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张明华看到来电显示"小东",手指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
"叔叔,你为什么不还房贷了?"电话刚接通,张小东的声音就急促地传来,带着明显的焦躁。
张明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桌上那张房产证复印件,上面赫然写着"张小东"的名字。半年前,正是这张证件给了侄子所谓的"安全感",而现在,安全感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又不是我的房,为什么还?"这句话在张明华心中翻滚了无数次,今天,他终于要说出来了。
01
时间回到六个月前的那个周末,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张小东推开张明华家的门,脸上带着刚毕业大学生特有的青涩和不安。他在沙发上坐下,双手不停地搓着,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开场白。
"叔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张小东的声音有些发颤。
张明华放下手中的茶杯,"什么事,你说。"
"就是...就是你那套房子,能不能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我的?"张小东的话说得很快,仿佛慢一点就没有勇气了。
王秀芳从厨房探出头,"小东,你说什么呢?"
张小东涨红了脸,"叔叔,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就是现在找工作、找对象,人家都要看你有没有房。我妈说了,你们也没孩子,以后这房子迟早也是我的。"
张明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套房子是他和妻子奋斗了十五年才买下的,每个月五千八的房贷已经还了三年。
"小东,你现在才刚工作,这些事不着急的。"张明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叔叔,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真的需要这个安全感。"张小东的眼圈红了,"我爸走了,我妈一个人也不容易。如果房产证上有我的名字,我心里就踏实了,找工作找对象也有底气。"
王秀芳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知道丈夫心软,看不得家人落泪。
张小东继续说:"而且我也不是白要的,房贷我可以帮你们还一部分。我现在工资不高,但我会努力的。"
张明华看着侄子诚恳的眼神,想起了已故的哥哥。张明强生前总是说,"明华啊,小东以后就靠你多照顾了。"
那一刻,张明华几乎要同意了。
02
接下来的一周,张明华彻夜难眠。
他一遍遍地算着账:房贷还剩二十二年,每月五千八,总共还要还一百五十多万。自己今年五十二岁,再过十三年就退休了,到时候靠什么还房贷?
"你在想什么呢?"王秀芳看他坐在床边发呆。
"我在想小东的事。"张明华叹了口气,"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王秀芳沉默了很久,"明华,我知道你心疼小东,但这房子是我们的全部积蓄。如果真的过户给他,万一以后有什么变化..."
"你是担心他将来不认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秀芳摇摇头,"我是担心,如果房子变成他的,他还会有动力帮我们还贷吗?"
张明华没有回答,但他心里知道妻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天,张小东又来了,这次还带着李春花。
"小叔子,小东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他说要帮你们还房贷,那就一定会还的。"李春花红着眼圈说,"他爸走得早,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你就帮帮他吧。"
张小东跪在地上,"叔叔,我保证,房贷我一定会帮你们还的。这个房子虽然写我的名字,但我心里清楚,这是你们的恩情。"
看着侄子跪在地上,张明华的心彻底软了。
"起来起来,有话好说。"张明华把张小东扶起来,"这样吧,房产证可以加上你的名字,但房贷还是需要你帮忙的。"
张小东激动得眼泪直流,"叔叔,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这样,在亲情的感化下,张明华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03
房产证更名的手续办得很顺利,一周后,崭新的房产证上赫然写着"张小东"的名字。
张小东拿到房产证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腰板挺得更直了,说话声音也更大了,仿佛一夜之间就有了做主人的底气。
"叔叔,谢谢你。"张小东握着房产证,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了这个,我找对象就有底气了。"
张明华看着侄子的变化,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妻子的担心,但转念一想,血浓于水,张小东不会忘恩负义的。
最初的两个月,张小东确实按照承诺,每个月给张明华转账两千块钱。虽然相对于五千八的月供来说杯水车薪,但至少表明了态度。
"小东这孩子还是很有良心的。"王秀芳看着银行转账记录,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些。
但很快,张明华就发现了变化。
张小东来家里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以前每周至少来一次,现在半个月都不见人影。偶尔来了,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不再是以前那种小心翼翼的请求,而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
"叔叔,这个房子的门锁该换了,我觉得现在这个不太安全。"张小东拿着钥匙转了转。
"门锁挺好的啊,我们住了三年了,没什么问题。"张明华不明白为什么要换锁。
"反正迟早要换的,不如趁早。"张小东的语气不容商量,"我已经联系好师傅了,明天就来换。"
那一刻,张明华突然意识到,在张小东心里,这套房子真的已经是他的了。
04
第三个月,张小东的转账减少到了一千五。
"小东,你这个月怎么少转了五百?"张明华打电话询问。
"叔叔,不好意思啊,这个月公司扣了点钱,我手头有点紧。"张小东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完全没有歉意。
第四个月,转账变成了一千块。
第五个月,只有八百块。
第六个月,直接没有转账。
张明华每个月看着银行账户,心里越来越焦虑。房贷五千八,他的工资只有八千多,扣除房贷后,一家两口的生活费只剩两千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怎么能这样呢?"王秀芳气得直掉眼泪,"当初说得那么好听,现在房产证到手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张明华也很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他想起张小东当初跪在地上的承诺,那份诚恳现在看来就像一场表演。
更让张明华心寒的是,张小东现在来家里的态度完全变了。他不再叫"叔叔"、"婶婶",而是直接叫"明华哥"、"秀芳姐",仿佛他们之间变成了平等的关系。
"明华哥,这个房子的物业费该交了吧?"张小东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物业费?"张明华一愣,"这不一直都是我们在交吗?"
"现在房子是我的了,按理说应该我交,但我现在手头紧,你们先垫付一下,以后再说。"
张明华气得说不出话来。房子是他的,但所有的费用还是要张明华承担,这是什么道理?
