮,能让你把凶宅挂牌出售,或者在警方拍卖里售出被扣押的汽车。
大多数由他清理干净的人,死去时都毫无准备:没想到会被谋杀;没想到会在睡眠中死去,然后腐烂,直到房租过期才被发现;没想到生活能出这么大的问题。
尼尔让我想象一幢房子,有人刚死在里面,已经开始腐烂。尸体已经清理走了,那么现在,房间里面的床垫浸透了人类体液,爬着蛆虫,还有污渍斑驳的地板。你换掉床垫,把现场泡在漂白剂里,这地方现在看上去光洁无瑕,你觉得这样就完事了。
但你错了:你忽视了苍蝇那微小的脚。“我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苍蝇会进到室内,然后把污渍带到所有东西上。”
|《入殓师》剧照
他说,“除非你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否则你甚至都意识不到该查看哪些地方,因为你其实看不到的,直到你站在墙的跟前,或者摸了一下墙壁,发现那地方显出污渍。”
如今,尼尔不再亲自去现场做清洁工作了,主要是因为,他再没办法掩饰自己的感情了。在清理了二十二年的恐怖和悲剧之后,他只能看到人们最糟糕的一面。
他告诉我,忠诚这种品质并不存在。有时一个人死了,几个月都没人发现,亲戚们现身之后,就只会在房子里翻箱倒柜,寻找可以卖掉的值钱物什。“我在清理,而他们在翻找抽屉,寻找能拿走的东西,好像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一样。我恨这些。”
拉拉是一名解剖病理学技师,负责拆解尸体的体力工作,以协助病理医师的调查。
她要摘除死者的内脏,再重构人体,最后清洁遗体,以及所有用于拆解过程的设备。她要在家属和殡仪馆之间斡旋,还要处理繁重如山的文件工作。
我看着她站在一个六十余岁吸毒者的尸体面前。他蜷缩着,亮绿色的腹部保持着脊柱弯曲的弧度,胳膊呈保护状覆在上面。当解剖病理学技师从侧面打开他的尸体时,发现他的肺部黑得像焦油一样,紧紧贴附在肋骨之上。他的脖子被放置在支架上,空空如也的头骨向后仰着,嘴巴张开,露出棕色的牙齿。
拉拉说,这样的病例会让她想知道,做这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的双脚和双手都被灰尘染得漆黑,整个人就是多年来疏于照顾、营养不良的结果。
|《入殓师》剧照
对拉拉来说,这种场景不会令她不寒而栗,她甚至不介意在已经腐烂的尸体上工作。真正的情绪重负不在于解剖人体,而在于对所发生的一切的洞察——
在大规模灾难中,解剖病理学技师是第一批识别遇难者身份的人。她看到报纸头条上登载的照片,知道这些人现在就身处她的停尸房里;一些身份不明的自杀者,会在冷柜里躺上数天,她比家属更早知道他们的死讯……
停尸房有一道玻璃,把家属与死者隔开,这通常是因为遗体已经高度腐烂,或者是因为警方仍在调查。但是,仍有人坚持绕过玻璃去亲吻死者;还有人会给死者写永远也无法被读到的信,并在医院外守夜,只为靠近一些。
但是,拉拉没有那一道玻璃。她无法逃避真相。她的工作就是去留意事物:留意伤疤、肿瘤,又一个流产胎儿背后再一次出现的母亲名字,又一次孤独的死亡。
根据英国境内最大的流产和早产调查机构的数据,每四例怀孕中,就有一例流产或在生产过程中遭遇胎儿死亡。每二百五十例怀孕中,就有一例产下死胎;全英国每天有八个胎儿在出生时就已经死去。
过去十五年里,克莱尔一直在帮助人们面对这样的时刻。妇女们来到这里,产下胎儿。有的只有成人手掌大小、无法存活,有的已足月,但心跳已经停止,或者无法在子宫之外存活太久。
|《产科医鸿鸟》剧照
她看到秘不告人的怀孕,看到功亏一篑的怀孕,看到身怀绝症的男人,对成为父亲孤注一掷的尝试。她看到一开始就不想要孩子的妇女如释重负,看到父母为是否忽略严重的基因缺陷、继续妊娠而撕心裂肺,彼此攻击。她看到母亲和孩子死于同一时刻。
克莱尔说,来这里的有些妇女,在怀孕五周时失去了孩子,但她们对这种损失的反应,比一些在怀孕足月后失去孩子的妇女还要剧烈。
她说,孩子在子宫内孕育的时间长短,与人们情感的深浅没有固定的关系可言。如果这孩子是你所期盼的,那就是丧失了一种可能性——
失去另一种人生,对你和孩子来说都是如此;失去一个平行宇宙,在那里你没有流产,而是迎接新生活;失去一个你为其购置物品、描绘未来的生命:准备衣服,鞋子,婴儿车。这和你孩子的大小并没有任何关系。
作为社会成员,我们对尸体感到恐惧;我们习惯了和尸体保持距离。让一具尸体从你的体内诞生,还要亲手抱着它,这完全是另一种体验。
克莱尔尽力为每个家庭提供最好的选择。如果有家庭犹豫不定,她会分阶段带他们接触婴儿,让他们慢慢适应这种情况。她会把婴儿抱走,和他相处一段时间,然后回到家属那里,告诉他们婴儿的样子。
她也可能会建议先看看孩子的照片。她会把他们的孩子全身都裹进毯子里,或者只把小脚丫露出来,让家属抱抱孩子。大多数家庭在接受温柔的照顾、花了足够的时间适应之后,最终改变了想法。
“我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们几乎如释重负,看到婴儿并不是他们想象出的那个样子。差不多就像是这种反应:‘哦,天哪,她看起来像个宝宝。’她当然看起来像个宝宝。她是你的孩子。”
◎ 以上节选自《守在终点的人》,作者:海莉·坎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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