最过分的是,张小东甚至开始带朋友来家里聚会。
"这是我的房子。"他骄傲地对朋友介绍,"地段不错吧?一百二十平米,精装修。"
朋友们羡慕地看着房子,夸赞张小东有能力。而张明华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在自己家里感到尴尬和愤怒。
终于,张明华做了一个决定:不再还房贷了。
05
六个月后的这个周一,张小东接到了银行的电话。
"张先生,您的房贷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还款了,请尽快处理,否则会影响您的征信记录。"
张小东愣住了。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银行号码,脑子里一片空白。
房贷断供?这怎么可能?叔叔不是一直在还吗?
他急忙给银行打电话确认,得到的答复让他彻底傻眼了:房贷确实已经两个月没有还款,银行已经多次催促,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张小东的心跳加速,手心开始冒汗。如果房贷断供,不仅会影响征信,严重的话银行还可能收房。这套房子是他现在拥有的最重要的资产,也是他向朋友们炫耀的资本。
他立刻拨通了张明华的电话,心里满是疑问和愤怒。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张明华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淡。
"叔叔,你为什么不还房贷了?"张小东的声音急促而焦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张小东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握着房产证的手在发抖,这张曾经给他无限安全感的纸张,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威胁。
张明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六个月的积怨和失望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他看着桌上那张房产证复印件,上面"张小东"三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痛。
06
"又不是我的房,为什么还?"
张明华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张小东的耳边轰然爆炸。
张小东握着手机,整个人愣在原地,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他看着手中的房产证,上面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但这句话却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叔叔,你...你什么意思?"张小东的声音开始颤抖。
"什么意思?"张明华冷笑一声,"房产证上写的是张小东,不是张明华。既然房子是你的,房贷当然也应该你来还。我为什么要替你还房贷?"
"可是...可是当初你同意的..."张小东急得快哭了。
"我同意把房产证写你的名字,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替你还房贷?"张明华的声音越来越冷,"你自己想想,这六个月来,你给过我一分钱吗?"
张小东哑口无言。确实,从第六个月开始,他就没有再给过张明华任何钱。当时他觉得反正房子迟早是自己的,而且叔叔也没有孩子,帮忙还房贷是应该的。
"小东啊。"张明华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沉重,"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跪在地上求我的吗?你说房贷一定会帮我还的,你说这是恩情。可是现在呢?"
"我...我..."张小东想要解释,但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拿到房产证后,还把我当叔叔看过吗?"张明华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失望,"你直接叫我明华哥,把朋友带到我家来聚会,跟他们说这是你的房子。在你心里,我和你婶婶是什么?是免费的保姆和提款机吗?"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张小东的心上。他想起这六个月来自己的种种行为,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变了。
07
"叔叔,对不起,我错了。"张小东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真的错了。"
"错了?"王秀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显然也在听着这通电话,"小东,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我...我不应该忘恩负义,不应该..."
"你错得不是忘恩负义。"张明华打断了他的话,"你错在把恩情当成了理所当然。"
张小东愣住了。
"从房产证更名的那一天起,你就觉得这套房子是你的了,觉得我们为你还房贷是应该的。"张明华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重如千钧,"你甚至觉得,反正我们没有孩子,这套房子迟早要给你的,所以现在提前给你写名字,只是早晚的事情。"
张小东的脸通红,因为张明华说中了他的心思。
"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套房子是我和你婶婶奋斗了十五年才买下的。我们省吃俭用,每个月还房贷,就是为了有个安稳的家。"张明华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一句'给我安全感',我们就把房产证给了你。可你给过我们安全感吗?"
王秀芳也忍不住哭了:"小东,你知道这两个月我们是怎么过的吗?你叔叔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担心银行收房,担心我们老了以后没地方住。你拿走了我们的安全感,却说是为了你的安全感。"
张小东彻底崩溃了。他跪在自己家里,对着电话磕头:"叔叔,婶婶,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告诉我怎么办,我一定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张明华叹了一口气,"房产证已经是你的名字了,改不回来了。但房贷也是你的责任,我不会再还一分钱。"
"那我现在就去银行,把房贷补上。"张小东急忙说。
"你拿什么补?"王秀芳问,"你一个月工资才四千多,房贷五千八,你怎么还?"
张小东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根本没有能力承担这么高的房贷,而且已经断供两个月,需要补缴的金额更大。
08
最终,张小东不得不面对现实:要么卖掉房子,要么被银行收房。
他选择了卖房。
房子以低于市价十万的价格急售,扣除银行贷款和各种税费后,剩下的钱张小东全部给了张明华和王秀芳。
"叔叔,这钱你拿着,算我还给你们的。"张小东把钱递给张明华,眼睛红红的。
张明华看着这笔钱,心情复杂。这本该是他们养老的保障,现在却要重新开始找房子。
"小东,我希望你能从这件事里学到点什么。"张明华最后说,"恩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安全感不是靠别人给予的,而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的。"
张小东点了点头,"叔叔,我明白了。我会重新开始,靠自己的努力买房子。"
从此以后,张小东再也没有提过任何关于房子的事情。他努力工作,节俭生活,用了五年时间,终于靠自己的积蓄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小房子。
而张明华和王秀芳,用卖房的钱重新买了一套更适合养老的小户型。
多年后,当张小东带着自己的孩子去看望叔叔婶婶时,他常常会跟孩子说起这段往事:"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把别人的恩情当成理所当然。真正的安全感,只能靠自己给自己。"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亲情面前,我们往往容易被感动而失去理智的判断。但真正的爱,不是无原则的给予,而是让对方学会承担责任。
张明华的那句"又不是我的房为什么还",看似无情,实则是对侄子最深沉的教育。只有让张小东承担后果,他才能真正成长,学会珍惜和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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